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务王根福

作者: 很老很老的猫 | 来源:发表于2018-03-25 01:05 被阅读967次
特务王根福

1958年3月的一天夜里,五六名荷枪实弹的公安冲进了王根福的家,带走了王根福,一周后,县公安局门口的告示上,王根福的头像,被狠狠地划上了红叉,一同展示的,是王根福对所犯罪行的供认,以及盖了青天白日徽的“反共救国军XX师XX营营长”的委任状。

随后,王根福被拉到城外河滩上,执行枪毙,一声枪响,王根福栽倒在地,没有穿鞋的一双光脚,抽搐了好一阵,终于僵直。

王根福的老婆不久病死,不足六岁的幼子被政府收入福利院,数年后夭折于天花。

王根福的事,从他被枪毙之后,才逐渐被周围的人所知晓,在这以前,他在众人的眼里,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人,靠一点制作竹器的手艺,养活老婆孩子。

1949年,大局已定,碍于川南地处偏远,故匪患仍未能平息,驻军一直保留至整个五十年代。

1951年建军节,县政府邀请驻军代表参加联欢,百十名解放军士兵戴着大红花,在两旁群众的锣鼓声中,整齐步入政府大院。

未获得邀请的群众,怎会甘于错失如此热闹的场面,不肯离开,三五成群,簇拥在大院围墙外,虽然隔了一道墙,里面依次上演的地方领导贺词,部队领导讲话,文工团大合唱、独唱、曲艺等等,清晰可闻。

每一个讲话或是节目表演完毕,必有雷鸣般的掌声及时响起,经历等同的时长后,又戛然而止,给下一道节目让出路来,热切而不失整齐、默契,透着礼貌,到底是军人!

其后有女声独唱《我的祖国》,“朋友来了有好酒,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他的有.......”,这一句的最后俩字还没来得及唱出,就听到一声巨响,歌唱立刻中断,有个别的乐器继续拖延了约两秒钟,也随后哑了声,院子里哭的,喊的,哀嚎的,杂乱奔跑的脚步声,拉枪栓的声音,瞬间爆发,乱成一片,不多久,看见血淋淋的士兵被背着抬着,从大门里匆匆出来,朝军车上送,大概十几个,军车愤怒地嘶吼着,不顾一切地朝前冲出去......

围观的人群,一下子就散了个干净。

那一声响,是一枚手榴弹扔进人群后的爆炸,前前后后,加上送到医院抢救无效的,一共七个,受伤的,还有六个。

王根福就是那个扔手榴弹的人,他于49年前夕被发展,训练,事发前,有用暗语表达的一纸密令通过门缝塞进他的家里,告知联欢活动的时间地点,密令的语气不容置否,王根福知道不服从的后果。

按照提示,王根福在前一晚就从院墙外一棵树上爬了进去,隐身在政府礼堂的某个角落里,并在那里拿到已提前藏好的手榴弹,在联欢达到高潮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朝着人群中最密集的地方,把手榴弹扔了出去,然后又趁乱离开了现场,像没事一样,回到家,继续编着他的竹器,每天背到市集贩卖,和他的老婆孩子一起油盐柴米。

直到数年后,邻县另一起破坏计划失败,他的“战友”被当场擒获后供出了王根福。

老人们回忆说,在那次爆炸里死去的士兵们,都还很年轻,大多数是本地贫苦人家的子弟,如果没有意外,他们会在几年后脱去军装,重新在这片滋养他们的土地上,继续做回一个安分守己的农民。

王根福呢?如果没有那份委任状,没有突如其来的那一道密令,他一定还是继续着他平民的生活,他会和他的老婆一起生活,把孩子养大成人,而后在平静的生活中渐渐老去,他制作竹器的手艺,他对待周边石林的谦卑客气,并不一定全是伪装。

假定,没有这一切,只是作为平民的王根福,和只是作为农民的那几位年轻人中的某一位,一定会在某一天,在那个小城,有一次完全不同的相遇。

年轻人挑着自己种的蔬菜到城里贩卖,正好被停下手中活计的王根福在家门口看见,一番讨价之后,王根福买下年轻人箩筐里的粮食蔬菜,年轻人买走王根福的竹器,顺带在王根福家里讨口水喝,王根福从水缸里舀来一瓢水,大概是因为太渴,也大概是因为水太甜,他喝得有些急,水顺着脖子,一路淌到衣领里去,慌忙中,急得一跳,弯腰,低头,伸出手牵扯衣物,抖落上面的水,他俩一起笑出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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