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奇间|水星与土星

作者: 597ec1e719aa | 来源:发表于2018-07-25 23:41 被阅读74次
“星久”遇见“霖洺”

夏霖洺遇见季星久的那一年是他最坎坷的一年。

越级保送进南州理工大物理系。被同校高年级学长觊觎,差点因卷入不良少年街头群殴而遭开除。得法学系的辩论队长力挺,维持了保送名额并以记过处分警告结尾。

同校六年的女友倒钩自己的同窗兄弟,绿油油的帽子高高挂起人尽皆知,只有小夏同学自己蒙在鼓里。

父亲劈腿自己的女秘书,为了不分家产雇佣私家侦探察访妻子,居然真拍到了母亲与健身教练出轨的证据。

早年顶替父亲受贿案入狱的小舅因母亲的事情大发雷霆,在狱中企图翻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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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工大隔壁就是高墙壁垒的中央政治经济大。传闻中国家栋梁的培育基地。资源富饶优渥,师资背景雄厚。光运动场大小前后就多达八个,面积辽阔。

霖洺经常去南工大听讲座,也混到一张学生卡可以肆意侵入公共资源。后巷的街心花园与政经大的一方操场仅一面铁栏杆相隔,这可以说是政经大整所校区唯一薄弱的环节了。

据说许多政经的小情侣夜归晚了不敢走正门怕遭审查登记,于是特地绕了南工大远路翻这面铁栏杆回校。

霖洺在电话里草草与小女友谈妥分手。挂了电话的瞬间眼泪彪了出来。他打开班导的短信读了一遍又一遍,还好南工大没有抛弃他,还好物理系教授是赏识他的,哪怕记录里落了处分,他也没有留为弃牌。

十几个未接来电都是父亲的助理和母亲打来的。他一一清除干净,呆滞地看着一片空白,脑海中仿佛身处云端的顾忌与空落。

天空下起了茫茫细雨。他将自行车丢在草坪边翻过了围墙,原本在操场慢跑的人流逐一的消散。他坚定的一圈一圈跑了起来。

跑到不记得第几圈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跑道上还有一个小伙伴。压低的帽檐,消瘦的身材,埋着头步频不紧不慢的向前跑着。

看身形那应该是个女孩子。可是她的速度却比他快许多。始终维持着同样的频率。

后来他从南工大的学长那里得知,她喜欢在雨天跑步,孤身一人,可以跑许久许久。耐力惊人。

那一天他鬼使神差的跟上了她的步伐。不远不近的尾随着她,在以不影响到她的距离跟跑着。直到轰然倒地。

醒来的时候她目光冰冷的审视着他。他正躺在南工大的校医务室里。她解释说政经大的校医院不接受外来学生,她从他的口袋里翻出了南工大的学生卡,就通知了南工大来捞人。

并尴尬的发现,他还没有正式在南工大登记入册。

她叫做季星久。政经大三年级学生。通常在政经大熬过了炼狱般的前两年后,便到了从校园里隐退的年级。大多数进入到党务实习和校外培训两块,少数人需要自己投出路。

霖洺不清楚星久属于哪一派。只知道她一直很闲,不同寻常的闲。三年级已经没有课,她也不实习,也不校外训。经常跑步,看玄学的书,关心着莫名其妙的小报消息。

霖洺在医务室的登记簿上找到了星久留下的电话号码,装模作样的发信息过去道谢,费尽心思的约饭请客。星久大气的接受了,并选了平民价位的就餐地点。

她的话很少,非常非常的少,总是专注的看着他说话并貌似兴致盎然的接纳他的话题,然后反馈几乎没有。

霖洺已经感受到挫败并且退缩的时候,她发来了消息,约他夜跑。

她真的可以跑很久,并且为了他的陪跑放慢了许多速度。很多年后在她的归档中,是这么评价当时读数的,可能由于一个人真的跑得太寂寞,于是轻而易举的说服了自己接纳一位新同伴。

他恰好在她放松的时刻,闯入了她的视野。

霖洺第一次见到星久在做与她本身专业相关的事情时才知道她是学国际公共关系学。她正在补论文,必须被政经报刊采纳十篇以上专题论文才能够拿到考研资格,在她这个专业竞争非常大。

她把一直盘在棒球帽里的长发松散开来,随意的挽了个髻挂在一侧的耳旁,露出线条笔直精致的脖颈。身形一贯纤细却线条分明,一看就是平时锻炼的很好。

那个时候的霖洺只觉得她很美,带着仙气的美,有股不食人间烟火的调调。他一直深信自己当初不敢触碰她,是因为她的仙气与寡淡。直到她彻底消失后,他从别人口中听到了对她的评价,才意识到她的身上的确夹杂着一种与她气质外貌脾性截然相反的匪气。

第一次接吻是在大雨过后的深夜。为了应对正式踏入南工大后的第一场考试,霖洺在南工大外不远处租了学生公寓通宵达旦备考。星久同时也在忙论文,两人除了傍晚同跑完全再没有交集。

星久的来电响了一声就挂断了。霖洺心急火燎的拨打回去。她说她在自习教室睡着了,宿舍关门后她懒得再回去。他自以为懂得她,几乎与所有同学都感情淡漠的很。

他对她说了一句,你要么今晚在我这睡吧,之后瞬时沉默了下来。他没有别的意思,心里忐忑她会误解。

然后他去南工大的围栏处接她。她轻巧的翻越过来,动作敏捷的就像荒野行动里面的游戏角色。不待他接住,她就平稳落地。

她的眼眸里有些红血丝,大抵是熬夜造成的。雨后空气有些微凉,他下意识的脱了外套盖在她身上。她的脚步忽然停了一下。

霖洺诧异的回头去看她,正要伸出手撩她肩膀的时候,她垂低了头肩膀轻微耸动了一下。悠悠地吐出几个字,他也是这样的。

霖洺瞬间僵住。再神经大条的人也能明白过来,她口中的他显然是另外一个人,一个与她关系千丝万缕的人。但是绝对不是霖洺。

她难得口气软弱的恳求他,可不可以假装一次,就一次,一次就行了。

他的身高毕竟有优势,她点起脚尖扣上双臂吻他,慢慢的用力,慢慢的专注。他绅士地回应她,内心一派悲凉。

他乞求她的吻,却并非这样的吻。她吻的人是他,却不是他。

他总是觉得我很弱,是需要保护的。她开始会不经意的提到那个人,次数慢慢的变多。霖洺从一开始的心凉,到慢慢的接纳,最后开始说服自己,她终于愿意说出口,是不是说明那个人的烙印已经没有那么深刻,她已经准备好开始退出。

亲吻过后的那个夜晚她并没有哭泣,反而是轻快的朝着他笑。笑容明亮而仙气。她睡在他狭小的单人床上,睡得很踏实,后半夜微微的打呼。他整夜的备考看书,心无旁骛。

醒来后的早晨他煮了面条,吃完后她帮他收拾,然后拎起背包离开。他忽然不受控制的一步上前,从背后搂住了她,纤细瘦弱的身板几乎可以融进怀里。

别就这样走开,像再也不回来似的。

星久沉默了一会,用孩子气的语调冷冷地低声说,最好放开,不然我告诉学校你性骚扰,铁定被开除的。

他吓得忽然松开了手。屈辱感瞬间涌上来。脑海里一幕幕回闪,因为受到牵连差点被学校开除,害怕失去保送的机会偷偷上门去给群架里受伤的流氓学生道歉。

努力的克制阴郁的情绪,假装兴高采烈的向自己的好兄弟报告终于要被南工大录取了,约好以后一起吃烤串。却意外地发现了女友与兄弟之间的暧昧短信。

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暗暗说服自己再给女友一次机会试图挽回,却被大义凛然的分手。

父母离婚的焦点从来都在财产分割上,丝毫没有一方真正的顾及自己,拉拢好像也只是把自己当做财产的一部分。

与父亲大部分的联络都是通过他的助理,唯一几次父子间的交流,却是为了让他说服小舅不要再继续闹事,太平点把牢底坐穿。

太用力的压抑过后,是反噬。他一直在她面前,表现出乖巧,成熟,稳妥,负气的豁达,装模作样的从容。他希望在她眼中自己是个合格的大人,能够护她,能够匹配得上她。至少不要相差的太远。

然而现实是,他恐怕只是个玩具,连宠物都不如。

对不起。

三个字说出口后瞳孔无力的放大,空洞地望着她,目光没有焦点。隐约感受到她的疑惑与惊讶。她似乎开口说了些什么,他却一个字都没能听见。

她又驻足了一会,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他独自奋战的囚笼。

那以后两人许久未见,他不要命的通宵备考,也没有再收到她的任何短信。哪怕连无聊的问候也没有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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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的专业统考过后,他做了两个专场的学术分享,得到跨校几名教授的联名推荐,身份一度做高到封顶阶段。

同时校篮队选拔,他仗着身高体能优势,直接冲进正式队。一时间引来无数母校迷弟迷妹追捧,同校学长学姐青睐。

看着母校的学妹星星眼的目光聚焦着自己的时候,他忍不住在心底说,她也是那样的。曾经的她,那个她是他的初恋,他们一度同校六年。他意气风发在辩论场上拿到最佳辩手走下主席台的时候,他的小海星也是那样星星眼的看着他。

他清楚的看到自己在她的眼中无比高大。不像在另一个她眼中,只有卑微。

因为校篮队的比赛,他遇见了曲安。曲安是个温柔恬静的女孩子,笑容阳光而明媚。男孩子用装腔作势的油腻开她玩笑的时候,她总是害羞的笑着转身逃避。

有一次曲安撞到了他的身上,惊慌仓促的道歉。队友大咧咧地嘲笑她,她羞得满脸通红。他本也想揶揄几句,却狠不下心来,遂打岔分了话题,并把她送出了队员的休息室。

从学长的口中得知,曲安是为了一个男生才考来了南工大,放弃了热爱的文科,学起了并不擅长的计算机。好在天赋不错,又勤奋好学,不至于荒废了自己。

男生喜欢上了一个打篮球的女孩儿,两人一起留学深造去了,留下了她一个人。那时候的曲安,固执地令人心疼。她是体育特别差的那种女孩子,偏偏逼着自己练球,摔骨折了也在所不惜,一直疼到半夜被室友送进医院。

出了院后她终于认清了自己,却还是待在篮球队里,几任队长都心疼她,无论队长怎么换人她都是铁打的篮球队经理。

霖洺听完后倒也没有特别的感动。毕竟这种特别轴又认死理的女生不在少数。只是她长得无害柔弱,比较容易引起别人的共鸣。

听完曲安的故事以后霖洺私下做了决定,便不再欺负她,也不随众埋汰她。那样子的女生应当被保护着,哪怕只是出于大男子主义。

曲安是个很家常的女孩子,为琐碎的事烦恼,喜欢絮絮叨叨,体育很差,跑步从来不及格。他陪着她跑了几次,终于也忍不住悄悄的教她怎么偷懒作罢。

因为曲安与篮球队的人特别熟,连退役的学长都很宠她,室友在几次暗示她搭桥她们与篮球队的王牌约会未成,而曲安因为意识到王牌崇其实已经很不乐意这样的安排只是碍于她的面子不得不去赴约之后,曲安渐渐的软拒了她的室友们。

因此她遭到了整个寝室的排斥。

曲安有一次被惹到嚎啕大哭。王牌崇心里很是内疚就想着为她出头。几个篮球队高大硬朗的男生一字队的走到半路,被遇到的霖洺阻了下来。

他把崇拖到了一边,低声问他,之后你会认曲安做女朋友么?崇愣了愣,目光戒备,队里所有人都知道,崇与英语系系花是明着的一对。

如果没有那个打算,就别随意出头。崇眼底不屑的怒火闪烁了一瞬,他毕竟也是个玩狼人杀的高手,思维逻辑极其缜密,被霖洺当头浇了一盘冷水后立刻清醒过来。

咽不下这口气。毕竟年少轻狂崇恨恨地说。霖洺狡黠的笑了笑,兄弟是干什么用的?

崇不解的看着他。霖洺单手按住他的肩膀,学长,你欠我一个人情,毕业以后记得给我写推荐信哦。

那一天,是霖洺带队冲了曲安的女生寝室。声势浩大,几乎整栋女生楼都惊动了。也坐实了霖洺明恋曲安的花边新闻。

霖洺半推半就的接了下来。他待曲安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豁达开朗,两人间也不至于尴尬。只是曲安再也不单独找他跑步聊天,除了篮球队的通知,短信也少了许多。

篮球队团聚的时候霖洺依然帮着曲安前后打点,妥妥的大将之风。崇偷偷把他拦了下来,半玩笑半认真的说,如果不是认定了你心里有人,我们差不多都要相信你真是明恋我们团宠曲大姐了。

霖洺倒是吃了一惊。怎么的,就认定我心里有人了啊?

崇语气认真起来,兄弟,你是我认下的兄弟,曲安人真的是不错。如果是我,我会忘了那个人。你只是没听到她在他们校里的风评。

霖洺愣了愣,片刻眼底泛起寒意,笔直注视着崇的眼眸。

你说谁?

隔壁那个国关的冰山美人不是么。

在霖洺威逼恐吓下,崇前后说了个大概。队里人早就看出霖洺心里一定扎进了某个妹子,一开始都以为是他忘不了的初恋,毕竟聊起被绿的那段经历时,霖洺总是咬牙切齿的。

后来有一次霖洺练球受伤进了医务室,医务室的医生也是八卦,回忆起霖洺曾经跑步时候晕倒被隔壁学校女生送进来的黑历史。八卦之心自有天道,医生连那个女生是谁名什都记得,还爆出几次深更半夜了见到霖洺陪隔壁学校的女生夜跑。

崇他们去一问,立刻拿到一手资料。国关系,神秘诡异的冷美人,季星久。

据说,她大一大二的时候一连失踪了两年。开学报到过后室友再也没有见过她的人。无论课堂考场都没有她的踪影,几乎室友都以为她退学了。

大二结束前强势回归。从信息登录处的学生那里传出黑幕,从来不考试不上课的季星久居然门门功课A,连课外实习小组团作她都是满分归档。

并且几次被看到她进出学校党部高级教员办公室,待得时间都挺长。她的身份一度莫测起来。

更诡异的说法是,她去进行了某种特训。仅有的几个还保留着对她开学初印象的女生回忆说,她入学的时候明明还弱不禁风,可大二结束回来以后,身手敏锐得简直像特种兵。

至于随大流又不堪入耳的说法,暗讽她睡了哪个高级领导,才有这样特殊的待遇。

霖洺听完冷笑了一声。他不信,统统都不信。如此说来他竟是星久入学后接触了时间最长的人,无论从哪个传闻听起,她似乎都没怎么与人交互过。他应该最了解她,在他眼里,她就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只是五官比较秀气,举手间自带仙气,神情中桀骜又漠然,出世无华。

你还是不肯忘记她吧。崇一语道破。

学长,你的心意我领。兄弟间的话,点到即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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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囚笼里与星久分开之后,他们的再次相遇,在球场。

他代表南工大校篮队。她来观看校间友谊赛。

认真说政经大的校篮队个体素质都很高,单独拉出来个人能力简直突破天际。然而团队合作的时候简直一盘散沙。南工大与政经大的正面硬刚,前十分钟惨不忍睹。

但是队长和几个老牌队员立刻看出了政经大的软肋。霖洺和崇是队里最适合打配合的。他们双上之后,政经大的散沙状态无比放大。

霖洺拿到一个倒扣灌篮后气势爆炸环视全场,蓦然,在人群中撞见了星久的视线。

他愣了一愣,有一种小孩子被抓着背后做小动作时的局促感。他努力平稳了内心的波动,继续傲霸全场。

星久在中场休息的时候越过政经大和南工大的人群走了过来。霖洺的心底有一种复杂的期待,他既想让对方停下,别再走过来了。因为他知道,一旦星久走入南工大的人群,必然会引起哗然。

同时内心又彷徨欣喜,她会走向自己。越过两拨人马,径直的走到自己的面前,当着众人的面。

差不多了,该见好就收。霖洺怎么都没想到,星久千山万水越人流而来,就为了对他说这句话。说完,她退回到观众席的最后一排,也不回到政经大的座椅那边。

曲安这时候走了上来,挡在他与星久的视线中间。顺手递给他一瓶开了一半的水。

加油,快结束了!我们一定能赢的。说完冲着他灿烂的笑了笑,笑容中有腼腆,有自豪,还有一种超越平常的信赖。

下半场开局不到五分钟,崇就被对方球员撞飞出去,接二连三自己的队友都受到或重或轻的伤害。崇又坚持了十分钟,已经脸色苍白汗如雨下,霖洺意识到他伤得不轻,把他劝退下去。

崇一走,霖洺立刻成了重点攻击对象。纵然他够警惕,也被一肘子划开眼角。鲜血飞溅出来,他被拖到了场边休息。队长要求换人,被他拒绝。队里没有比他更能扛伤害,并且在重创下不反击的了。一旦反击,他们整队出局。

还要不要脸,什么正经大,根本是下流大的!已经有队友开始狂暴。

忽然,她刚才的警告在耳边炸响。她是特地来告诉他的。抬起头再去寻找星久的位置的时候,她却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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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间赛最终输了。至始至终霖洺都还感到不可理喻。

崇竟然从休息区冲了出去,把对方一个后卫打到门牙脱落。对方咯咯的狂笑起来。

那天以后崇就跟系花分手了。忧郁了很长一段时间,痛定思痛。期间一直拖着霖洺去东去西,霖洺也是不放心他,始终尾随着。连队友都怀疑两人搞基了。

喝醉了的崇问霖洺,隔壁那个鬼怪大学里的人都是什么牛鬼蛇神啊。并终于肯说出比赛当天的实情,对方的后卫悄悄绕到休息区在他耳边低叙了一句话,你的小美人很好睡呐,叫床声就像小咩羊。

她那个时候的声音,真的很像小咩羊。崇一边说一边纠结的抓自己的头发。

霖洺握起空酒瓶就冲着崇的脑门砸下去,砸了一半收住手,扔掉了酒瓶,继续徒手砸了一巴掌。

打我干嘛?是我兄弟的,应该去帮我砸那个畜生。

霖洺冷冷地看了一会儿崇,转身走了。

据说后来崇终于清醒了,哭着跪着求着系花回心转意。然而系花的心寒了,拒绝了他,跟着追了她多年的另一个男生走了。

崇要去报复那个后卫。也只是说说罢了。但是他们心底里都认下了,隔壁政经大的人,各个是魔鬼。

如果那个时候的霖洺认定了,自己永远不可能去伤害曲安,会伤害曲安这样女孩子的自己一定已经不是真正的自己。那么在伤害了曲安之后的霖洺,才变成了真正的自己,一个领悟了真正的伤害只有自己才能给予的霖洺。

崇开始退出球队,认真实习,结交了一帮同他一样刚刚踏入社会的弱民毕业狗,实习之余穷追猛打公司的前台小姐姐。只有喝醉之后才敢对人推心置腹。

入南工大后第一个雪季,霖洺牵住了曲安的手。曲安蜷缩在他的臂膀里,无限娇小。

孤夜的时候,霖洺会回想起星久。仿佛已经认识她许多年,又仿佛两人只有擦肩而过的缘分。她也是长得娇小柔弱的一个女孩子,但是她的眼底总好像蕴藏着一股空前强大的悍气,那种宁愿与天地为敌,也不愿违背自我的果断。

崇那一届退役后,南工大又几次狭路相逢政经大。霖洺作为主力,只能在猥琐流中暗自爆发,一度把政经大打入死局。然而并非每个队友都能做到像霖洺一般,而政经大的手段却是如出一辙的阴狠凶险。虽败犹荣。

政经大的校队里也是有格格不入的人。目中无人的政经大比赛后从来不与对手握手,只有一个前锋喆是唯一与霖洺握手的人。因为喆,霖洺也认识了几个政经大中罕见的局气之人。

他们口中的星久,是个彪悍得一塌糊涂的女孩子。

星久的入学可能永远没有人记得,在所有人眼中只有她的回归。

学校的末考已经过了,等不及的学生开始提起行李准备回家。星久这个时候出现在教室里,在教务处散漫走动,办理拖沓了两年的入学手续。

关于她的流言蜚语就在此时四起。首先起跳的是学籍处的助理学员,强行要求她提供两年内的在校证明,否则不予办理第三年的入籍手续。第三天,那名学员就请假回家了,并悄无声息从助理学员部退职。

国关系的人际关系一向最无理可循。星久要补齐前两年的课题自然少不了去同学面上套关系。两年来,小团体早已泾渭分明,没人能轻易打破格局。

星久绝对是个异类,她总能找到每个团体的突破口,拿到她所需的资料。连两年来素未谋面的室友也对她极其忌惮,对于她的话题缄口不言。

校体队有个家境背景强悍的男生强撩她。被她踢断了腿骨。记重大处分,留籍查看。据说男生的家长试图用背景关系强压这个处分,学校却没有买账。

聊到被处分的校体队男生喆还觉得津津有味。这个败家子一贯仗着家世优渥,为非作歹,喆也被他横抢过一任女友。女生若是底子不够硬,害怕遭到报复,罕少敢有拒绝他的。星久却是啪啪抽了他一顿脸。

同时星久也坐实了她的背景家世更加硬朗的局面。当然也少不了拍她是靠更复杂阴暗关系上位的。

从图书馆出来的路上,霖洺接到了曲安的短信,买了火锅料理,篮球队的几个人都在,早点过去开锅。篮球队的人经常会在体育馆闭馆后偷偷溜回去,在里面开小灶砸锅。

喜滋滋的打完一个好字,磅礴大雨就哗哗倒下来。霖洺吃了一惊转身找屋檐下躲。

雨漫无目的的下着,一点不替他着急。霖洺索性蹲了下来,数地上的水圈,数到第二百个圈圈的时候,他疯了似的在雨中狂冲起来。

她果然在。

步伐稳定步频偏快,他在围栏另一头看着她,茫茫雨中看着她跑了十几圈。忽然眼看着她跪倒下来,佝偻成一团。霖洺手忙脚乱的翻墙越过去,跑到她身边跪下身,因为惊恐嗓音变得嘶哑。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还是伤着哪里了。

她好像压抑了一会儿,猛地跳起来。是不是我不倒下你就一直看着我跑下去?难道要看我跑到天亮。

星久笑了,还是那样若无其事的笑容。霖洺却怒了,打从心底里怒。他往后退了几步,确定她真的没事,才缓缓的转身离开。

星久叫他,他并不应她。但是脚步明显更慢了。她停了一会儿没有发声,随后低声呢喃,疼,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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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回头了。

霖洺一百遍的骂自己没出息。可是他心里清楚,这头是肯定会回的。

他已经不需要囚笼,却也没有丢弃它。狭隘的学生公寓他还是留着,除了一张床垫就是堆满了过期的书刊还有零星的模型。她盘腿坐在床垫上,看他翻箱倒柜的找电热水壶。

是不是被你上次扔了?

哪里来的上次。他背对着她,一边认真的翻找,一边暗自的窃喜。他希望这一刻停留的久一些,又怕下一刻的反转会冲淡这一刻的欣然。她总是带着无数的反转到来。

头发湿的,有电吹风么?

没有。

后来她洗了热水澡,倚靠在他的书堆和床垫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发现他靠在她身边,一手抵着她的头防她滑溜,姿势有些辛苦。

饿么?他问她,声音平滑了很多。

有一点。

出去买吃的吗?

外面雨太大了。

他嘿地笑了一声。她推了他一肘子。

那么大的雨还在外面跑步,现在倒嫌雨太大了。

她垂下了头不再说话。他有些怕了,于是反复轻拽着她从干毛巾包裹下滑出来的几缕头发。

为什么生气?她的语气透出探究的味道。

他思考了会儿。你吓到我了,我以为你跑步跑伤了。

她其实是跑伤的。这几天她并不适合大强度的运动量。可是今天下雨了,下了好大好大的雨,她舍不得这样的雨,就冲出去跑步了。结果就伤了。

我问你的,是上一次,为什么突然就生气了。她一字一顿格外认真的问他。头却不肯抬,视线不知道在观察着什么。

因为我这个人小气呗。你威胁我了。他知道问题是出在他,她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她解决不了问题,他必须靠自己。

因为什么?她依然不肯放过。你很害怕被开除?还是你被性骚扰过?还是你被喜欢的女生污蔑性骚扰过?

没有一个点是对的。可是又好像全对。霖洺自己迷茫了,他的视线慢慢失去焦点。脑海中被无数闪回的记忆覆盖。

他是一个逻辑很强的人。但是这一次的叙述,颠来倒去,连事情起因结果先后顺序都反置了。难得她倒是还很耐心的听着他,认真的在理思路。时不时的插一两句嘴。

静谧的气氛被心浮气躁的手机铃声打搅。他差点没把手机直接从窗口扔出去。

曲安在电话另一头委曲求全的抱怨,这么晚了只能留一些干点给他了。没带伞也该早说嘛,还可以抽人出去接他。

听他连哄带骗的安抚着曲安,星久坐进阴影处,默不作声的观察着他。

不一样的。他跟自己在一起时,与跟电话里那个女孩子说话时候的样子截然不同的。这里一定有什么理由。

霖洺挂了电话就有一丝后怕。他瞄了一眼星久,她不像生气的样子。可是她的态度又有些怪异。

霖洺叫了出租车,好说歹说让门卫放他们进校区,直接把星久送到了女生寝室楼下。看着她走进去,他很想打一个电话到她的寝室,让她的室友多照顾照顾她,可是又一想,怕星久不高兴就作罢了。

星久进了楼,在幽暗的楼梯拐角处停了一会儿,确认前后并没有人,随即一个反身进了消防通道,直接从二楼的通风窗口跳了下午。一路脚步轻盈地走到了政务楼的后门口。

推开走廊尽头那扇隐藏在落地钟背后的暗门,里头是一片刺目的眩白。如果是从黑暗中直接走进去恐怕要被亮瞎了。但是星久适应的很好。

躺在白色贵妃榻上的少年身形高挑瘦长,亚麻的衬衣长裤显得格外清心寡欲。

小九,你回来啦。他似乎有一丝高兴,却又透出一股冷漠。

嗯,小璎。

不对哦,你现在开始要叫我阿洺。夏霖洺。

星久点了一点头。

少年伸出手来,录音带着吗?

星久立刻从脖子上摘下了那条星空坠的项链。少年打开了功放器。夏霖洺说的每个字,每句话,每声叹息,都清晰的播放出来。

小九,你说过一句,他也是这样的,那个他你指谁?

星久沉默了很久。鸿璎啊,不,那个他是你。

少年摇了摇头。不,不是我,是真正的鸿璎。

躺进蛋壳模样的摇篮里时,星久的目光阴郁发亮。她凝视着无边无际的白,脑海里机械的开始复盘。

她被卡住了。

霖洺与那个女孩子打电话的时候她忽然卡住了。

她脑海里的人设告诉她,此刻应该大发雷霆。可是发脾气不是她的人设会做出的事情。同时她找不到发火的理由。但根据情景横推她就应该发火。

她能够推理出发火的理由应该来自那通电话,因为他的眼里有了别的女人。然而她又能推理得出他的眼里并没有与他通话的女人,他的专注力始终在她的身上。那么她发火的理由就是不成立的,于是她依然没有理由。

她被自己的思维卡住了。

亚麻衬衣少年走出落地钟背后的暗门以后甩了甩头,朝着头顶上方的监控器诡秘的一笑。这次终于是一个跟他本身年纪相符的人设了,经历也不再曲折复杂。至多遭受了一些生活的小磨小难,类似差点被学校开除,横遭女友劈腿好友,父母离异,自觉不被父母呵护。

都是什么狗屁故事!少年不屑的哼了一声。同时警惕的回头看了看已经合上的落地钟暗门。她在里头沉寂了两年,两年来他把所有的素材输出给她,精雕细刻出眼下她的模板,轮到她的版子开启,他便沉寂了。

于是只能在她休息的时候出来活络筋骨。

路过玻璃的时候他仔细看了一眼玻璃反光中的自己。鸿璎这个模板刻入他骨子里够久了,已经越来越重合,是时候要抛弃旧版子了。

他知道星久会对自己有依赖,是因为星久原模对鸿璎的依赖。

鸿璎是星久的兄长兼具养父,也是她父亲的得意门生。鸿璎是一个双面间谍,因为直线高层倒戈,得罪了一方当局被归到了战乱区去套取情报。星久的父亲负责他安全与接洽,并一直试图把这个爱徒捞回来。

为了保住他,星久的父亲被暗杀了。星久的母亲迫于压力也自杀了。得到喘息机会的鸿璎立刻改名换姓,并暗箱操作领走了被移交福利院的未成年星久。开始不遗余力的培养她。

可惜长大以后的星久厌倦了鸿璎编织的尔虞我诈诡秘莫测的世界,逐步的企图脱离鸿璎,开启自己平凡普通的人生。这让鸿璎感到恼怒伤神,同时失去了所有的目标。

星久遇见了一个少年,清秀脱俗,顾盼生风,他叫木子西。木子西是个多面的男孩子,拥有着格外清澈的目光,天真无邪的笑容。

木子西待星久很好,掌握她所有的喜好,对她的一举一动观察细微,每一个表情他都会刻在脑子里。

星久爱好野生动物,觉得它们既有强大旺盛的生命力,又脆弱得经不起人类轻轻一击。她报名了远赴南非的志愿者团队。整整两年中,木子西始终陪伴着她。

与那个永远看不清真面目的鸿璎相比,星久第一次遇见木子西这般清澈见底的男孩。她一步步褪去防守,与木子西分享着自己的一切。同时也无意中与另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女孩分享了一切。

星久因为一次擦枪走火的意外,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她甚至等不到鸿璎来见她最后一面。

永远的失去了星久以后,鸿璎仿佛从恒星轨道上被剥离的卫星,在浩瀚的宇宙中愈行愈远,不知归期。

木子西安静的参加了星久的葬礼。星久的最后时刻,他一直在她身边,她从坦然到绝望,到恐惧,到释然。她说,我还是不放心他,他其实是个好脆弱的人,我好希望有人可以陪伴她。

木卫白陪伴着鸿璎度过了最后的两年。他因为酗酒,颓靡,抑郁,走到了人生的终点。看着木卫白无怨无悔的陪伴在自己床边,鸿璎一直有一种错觉,木卫白,就是星久,她们那么的相像,简直分不出彼此。

鸿璎消失以后,木卫白移交了鸿璎的模板给木子西。他以鸿璎的模板复苏,木卫白以星久的模板进入休眠。

在木卫白沉寂的两年里,鸿璎复刻了两个模板准备给木卫白。可是当她复苏的时候,她依然保留着星久的模板。

她已经在这个模板里驻留太久了。鸿璎没有办法。她说,鸿璎不消失,她就永远是鸿璎的季星久。她答应过,永远陪伴着他。

直到夏霖洺的出现,鸿璎意识到他终于可以复刻下一个模板了。只要鸿璎消失,星久也会随之消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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