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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扬州姑娘，悄然闯进谁的心房，
秋水蒹葭草黄，可否归来，在水一方”
还记得初见你时，上帝在我耳边说了四个字：“在劫难逃”。
所以我觉得，先生一定是上帝派来惩罚我的，谁能想得到，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我，此刻竟俯身在先生的桌边，乖乖倒茶。
先生说他弟子几百，都不及我一人难缠，却因家父与先生家为世交，所以我自幼便跟着先生习文，我自是不喜欢那些叽叽歪歪的大道理，什么君臣之道的，我才学不来。
所以与我而言，你才不是他们口中一板一眼的教书先生，你与我讲杨过如何侠义风流，你又如何喜欢郭襄的率诚可爱，你替襄儿不值，说杨过把她满心的天真欢喜全都辜负，我透过金丝眼镜看到你紧皱的眉头，也偷偷替你埋怨起杨过来。
茶壶底儿的青瓷映着刚沏开的碧螺，而先生的手指干净修长。
那一刻，你斟茶，而我煞是爱你。
还记得你教过我的，烟花三月下扬州，江南的雨季，总是缠绵，就像讲不完的故事，今日先生明明说好要带我去坐乌篷船的，却不成想被这雨扰了。
先生却也不恼，依旧带我去了江边，撑了把油纸伞，和我并肩坐在渡口的青石板上，我们看着摆渡的船夫，纷纷戴上斗笠收了杆，我自知今日定是坐不上船了，很是失望，像是这雾笼进了心里似的难受。
“下雨了，船都回来了”，先生笑道。
“船都回来了，先生还带我来干嘛？”
风里夹杂着雨丝，冷得叫人打颤，而我却没想到过，也从来不敢想，先生的怀里国度，温暖如春。
“带你来问问，姑娘可否愿意与我共度余生。”
情话都吹进风里，在耳畔呢喃，芦苇轻荡，流萤都飞了出来，偷听着我们许下的约定。
一时间，仿佛雾都散开了。
先生把我的手紧紧攥在掌心里，阳光撒下来，我偷偷望着他的侧脸，在阳光下轮廓分明，他低着头，嘴角的笑啊，都能暖洋洋地照进心里。
我们牵着手走在河岸的栈道上，先生依旧努力地笑着，只是周围环绕着的路人的目光，比阳光刺眼。
先生慢慢放开我的手，望向我的眼睛里有我从未见过的从容，他问道：“这一路的另眼相待，一路的冷言冷语，姑娘还愿意和我一直走下去吗？”
我都看到了，祖祖辈辈传下来的，什么伦理纲常，什么师生之道，统统都化为人们口中戏谑着的陈词滥调，但我愿意和先生一起，推开这陈规俗套，管他前面是万丈深渊还是花香遍野，因为先生的眼睛里，总有这世间绝美的风景。
“怕就怕先生是杨过，最终还是会放开襄儿的手。”我望着先生的目光，温柔而坚定。
我的阿爹是个彻头彻尾的老学究，自然是极力反对的，于是，在某个生着青苔的清晨，我被阿爹绑回了家，锁进阁楼里，我见他这次定是铁了心，任我怎么哭喊，他却连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倒是盼着先生能寻来，父亲虽不是个好说话的人，却也不会驳了先生的面子，可先生与父亲是平辈，依着规矩是没道理跑来我家要人的。
我透过二楼的窗口，眼巴巴的望着，我料到了先生会找个由头寻来，却怎么也没想到，他是带着聘礼来的。
原来爱一个人，是真的可以低到尘埃里的。
我那还管得了那么多，砸开窗户，便从二楼跳了下去，胳膊全都擦破了，我也顾不上疼，跌跌撞撞地往院子里跑，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哪里来的神力，五六个人都没能拦得住我，我拖着受伤的脚踝，一下子就扑进了先生的怀里，我还清楚的记得，那日，先生怀里的檀香味格外的好闻。
先生抱着我，微微有些惊讶，看了看我受伤的胳膊，皱了皱眉头，把我抱到椅子上，转身面对着的，便是父亲气的铁青的脸。他竟一句话都没有说，缓缓的，竟跪在父亲面前，我吓了一跳，却忽然发现他脸上那份坚定的神情，我好像在哪见过。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我的先生，他是个多么骄傲的人啊！
许多年以后，我伏在老藤椅前问父亲，问他当时怎么就同意了呢？
父亲微笑着，轻轻擦去我的眼泪，摸着我披散着的头发，说他从未见过，他的囡囡能在谁的身边，那般的笑魇如花。
我再也忍不住了，趴在父亲的怀里，泪如雨下……
窗外依旧是细雨连绵的江南，只是先生已经离开多年了。
那个年代的疯狂的大戏，那张叫嚣着打压资本主义的幕布终于落下了，可我的先生，却在那本该曲终人散的戏尾，永远地留在了台上。
台上的先生，是位留洋归来，跟女学生暧昧不清，办学传扬资本主义，试图复辟旧制的叛徒，罪大恶极，不可饶恕……
那些棍棒板凳打在先生身上，就像深深戳进我心窝一般，我歇斯底里的哭喊着，求救着，你们怎么可以啊，那可是我捧在心尖尖上的人啊，可我只能感受着先生的体温一点点消失，哪怕前方是死一般的绝望，他还是紧紧的，把我护在了他的怀里……
可我知道，先生的怀里，再也不会有春天了。
有人说，年少时不能遇见太过惊艳的人，太过惊艳的人一旦过早的遇到了，要么往后余生都是他，要么往后余生，都是回忆……
先生你知道吗？在眼眶濡满泪水的时候，我总是能看到你，山川草木啊，日月山河啊，全部都是你的影子，我的心实在太疼了，于是当我挣扎着让自己闭上眼睛，才发现，原来梦里星辰也皆是你。
其实，杨过救了郭襄，让她可以余生装满幸福的住在峨眉山。
就如同我推开窗的时候，你就在几步外，一袭长衫，手中折扇，冲我回头微笑。
来生，先生可一定要记得啊，那位偷偷闯入你心房的扬州姑娘……
文\竹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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