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夜色浓重得像是化不开的墨水。
街边路灯散发着微弱的光，像是老人浑浊的眼。灯光后头是无尽的黑暗，这黑暗宛如暗中狩猎的猛兽，伺机行动想要吞噬这唯一的光。破旧的街道空空荡荡，偶有眼冒绿光的野猫发出凌厉叫声，让人后背发凉。
01
林申此刻正伏在桌前，为明天的课程备课。屋内寂静的像一潭死水，教案翻动的沙沙声响被夜晚的寂静无限放大，听起来颇为刺耳，无端叫人发慌。
抬头看了看挂钟，指针重合，刚好零点。
伸了伸懒腰，林申揉着酸痛的胳膊走进卫生间，准备洗把脸再去睡觉。
刚走进卫生间，周围温度似乎呈断崖式下降，空气中弥漫着寒意。林申猛地一激灵，跟着抖了两抖。由于独居的原因，偌大的房子里没有人气，林申觉得四周的空气都在朝自己压迫而来。
强迫自己按捺住心头躁动叫嚣着的不安，林申弯腰掬了一捧水拍打在脸上。
凉水糊了一脸，叫林申睁不开眼。
目不可视物，不安感更甚于刚才。寒意像吐着信子的毒蛇，悄无声息地攀上林申的背，肆意游走。闭上眼睛，耳朵似乎又该死的比平时灵敏许多。林申闭着眼，眼前一片黑暗中他仿佛听到了窸窸窣窣的走路声音，身后有人在慢慢靠近自己！可自己一直独居，这“人”又是从何而来？
心脏不受控制地疯狂跳动，林申不敢张嘴，怕不留神心脏就从嘴里跳出来。随着身后的那个“人”离自己越来越近，林申内心的恐惧终于冲破枷锁。
“谁！”林申转过身大喊一声的同时，快速抹了一把眼睛上的水。
睁开眼，身后空空如也。
林申摇摇头，嗤笑自己最近可能工作压力太大，才会神经过敏。
一颗悬着的心遂又归了原位。
重又转过身，林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无奈的笑了笑。
可毫无防备的，镜子突然发生了异动！
林申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嘴角歪斜，正摆出一个诡异的笑脸。接着镜子里的林申开始扭头——肩膀不动，头却已经扭到了腋窝下。咯哒作响的骨头似乎在崩坏，愈来愈清晰的血管似乎即将冲破皮肤，于是这诡异的姿势没坚持多久。
因为林申看到镜子里自己的头掉了，只留一个光秃秃的、被扯到变形的脖颈。
接着镜子上又浮现出一个满脸是血的女人。
女人桀桀的怪笑声像针一样无孔不入，渗透在房间的每个角落。
02
“啊！”林申惊叫着从床上一跃坐起。
原来只是一场梦。
长吁一口气，林申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抬手拿了闹钟来看，原来已经六点半了。
起床、收拾床铺、洗漱、去吃早餐，这套流程林申早已做了许多遍。
一切收拾完毕，林申在出门前还特意去卫生间看了那面梦中的镜子，确认无恙后才出了门。
由于昨晚做了噩梦，没有休息好，林申今天一整天的状态都不太好。
下午学校放学，林申打电话喊女朋友谭静一起吃晚饭。
高档餐厅内，林申开口说起昨晚那个可怕的梦。
“我昨晚梦到我家卫生间的镜子，在镜子里我还看到自己的头乱扭，然后头就这么掉到地上了。”
“我今天早上是被活活吓醒的，醒了才发现头上全是冷汗。”
“买这个房子之前，就听到有风言风语流传，说我这房子是凶宅。该不会是真的吧？”
林申像是倒豆子一样，说出了困扰自己一天的事。
谭静乖巧的默默听着，好看的眉毛因为困惑而紧紧蹙在一起。
不多时，谭静面色柔和的开了口：“阿申，你最近应该是太累了才会做噩梦，不要多想了哦。哪有这些牛鬼蛇神之说，不过是自己吓自己罢了。”
说着，谭静握紧了林申的手，接着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慰。
林申低下头仿佛是默认了女朋友的话，却不曾想错过了谭静嘴角上挂着的诡异的笑——和卫生间镜子上的女人的怪笑如出一辙。
03
吃完晚饭，林申回了家。
因着昨晚的梦境太过吓人，并且又太过给人恍惚的真实感，林申还是想找个人分担一下这份恐怖。
于是一分钟过后，我接起了电话。
我是林申的好基友，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那种。
“喂，阿申，明天下午打球去不去？”接起电话，我先声夺人。
“阿宇，打球的事儿等会再商量，我有事情想说。”听筒里传来林申急切的声音。
“行行行，你怎么了啊？没发生什么事儿吧？”我握着手机询问道。
“我昨晚做了一个特别恐怖的梦！就是我家的卫生间的镜子它......真的特别恐怖！”像白天那样，林申又把自己的梦境给说了一遍。
“从小你胆子就小，还喜欢胡思乱想。不就一个噩梦，和房子有什么关系？还扯上了凶宅，大哥你以为是拍恐怖电影呢。你要是害怕，要不要哥哥陪你睡觉啊？500包夜哦......”话题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扯远，我在电话这头插科打诨开心得很。
挂了电话，我脸上开怀的笑顿时隐匿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和谭静一样的诡异的笑。
可惜林申是没有机会见到的了。
04
有了旁人的安慰，林申似乎安心不少。
洗澡的时候，林申多看了一眼那镜子，并没有发现异常。自嘲的笑了笑，林申抓抓脑袋准备回房间睡觉。
因为昨晚没睡好，林申今天晚上早早就回了房间休息。
偌大的房子里又归于死一般的寂静。
黑暗和寂静里像是藏了无数双饥渴的眼，它们盯着睡着的林申，想要吞噬他。
最近可能是太累了，林申刚躺下不多久就睡着了。
这本是极寻常的夜晚，可卫生间的镜子又开始有变化。
一片澄净的镜子上开始有黑雾出现，黑雾愈聚愈多，最后隐约能看出是一个男人的脸。
那是一张狰狞的脸——林申的脸。
陷入梦境中的林申自然不知道镜子的变化，可他现在却也不好受。
“爸！妈！你们别走，儿子好想你们。”林申梦到了自己去世的父母。
当年林申的父亲出轨，被林母捉奸在床。林母忍受不了的丈夫的背叛，于是转身就从27楼跳了下去。林父没拉住林母，后来也因为自责，在家自缢身亡。
林申不知道破坏他家庭的小三是谁。后来却也听说小三背负骂名太久，于人世无恋，最后选择服用过量安眠药死亡。
一场梦做完，林申满脸是泪的醒了。
擦干泪，林申走出卧室，想要倒杯水喝。
窗外月光仍然皎洁，林申没开灯就进了客厅。
径直走向茶几，林申弯腰去倒水。
可就在林申喝水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瞟到墙上似乎有一个地方在隐隐发光，这发光的地方倒像是——
一张流着血的、女人的脸！
被自己的想法吓到的林申“嘭”的掼下水杯，连滚带爬的去开了客厅的灯。
灯光充盈整间屋子的瞬间，恐惧似乎也退散了不少。
林申战战兢兢地走向那张人脸出现的地方，却又什么都没发现。
心脏仍抑制不住地狂跳，林申还是害怕的紧。
任由客厅的灯开着，林申捂着狂跳的心口回了卧室。
05
第二天，林申顶着黑眼圈，撑着去学校上了一天的课。
上课的时候，林申总觉得班级窗子外面有人影飘过。可开门出去看，空荡荡的走廊上什么也没有。
下了课，林申去办公室喝水。低头去看水杯的瞬间，水又变成浓稠的血。
林申一声惊叫，把水杯扔出老远。
下了班，林申打电话给谭静，讲述这一连几天发生的怪事。还不忘强调自己家的房子可能是凶宅的事。
末了谭静说，我今晚去你家陪你吧。
有了谭晶的陪伴，林申本以为自己可以睡个好觉。
但噩梦并没有因为林申身边多了一个人，就轻易松开他的血盆大口。
林申再一次被噩梦吞噬了。
这次没有镜子，也没有鬼脸。
林申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举着带血的菜刀正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卧室。女人机械的向前走，她地上的影子却在机械的向前爬。女人每走一步，地上就多一对血脚印。
就在那女人带着诡异的笑即将到林申床边的时候，林申再一次满头大汗的惊醒了。
可转头看了看熟睡中的谭静，林申也就重又合上了眼。
黑暗中，谭静的眼倏地睁开，嘴角再次上扬成一个诡异的弧度。
06
第二天林申起了个大早，想着给女朋友准备一个爱心早餐。
可林申刚走出卧室，就被眼前的场景吓成一滩软泥，怎么也站不起来了——
梦境里的血脚印真实的出现在了客厅里，墙上还有血手印。更让林申崩溃的是，血脚印是径直走向自己的卧室。这和昨晚的梦境竟然重合了。
周围场景不停变换，林申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阴森恐怖的梦里去了。不，应该说林申彻底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
林申捂着头大叫一声就晕倒了。
醒来的林申精神有点恍惚。逢人就说自己家里有鬼，还说自己做梦梦见了鬼。
我和谭静无奈，只能陪在他身边安慰他。
我首先开了腔：“究竟怎么回事？难道真是这房子有什么问题？”
林申抱着枕头不发一言，谭静把林申的举动都看在眼里：“阿申，既然这房子这么邪门，那就卖了它，重新找个地方住。”
林申闻言，抬起头萎靡的说：“这房子是凶宅，我不住了，不住了......”
“行，那我正好认识一个卖房子的，到时候让他帮你多抬点价卖出去。”我看了谭静一眼，平静的说道，“那这段时间阿申就和我一起住，也让人放心一点。”
07
林申摆脱了“凶宅”，可那些邪门的事情却离不开他。
镜子变成鬼，浴缸变成棺材，淋浴流出的水变成血......
林申快要疯了。
房子最后也卖出去了。可能是有人知道这房子“不干净”，于是林申只拿到了远低于房子价值的房款。
林申不知道这样被鬼缠身的日子还要过多久，于是在一个雨夜，选择了跳楼结束自己的生命——和他的母亲选择的方式如出一辙。
08
林申偌大的房子里传来女人阵阵呻吟和男人粗重的喘息。
可林申再怎么也想象不了床上的人是谁——那是他生前最爱的女人，和他最信任的兄弟。
“林申，你也别怪我无情。要怪就怪你那个畜生老子。当年我妈受你爸蛊惑才会做了小三，你爸后来虽然死了，可也是死不足惜。我妈就这么服药死了，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啊？”我低声说着，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谭静听到我在小声咕囔着，也好奇的伸过头来：“阿宇，你说这房子会不会真的很邪门啊？”
我整理了下情绪，嗤笑出声：“林申看到的都是假的，都是我给他下的致幻剂的效果。那天早上他看到的血脚印也是我用鸡血弄的，你忘了?本来只是想吓吓他，谁知道他那天晚上还正好梦见过。真是天也在帮我。”
“哦还有墙上的人脸，那不过是荧光粉画的罢了，那小子胆子也太小了点。要不然咱们也不能用这么低的价钱就买来这么好的房子啊。”
“是是是，我的阿宇最厉害了。”
“来，让我亲一口。”
“你讨厌......”
这头卧室里两个人嬉笑着，气氛一片旖旎。
可没人知道卫生间的镜子又发生变化了。
一片黑雾散去，镜子上浮现的是阿宇狰狞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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