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洲芳文】
田间小路
那年应该是1988年，我们举家第n次搬迁，而且这次搬得有点远，周围生活环境变化也有点大，我们从城市搬到了乡间。
我印象中，好像是爸爸职务变动，要到农村中学待两年。对于小孩子来说，搬家也就是换一个地方生活而已，父母在哪儿，哪儿就是家。
而且因为爸妈都是老师，从小我就在学校的家属院长大，学校的操场和家属区基本就是我活动的空间。在我看来，无论到哪儿，我活动的天地也都差不多。
没想到这乡下的两年，却给我的童年描摹出了不一样的颜色。从城里的重点小学到乡下的普通小学，松松垮垮的教学让我得以完全放飞自我。
留在我记忆中最深的就是我上学的那条路——一条很长很长的路。可能是因为人小，小小的步伐将路丈量出了过长的长度；可能是那时人们的生活节奏很慢，悠闲的日子放缓了脚下走路的节律；也可能是随时光渐逝，回望来路的记忆拉长了整个度量的空间。
总之，那是一条很悠长的路，而且路上的点点滴滴我都喜欢。
我家所在的中学坐落在一片旷野上，就是传说中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四周都被农田包围着。而从我家到我上学的小学，要先穿过一片田野，再经过一个村庄，村庄的尽头才是我要去的学校。
那会的孩子不像现在的孩子这般金贵，我都是自己上、下学。我对农村的认识也就从那个时候开始，与农田的亲密接触也就是在这条小路的两旁。
从我家所在中学的校门口右拐，走一小段，就是一条蜿蜒的田间小路，我一路顺着小路走到尽头，便是一个大大的下坡、上坡。我每次都要风一般地冲下坡去，然后再极速跑上坡，尽情体会奔跑带来的无限乐趣。
田野
然后，再穿过一个村庄，便到达了我的目的地。
我就这么走了两年多。我现在所能认识的农作物也来自于那两年的积累。那时的农作物比较单调，基本是粮食作物，对蔬菜，我不大有印象。
我顺着田野的小路领略四季变换，欣赏着大自然的兴衰更替。从静休到繁荣，从繁荣到衰败，从衰败再到盎然。不是在努力地生长，就是在努力地蕴积。
那时的所有农作物都是按时令种植、收获。我目睹它们的生生息息。麦苗从今冬在大雪中沉睡到来年在春雨中苏醒，从春的绿油油到夏的金灿灿，就在那看似日复一日的重复中，我亲眼见证。
调皮的我，总会在麦穗刚刚饱满的时候，顺手捻一穗，学着大人的样子将其撸下，放在手心里使劲揉搓，因为手太小，一边揉，一边从指缝间不停地溜走，揉搓半天，最后将剩下的为数不多的淡绿、圆润而又晶莹、充盈的麦粒一股脑倒进嘴里，浆汁四溢，那股清香，瞬间会俘获我所有的味蕾，使我顿感心满意足。
麦子
麦收过后是长长的暑假。等暑假开学，田野里已变成了玉米的天下，玉米秸秆从不及我高到慢慢蹿过我，从原来的光杆司令到怀里揣上了两个娃，而且一上一下，一左一右，错落有致。直到夏末秋初，怀里的娃越来越鼓，越长越大，顶头的须穗从黄绿色变成了暗褐色，紧紧包裹的玉米皮也由绿开始转黄，也便到了丰收的时刻。
玉米
小麦和玉米各有各的香气，似清草的芳香，但又不太一样，但都是一样地令人神清气爽。那是我记忆中“大自然的味道”。
最诱人的是秋天的红薯，它们开始都是匍匐在地藏于地下，待数日长眠，才能慵懒露面，相拥着集体亮相。被农人们挖出，一个个胖乎乎、圆嘟嘟，被晾晒在田埂上。一眼望去，很是喜人。有红皮的，据说它的口感比较面，适合煮粥；有黄皮的，它的口感偏甜，适合生吃。
红薯
我无数次想顺手牵羊带一个回家，但不知是道德的震慑，还是我胆子太小，始终也没有付诸行动过。
偶尔会有好心人注意到眼巴巴盯着看的我，不忍心看我那可怜的小样，打量我的穿着，便知我不是村里的娃，盘问几句，会慷慨地送我两个。我忙不迭谢过善良的农人，如获至宝，欣欣然将其带回家。
我从路上顺回玉米、花生、地瓜是常有的事。都是我在地头愣愣地看，痴痴地等，直到农人看懂了我这个馋娃可怜的小心思，主动施舍，他们总用善良、淳朴温暖我。
进村的景象就大不一样了，各家各户，独门独院。我放学的时候正是做饭的点，总能看到炊烟袅袅在屋顶盘旋，总能闻到饭菜的香味缭绕在屋后房前。猛吸几口邻家的香气，安慰下咕咕叫着的肚子，使劲咽下溢到嘴边的口水，疾步向前。
炊烟袅袅
偶尔还会碰到村里哪家嫁娶，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总会引得我驻足观看，也会簇拥在一帮孩童的后面凑热闹。若能要得几颗糖果和一个喜饼，便喜出望外，再乐颠颠儿往学校赶。
还有那棵让我念念不忘的大枣树，比我见过的哪棵枣树都要高大。每当红的、绿的大枣缀满枝头，沉甸甸的果子将枝头压弯，也将孩子们的馋虫勾到了嗓子眼儿。
枣树
每天都有三五成群的孩子围在树下，望着满树的大枣艳羡。枣树不太好爬，机灵的孩子们就捡来石子瞄准枣子使劲扔，碰巧谁瞄得准射下那么一两个，就会引来一窝蜂的哄抢。
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啥都是好的，甚至一颗大枣。那不仅仅是能吃到枣的乐趣，还有能抢到枣的喜悦。若被枣树的主人发现，院子里厉声一喝传来，孩子们就会被吓得四面逃散，然后换一棵枣树故伎重演。
这条路，我走了两年多，周而复始，春夏秋冬。见过田野的盛装出席，也见过万物的凋敝衰败。踩过泥泞的小路，淋过淅沥的小雨。在雪中打滚，在田野中狂奔，在枣树下嬉戏。追蝴蝶、学蛙叫，听鸟鸣……那份酣畅，只属于我一个人，自由自在，无拘无束。
无数次，在梦中，我看到一个纤瘦的小女孩一蹦一跳向我走来，雀跃的样子好生可爱！
这时，悠扬的旋律在耳边响起:我低头，向山沟，追逐流逝的岁月……
（注:儿时记忆，农作物时令若有误，请包涵。）
追逐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