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锦里开芳宴【伍】

短篇小说|锦里开芳宴【伍】

锦里开芳宴【伍】

作者|燕雀归山

    次日，灵云宫正在举行月初小比，易寒之作为考官之一便无法抽身来云府了，云菁儿便在府里庭院中闲逛，口中喃喃着昨日师父说的那番话。

　　由于她的注意力颇为集中，自是不会注意到拐角边的一位公子的。这公子生得俊秀，一身上好绸缎制成的冰蓝衣袍，腰系绣着高雅花纹的雪白玉带，发辫高扎，间有发带点缀，显得十分贵气，杏子形状的眼睛向庭院一望，似乎见着了什么要找的人，下巴微抬，微微一笑，笑容颇为潇洒。此人便是看着了庭院里的菁儿，本来大步向她走了过来，但但他走近亦不见菁儿抬头，便知其未察觉到自己，遂愈加放轻了脚步，慢慢接近她，直至立于其身后，他才轻拍了她的肩。

　　菁儿正凝着神，果吓得一颤，回头见得此人，长舒一口气叹道：“大哥，您今年已二十二了，怎还玩这等把戏？”

　　“怎的？哥久日未见三妹了，总得让妹妹有个惊喜吧？”云常悟瘪了瘪嘴。

　　“与其说是惊喜，倒不如说是惊吓吧……”菁儿小声嘟囔着瞥过脸去。

　　“三妹，这为兄可听着了。”云常悟剑眉一凛，又故作严肃的站在了她面前。

　　“好啦，大哥，咱们不闹了。你今日来找我做甚？”菁儿上前拉住了大哥的手，笑着吐了吐舌。

　　云常悟忙转了笑脸问道：“三妹可知，着初春之后没几日将是什么节日了？”

　　菁儿很快便笑道：“这可不难，《黄帝内经》曰：‘春三月，此谓发陈。天地俱生，万物以荣，夜卧早起，广步于庭，被发缓形，以使志生，生而勿杀，予而勿夺，赏而勿罚，此春气之应，养生之道也’。当今圣上深谙养生之道，便新立了‘发陈节’，为的是利用春阳发泄之机，退除冬蓄之故旧。”

　　云常悟点头称赞道：“三妹不愧精通医术，此言不差，不过此节不单单为的人退除冬蓄之故旧，圣上亦希望国家兴隆，故立此节，此节又名‘春阳节’，望借春阳发泄之机，驱除陋风。”

　　“大哥谬赞，若说精通，小妹不敢当。”菁儿推笑道，“大哥何故今日特地来考我此节？”

　　云常悟修长的手指轻刮了一下菁儿的鼻尖，笑道：“三妹可是装佯不知？每年的春阳节，圣上都会将各城城主及其成年家眷汇聚在皇城，举行盛典，在此风和日丽之日，闲庭信步，随花傍柳。当然，并不单单是享乐，圣上亦会在盛会时，询问诸卿，共议经国远筹，决策出众者，圣上自是有重赏。”

　　“大哥原来说的是这等事，小妹虽已成年一年，但去年因病，未同父亲前往皇城参与盛典。今年便也忘了还有盛典一事。”菁儿摇了摇头，如实回道。

　　“你这一说，我倒想起你去年未去了。”云常悟咧了咧嘴，“父亲让我今日来问你，今年的盛典参不参加。”

　　菁儿抿着嘴犹豫着，亦不知如何抉择是好，倘若不去，一年一度的盛典自是难得一见，倘若去了，那便要时刻谨慎，因为毕竟是皇城，万一自己一错误作为给父亲带来了麻烦，那便是极为不妥了。

　　应是见着她迟疑了许久，云常悟才提议道：“为兄建议，三妹还是去的为好。九州大地被一分为二，分妖与人二界，妖立夏国，人立华国，夏国如何我不知，不过我们大华国除皇城外统共有五大城，皆为云城、叶城、颐城、凤鸾城、源久城，而皇城有两大城之大，荣华富贵也非其他城池可比，能入皇城一见，自是此生幸事。三妹亦是难得出门，又逢此盛典，还是莫要再错失良机了。”

　　“那……如此就依大哥的了。”菁儿闻之，点头答应，先前玄歌带着她在醉仙楼之顶俯瞰过云城，范围已很广，那皇城竟有两个之大，令她不无感慨。

　　云常悟笑着回身摆了摆手：“那我这就回去告诉父亲，三妹这今日最好准备准备，不出二日就要出发了，毕竟云城离皇城还有段距离。”

　　“好。”

　　……

　　夜晚，玄歌如约而至，菁儿便把这件事告诉了他，只见玄歌双眉一紧，闭口不言。

　　“怎么了？”菁儿问道。

　　“我怕你们圣上见了你把你选去做了嫔妃，有些担忧。”玄歌默默地回道，甚而面露难色。

　　菁儿拧了把他的腰，见得玄歌闷哼了一声，菁儿随后嗔道：“这回又不正经了，想着些什么呢？圣上怎可能看上我这庶女出身。”

　　玄歌揉了揉自己的腰，再无多言。

　　由于近几日菁儿便要出远门了，玄歌便不再带她走远，原准备让她今日待在家里好好休息，但菁儿执意要出去转转，玄歌就只得带她出去了。

　　“想去哪？”玄歌问道。

　　“我……我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不知，可不可以去逛一逛街市？”菁儿回道。

　　“好，那我们就下去。”他说完便带着菁儿从屋檐上跳下，落在一个无人的胡同里，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拉起了菁儿的手向外走去。

　　菁儿随意问道：“你很熟悉云城吗？”

　　他微微点头回复。

　　“真是说来惭愧，身为城主之女，却不知悉自己的城池……”菁儿苦笑道。

　　“没事。”玄歌依旧目视前方，手摸了摸她的头。

　　街上很是热闹，嬉笑声不断，还有几个小孩街头表演杂技，叠罗汉翻筋斗，样样不差，引得旁人一阵惊叹。

　　“你在这不要动，等我一下。”玄歌跟菁儿说完，便往旁边的一家店铺走去。

　　过了会儿他回来了，手里拿着了根糖葫芦，递给了菁儿：“喏，这家店味道不错。”

　　菁儿小心翼翼地接过，小口含住一块，甜意霎时冲击了味蕾，她抬起头笑道：“真好吃！”

　　玄歌点了点头，牵起她另一只手，继续往前走了。

　　突然，不知从哪冒出一小孩，怀里抱着鲜花，跑到了他们面前，硬是塞了一朵到玄歌手里，小孩眨着大眼睛对他说：“大哥哥，姐姐那么美，快买朵花送给她吧！”

　　“不……不用。”菁儿刚想上前推辞，便被玄歌挡在了身后，他拿紧了花，旋即扔了枚钱给小孩。

　　“朝夕相伴形与影，神仙艳羡好伴侣！愿大哥哥和大姐姐相爱一辈子！”小孩一脸笑嘻嘻地接住钱，而后抱着那些花儿去别处了。

　　玄歌二指捻着花，递到了菁儿面前：“它配你。”

　　菁儿一手拿着糖葫芦，一手接过花，有些不好意思地谢道：“谢谢你，不过，刚刚那孩子应该是误会了些什么，我们并没有……”

　　玄歌摇了摇头，修长的食指竖在了她唇前，一脸惋惜道：“只可惜你现在没有手腾出来让我牵了。”

　　云菁儿闻之，玉颊腆然。

　　菁儿在路上走着，又有些担心道：“今日我俩在下面走，若是被父亲手下的人见着了，该如何是好？”

　　玄歌马上解除了她的疑虑：“若有人，我早发现了。”

　　菁儿点了点头，望着眼里一片繁华，欣慰地笑了笑：“你为何那么熟悉云城？”

　　“在华国，我基本上都很熟悉。”他一脸平静地回道。

　　“为何？”

　　“不过爱四处游历罢了。”他如实答道。

　　菁儿不再评价，多少心里还存有着疑惑，身为妖，一面为了四处游历，一面又要时刻小心躲避仙人们的猜疑，且又是独自一人，可想而知是很艰难的了，他真的可以做到吗……

　　玄歌瞥了眼她，似是猜出了她正在想的，又补充道：“当你穿朴素些时，人是不会在意到你的。”

　　菁儿听出了他话中的冷嘲热讽，便转移了话题：“那你可知进皇城需小心些什么？我毕竟没去过，怕进去做错了事，给父亲惹祸。”

　　他沉思片刻，方才开口：“那里太过浮躁，在那儿需要自私一点。”

　　菁儿应之点了点头：“知道了，‘入其俗，从其令’便是。”

　　忽而空气中弥漫着一阵嫋嫋香气，这香气清新淡雅，久闻不腻，使人神清，不是花香，应是香料店。她顿住了脚步，向四处望去，见街边一家以白纱作门的店，店名为“玉馚坊”，远望其中并无人影，唯有黄色的烛光在微弱地摇曳着，可见此店似乎亦无多少人光顾。菁儿被此香气吸引了，正欲走近，却被玄歌一把拉住，她回头望着他困惑道：“这是为何？”

　　“此店颇为神秘，店主性情乖僻，我怕间有蹊跷，还是待我查清此店背景再来光顾吧。”随后，他拉着菁儿离开了这条街坊。

　　菁儿想大概这就是店里少有顾客的原因吧，有空可让府里的下人再去查一查它的。

　　他们开始往回走，时间已不早了，应该回去了。

　　云菁儿的糖葫芦亦已吃完，她拿着玄歌送自己的那朵花，对妖界充满了好奇，便问道：“那你对夏国的城池们可否熟悉？”

　　“本国，更是了如指掌。”他依旧是语调平静地回道，他们已经走到了来时的胡同里，玄歌便又抱起了人，一跃而上。

　　“你们的皇城应该也很美吧，真好奇你们那儿是何样子。”菁儿继续说道。

　　玄歌肯定了一声，过了几息，方才开口道：“不过，我们的皇城不叫皇城。”

　　“那叫什么？”菁儿抬眸望着他。

　　玄歌忽然在一处屋顶停住了脚步，低下了头，望着菁儿的眼睛。

　　“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