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脚的演员

吃过早饭，我顺着东街一路走来，在分路口看见一群人围在一起在争抢着什么，走近一看才发现她们围着一个卖床单被罩的小伙子。

小伙子长相老实憨厚，给人一种做生意童叟无欺的感觉，小伙子的对面站着四五个中年妇女，有的正在打开被套，有的忙着牵开床单，有的仔细地拉开拉链，一派繁忙热闹的景象，我不由被这种场面所动，虽然我眼下并不需要添置床上用品，但如果货真价实，而且价格又能够让人接受，也可以考虑买一套回去。这时我身边挤进一个长得极其标志的中年妇女，他边向老板讨价还价，边怂恿我若是老板能按她说的价格成交，建议我们俩一人买一套。我历来对外表长得好看的人有好感，我觉得长相俊美的人都是命运的庞儿，便贸然同意了她的请求。漂亮的女人不断向老板央求，狠心的老板却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还是表情冷漠地坚持他定下的价格，好像全然不顾他人的感受，一幅唯利是图、铁面无私的样子。

正当我和这陌生的漂亮女人拿不定主意的时候，路边突然冲出一队交警，不由分说就开始大张旗鼓地对附近乱停乱放的车辆进行抓拍，这时只见人群中有一个妇女惊慌失措地对其中一个三十多岁的小伙子说：赶快、赶快，有交警，只见那个年轻人反应敏捷，三步并做两步就冲上去向交警求情。交警见有人上来便放了他一马，要求他立即将车开到有停车位的地方停放。

交警开车执行公务去了，年轻人将车缓缓地开到了卖被套床单的地方，几个妇女也顾不了我这个犹豫中的顾客，从打开的车门里不停地搬出新的被套和床单。

一切都明白了，我感到一阵翻胃，原本打算价格适宜便买一套的想法彻底烟霄云散。

这使我想起学生时代的一件事情。

那年秋，我从学校步行到北图看书，途中遇到一对母子坐在马路边，一幅憔悴不堪的样子，她们见我过来便主动上来同我热情地打招呼，并自我介绍说他们是河南人，上京城看望上大学的女儿后不慎将财物遗失，如今连回家的车路费都没有了，更为糟糕的是她们已经有好几天不吃不喝，这触动了我怜悯的神经，我告诉她们自己也只是一个穷困潦倒的学生，没有多少经济能力。她们告诉我，她们要求不高，只要能吃上两个面膜也就心满意足了。

我掏了掏口袋，身上还有二十元钱，这可是我一周的生活费啊！但看看这对可怜兮兮的母女，她们的处境似乎比我更惨，于是狠下心来，将这仅有的这二十元钱慷慨地送给了她们，母子俩感激涕零，似乎我成了他们的救命恩人。

下午五点，我从北图出来，看见这对母子还在那条马路上如法炮制地向他人求救，她们似乎早忘记了我这个“救命恩人”，她俩遇见路人就滔滔不绝地诉说着自己悲惨的境遇。见到这对忙碌的母子，我的心莫名地有种刺痛的感觉，我的智力似乎受到了践踏，尊严也似乎受到了侮辱，我心情沉重地绕开她们，我生怕接近她们会悲剧重演，不是我不好意思，而是我担心她们会感到为难和尴尬。

从那以后，凡是看见有人在大街上诉说自己如何身遭不测如何处境悲惨，我都有些不大相信。像那个卖被套与床单的人，张罗一大批人，一个当主演，一群当助演，将气氛搞得那么热烈，劳心费神不知能赚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