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的炒面

骑士的炒面

    新婚不久的闺蜜凯文在雨夜来投奔，她瘦削的小身板、憔悴的面庞、惊觉又恍惚的神色让我怜惜同情。也更迫切想道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婚姻太可怕了！我要跟他离婚。”她幽幽地说。刚刚擦汗的眼角又渗出泪水。

    “哪有刚结婚就要离婚的？你俩把我们这些朋友当礼拜天过呢？”她不说原因只一味嗔，我有些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得说出来我才能帮你啊，他打你了吗？嘴角的肿是他打的？”

    “是不是他打的重要吗？我也让他更惨了。现在这点伤跟我心中的痛苦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凯文抽了一张纸拧了拧红红的鼻头说。

    “你是适应不了婚姻生活还是跟他赌气？人总要磨合，结了婚就要相互忍让，搭伴过日子，不是原则问题少不得要忍着。”我握着凯文的手轻言细语地劝她。好像这番话是智哲，但我总觉得哪里很别扭。

    凯文惊讶地抬头看着我：“你怎么也说这样的话？！”她一双泪眼布满血丝，失望又不无哀怨地看着我闪烁。“什么叫事情不大少不得忍着？那如果他每天都因为无数不算大的小事找我争不休呢？么叫原则性的问题？难道我这么多年苦苦修养着自己，到头来就是为了跟一个不理解我、一味用自己的执念曲解我的人过一辈子吗？！”

    凯文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她从刚才倚着的沙发拐角坐直了身子，紧促着眉心，几乎是在喊着说话了：“为什么结了婚就非得委屈着过？我又为什么非得和一个人搭伴凑合着过完余生？！！！单身时我过的自由逍遥，没有感情烦心，工作也能养活自己！现在结了婚，每天都是家里的破事，他动不动就找茬，家里鸡犬不宁，我精力和心情都到极限了！”凯文说着，又捧着脸555地哭起来。像个被欺负后又紧接着被冤枉了的小孩子，抱着对欺负她的事物的厌恶和对不认同自己的人们的失望。

    “好吧，我理解你，他不愿意理解和包容你，你也不愿意委曲求全，那证明你们的感情基础很差劲儿，当初就劝你再看看，再处处，你猴急把事都办了,现在真是心疼你都没办法。你说我该怎么说你心里能好受些?”凯文是我多年的同学加闺蜜，在我看来她一直顺利而幸运。可是唯独婚姻这件事，她过于仓促，认识不到半年就闪婚了。此前两人也没有试婚彼此了解一下生活习惯，婚后她常常打电话给我发牢骚，我一直以为是婚后正常地磨合期。不想会闹到今天这份田地。

    “你是知道的，我只想要一个安静的写作环境，晚上通宵写东西白天就多睡会儿，可他每天都要早起在阳台跑步机上跑步，还好像故意把动静弄得很大，duangduangduang地吵得你不能休息；有时我那新写好的作品稿给他看，他永远都是敷衍一下，或者索性撇下一句：“你是不是闲的无聊？扯这闲功夫？有空真还不如擦擦地啥的。”更有时候他会随便在我的书房撕下本子上的纸记麻将馆的街区和门牌号…还有一次我竟然在餐桌下发现了一本我收藏的乾隆戌本脂批的《石头记》被他用来垫桌脚！！！”

    我开始明白：这些看似鸡毛蒜皮的小事却源自他们二人彼此遥远的精神境界，而这虚无缥缈的精神境界正把凯文和老公的关系拉远，恶化……一个不知名却依然对理想保有情怀的三流作家和一个安于人生一亩三分地的大学体育老师的婚姻组合，女子飘然男人踏实，简直和谐到不能再和谐，平常到在人们的心理预期中，根本不可能掀起婚变的波澜。可这千里之堤，真的将毁于蚁穴么？

     

    于是我开了瓶红酒，安静地陪着凯文坐着。后来，凯文不哭了，她抓起我勾了一半的杯垫端详：“你怎么就这么清净？我要是在家勾这个，他肯定会嘲笑我是闲的发慌！”

 

      “闲就闲呗！我三十大几一人空房，我不闲谁闲？！”我嬉皮笑脸地自嘲，一口饮尽杯中大半杯红酒，“人来一次，太难了，谁知道来世什么时候了？闲得清净，闲得能做自己爱做的事，多好？晚上想几点就几点睡，早上爱不起就不起，除了我的猫，没谁敢在我被窝里放屁；更没人挑刺儿，找茬，淡嘴。”当然，我并不是说结了婚的凯文享受不到单身生活的自由与自信，她刚刚对老公的形容，多少有点忽略了我的感受，我说些单身的好处，聊以自慰。

    房里又一次安静下来，大约也在心不在焉地想着心事，凯文一时间竟没有合适的话回我。于是我们又干了一杯酒。

    十点半，我问凯文饿不饿，她摇摇头。我拿起手机，给自己点了一份炒细面。也难怪我肚中青蛙直叫，从下午三点起，陪凯文一直没吃东西。十分钟后，炒面送到。一个年轻女人戴着套袖站在门口把炒面递给我，又顺手给我一串烤面筋：“我老公说这个送你吃！”

“太好啦，我最爱！你们还不打烊啊？”我确实会因为一串烤面筋喜出望外。

“最近天冷，反而夜摊生意好，我俩每天都十二点才回。”

女人沉浸在幸福的小日子里，嘴角全是甜蜜。

骑士的炒面

    “太好吃了！”原本说坚决不吃的凯文，大嚼特嚼地称赞。

我给她讲了小两口的故事，两个小镇青年，两个年轻爸妈，创业摆摊虽然清苦，但两人的心拧在一起，即使风餐露宿，却也甜蜜无间。每天两人齐心协力在家备菜，傍晚开着三轮摩托来小区楼下摆摊到深夜，再一起回家。日子一天天过去，小生意越来越好，孩子们逐渐长大，他们俩渐渐会老。这样的日子，市井气十足，却踏实的令人安心。

    凯文听着，逐渐出了神…

    电话响了，凯文抓起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仇人”…我哭笑不得，凯文却平静地接起电话，一扫刚才的抱怨气恼：“老公，我在由利这里，嗯，马上回来了，你吃饭了么？我发现了一家特别好吃的炒面，带给你啊……好啊！那你到由利家留下来，我出门等你一起吃！”

    这人不顾我瞠目结舌的惊讶，居然在挂电话时还“恬不知耻”地“么么哒”

    我受了点刺激，感受到了已婚妇女的阴晴无常，于是我知趣儿地给凯文提了大衣，拿了鞋，送她到门口。

    “由利，我要把炒面小夫妻的故事讲给我老公听，我们也要像他们一样，过普通人的生活！”说完凯文意气风发地走向“爱情模范路边摊”。

    我回到家，打开电脑，继续看爱情电影，吃我的炒细面，那味道，就是生活该有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