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卦》__且借清商

《算卦》__且借清商

                                    《算卦》

        谢长生是后梁公社保卫干事，三十来岁，中等个儿。高小文化程度，当过兵，在部队上呆过，办事干活雷厉风行，天不怕地不怕。

        有次，他在镇子集市上看见有个老头摆了个算卦摊子，正给一个人算卦，旁边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他就走过去对老头说：“你这是搞封建迷信，是四旧，不要在这里骗人了！”  那算卦的老头戴着一付石头茶镜，花白的胡子，花白的头发，两个小拇指上留着长长的指甲。他抬起头慢腾腾地说：“天干地支均有序，阴阳五行皆有制，人生在世，命由天定，运看修行，周易八八六十四卦，卦挂堪定乾坤。”谢长生说：“你的这都是骗人的东西，跟本不灵！”那老头又慢腾腾地说：“信则灵，不信则不灵。”

        谢长生大声说:“那好，你给我算算我的命！”那老头看了一眼谢长生，说:“我给你不算！”谢长生嘿嘿冷笑:“我就知道你不敢给我算，你怕露馅！不行，今天我就要你给我算一算命！你若不敢算，说明你这就是骗人的！”老头又抬头看了下谢长生:“算了罢，你还是走吧，我不能给你算。”“不行！今天就得叫你算算！”老头不语，两只老鼠眼透过茶镜冷冷地看着谢长生。谢长生有点恼怒地对围观的社员们大声说:“你们看到了吧，他就是骗你们这些讲迷信的人！我叫他给我算，他就不敢算了。”围观的人群里有个人插嘴:“喎人家算了几十年卦了，灵着哩。”那老头还是不动声色，只是嘴角动了动，好像是嘟囔什么。谢长生问老头:“你在骂我吧？”老头还是不吭声，只是死死盯着谢，眼睛里是鄙夷，不屑，和憎恶。谢长生于是火冒三丈，照那卦摊就是一脚:“以后不准你在这地方再骗人了！明天起，见你一次，砸你一次！”说完愤愤地转身就走，这时，那老头突然冲着谢的背影，大声嚷到:“哎，少年，不要这么狂，我看你娃吃不上新麦！”当时正是阴历四月天气，离新麦上场还要一个多月。谢长生回过头:“哼哼，你看我能不能吃上新麦！”说完扬长而去。

        尽管谢长生嘴巴上硬，但他毕竟是农村长大的，老头的话多少在他心里投下了阴影，从那天起，他总是在想:哼！敢说我吃不上新麦，我就偏偏吃上一个给你看看！眼巴巴地等了一个多月，自留地里的那点麦子刚刚泛黄，他就匆忙割了回来，晒干，打了，迫不及待地拿去磨了，让媳妇擀了一大片面，下好，捞在碗里，浇上臊子，满登登一大碗，蹲到檐下刚要吃，你说巧不巧，正好家里养的那只大花猫从房檐上跑过，蹬下来一片瓦，不偏不倚，端端地砸在他手上的碗里，一下子连碗带面，全打到了地上！他当时一下子目瞪口呆，心里恐惧，惊慌，沮丧，绝望！“完了完了，看来那算卦的老头说得不错，我命该如此，我阳寿该绝呀！”他恐惧地心里盘算着:“唉！咋办？咋办？咋办？？？”趾高气扬，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一下子蔫巴了，萎顿了，整天心里边有两个小人儿在争论:一个说，别信那老家伙的，胡说八道，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另一个说，就是呀，为什么这么巧？不偏不倚，不迟不早，咋就这么准呢？难道真是天意？他就这么思来想去，茶饭不思，寝食难安！慢慢地，他心中那座坚固堡垒，终于崩溃了垮塌了，“完了！！！”他绝望地长叹一声，苦笑了一下，手中的茶杯，被狠狠地摔在墙角里。媳妇在里屋听见动静，慌忙跑出来一看，茶杯被摔的稀烂，茶叶水泼了一墙，那男人站在当地发愣，这气就不打一处来:“你疯了吗？好端端的一个茶杯，随手就日塌了。我看你这几天见了鬼了，碰上冲气了？神魂颠倒地！”谢长生顿时气也就上来了:“你他妈的滚！滚得远远地！”媳妇一听更不干了，上去就和他撕巴，冷不防他抡圆了胳膊，一巴掌把媳妇打了个趔趄。媳妇嚎啕着跑回了娘家，家里两个孩子吓得哇哇直哭。“完了完了”他想，“我命该如此啊！”于是他脚一跺，牙一咬，领着两个孩子来到集市，给俩娃一人买了一套新衣服，又给他们一人买了个肉夹馍，催促他们吃了，俩孩子大的八岁了，小的才五岁，瞪着无邪的眼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然后，他木然地领着孩子上了山，到一个渺无人迹的大沟里，用石头把俩孩子砸死，挖了个坑，埋了，自己从十来丈的悬崖上跳下，企图结束自己的生命。偏巧，有个放羊的路过这里，远远看见悬崖底下躺着个人，就跑了过去，看见那人没死，尚有一口气，于是连拽带拖地把他送到了乡镇医院，经大夫抢救，他又活了过来。人们问他咋回事，于是，他苦笑着讲了这么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