————献给病中的母亲
母亲的爱情
1
那是一个太阳明晃晃的晌午,天很蓝,正快速吃早饭的外公突然大声说:“吃过饭,去大队院里上学。”正在扒饭的母亲刚听完这句话就放下饭碗跑走了,扎着两条大辫子的母亲来到最好的女伴家里,两个人叽叽咕咕一阵后,就跑到屋后的一片小槐树丛里了,她们躲在树丛里,等着,直到外公喊她的声音越来越远,母亲说,那时候槐花已经开了,她们在槐花的香气里,任凭小虫子落在她们衣服上,大气都不敢喘,就这样,她成功逃过了上学,姥爷从此也就没再提上学的事,母亲从此也就与识字无缘了。
一天学没上过的母亲,记东西自然相当慢,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一个睁眼瞎,我想象不出,在母亲的世界里,她只能通过模仿别人来叫出她不知道的物品的名字有多么吃力。
2
父亲给母亲买了部手机,母亲看都没看,就厉声抱怨道:“买手机干嘛?我也不会用,就没点数”父亲听着母亲的抱怨,沉默着没说什么。跟父亲母亲在一起生活十多年,听惯了母亲对父亲的厉声唠叨,有时甚至抱怨和责骂,也看惯了父亲的沉默与忍让,常常觉得他们之间感情并不好,因为很少见母亲对父亲温柔过。
3
有时给母亲打电话,总也没人接,要么就是关机,因为她从不用手机,手机断电关机她都不去注意,更不用说给手机充电,因为母亲手机总不带在身上,对她来说,那手机是多余的。
4
前段时间,母亲要来城里帮我带孩子,临行时要带一些简单衣物,“手机呢?”像是在自问自答“充电器带了吗?”等她确认了这些的存在,才随我走出家门,就要上车了,母亲仿佛突然记起什么,问站在身旁的父亲“我手机带了吗?”父亲有些没耐心地说“带了,快走吧!”母亲突然固执起来“不行,我得找找,别再忘了。”当母亲翻开自己的手提包,摸了摸,确认手机在,才上车!
有天,吃过晚饭 ,母亲回到自己的房间里,一会,母亲房间里传出说话声,正觉得奇怪,侧耳听了听,是母亲与父亲打电话,电话的内容极其简单:“你在哪?吃了吗?怎么吃的?”等父亲一一回答后,便是一阵沉默,但母亲的声音却极其温柔,瞬间,那声音让我感觉如此陌生,如云中穿行的燕,沾了云的轻柔,如晨雾中的花,沾了雾的朦胧,如幽静的树林里簌簌落下的枣花,那一刻,我突然懂得,电话这头牵挂不需多说,全在那简单朴实的温柔里。
我一直以为母亲的世界一片混沌,当我问及母亲是怎么记住父亲的号码时,母亲的回答很简单:“没什么,就这样记住了。”而我的电话与哥哥的电话母亲是从来记不住的。母亲回答得很平静,就像几年前她讲给我的那个故事。
5
“那天,我躲在里间扶着桌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计生站的小车在村子后头等着,那时候的我心里也很害怕,哭就是因为害怕,可你爸说他害怕,我想就我去吧,再说了,如果你爸去了,怕他以后身体不好。”母亲说这些的时候,面上依然带平静的着笑,我问她:“妈,你不怕痛吗?”“怎么不怕?那时候,村里很多人去了,后来都落下来病根,我现在腰疼病不就是那时落下的吗?但如果我不去,疼得是你爸,那时候也没想太多,寻思着反正得痛,你爸痛还不如我痛!”母亲说起当年的她去做节育手术时的情境。
看着眼前音容已老但平静如水的母亲,我突然明白了,这就是母亲的爱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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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情穿越千年,我们不能给出清晰明确的定义,而母亲的爱情是拂去所有华丽后的简单明了,是宁可我疼不让你疼的毫不犹豫,是刻在生命深处的温柔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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