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份,我受朋友的邀请,去郑州参加他的新书发布会。我是头一天上午到达的。吃过午饭,在宾馆里小憩了一会,又觉得实在无聊,就出了门。
中午的郑州,街头行人稀少,连平时吆喝买卖的小商小贩都躲到了屋子里,藏到了电扇、空调底下,大口地喘着粗气,吃起了老冰棍、冰淇淋。
我自从毕业后再没来过郑州,这次又是参加朋友的新书发布会,自然情绪高涨。太阳丝毫对我不起作用,还暗自庆幸多好,勉去许多噪杂之苦,正好可以多逛逛。
从宾馆到东风路,又从东风路转到文化路,走走停停,看看再走,就像摸着一堵久远的墙,摸一下又拿到鼻子前闻闻,发发呆,继续走。
逛着逛着到了母校——河南农业大学。看到了立在不远处的小四川饭店,上学时经常于友人在此撮一顿,要两碗小面,三两个小菜。饭店时常放着低音乐,颇有一翻情调。
小店是两层的阁楼,上面清静的很。后面的窗子正好对着一处小园,夏天开着月季、夜来香。冬有菊花相伴,想来也不曾孤单。
想着想着不由走进店里,小店一点没变,放着张信哲的《过火》。过了午后,店里自然冷清。小二见有人去,立刻迎上来,“老板,吃点什么?”“一碗小面,一个花生米,一盘孜然羊肉,另加二两小酒。”“好嘞!”
报过饭,我不自觉扶着木梯上了二楼。楼上空无一人,位置任我挑选,我坐在过去经常坐的地方。二十多年过去了,仿佛一切还在,有同学的说笑,划拳的声音……想到高兴处,“噗嗤”笑出声来,想到伤心事,泪流满面。
“噔噔……”我以为是客人,竖起耳朵细听是小二的脚步。“老板你的面,炒花生、一盘羊肉、二两小酒,请慢用。”说着又“噔噔……”跑下楼去。
面香夹杂着酒气、一下子扑过来,此时不争气的肚子又“咕咕”叫起,我这才想起午饭只顾与朋友续旧,吃得并不太饱。于是我拿起筷子大口憨吃,扒几口小面,抿一口小酒。半碗面下肚,肚子停了乱叫。
稍许,脸火辣辣烫起,可心里是清楚的。“噔噔……”像是小二上楼的声音,屏住气,竖起耳,则不是。是“噗、噗……”女人高跟鞋的声音,似曾相识,又好像默生,却又分明写着几分伤感。
我徉装没听见,跟自己没关系,只管吃自己的面,喝自己的酒。脚步声近了,响在了耳根子前,我不得不抬起头,斜着眼看了她一眼,只轻轻一瞟,就如触了电一般,四只眼粘在了一起,她变成了我心中的蛔虫,我成了他心中永远的痛。我不容她开口,就发疯似的奔过去,紧紧抱住了她,我们相拥在了一起。
天旋起,小楼也跟着转动,只一瞬,她又使劲地掰起我的手,并故作生气地道:“快放开我,让人看见了多不好。”我那能听得她说,只是死死抱住她,再说一个弱女子跟本不是我的对手,她只是如一个发情的母鹿,短短几分钟,就停止了骚动。
一句话也不说,只是趴在我的肩头,大口地喘着粗气,吹得我浑身直痒痒。接着我又分明感觉到了潮热的情流,从肩头滑到背部,又从前心流到后心。
我放下了她,她眼里噙着泪花。她怕我看见,又急急用手去擦。此时的我她急需用一杯酒麻醉,一杯酒我们就回到了上学时代。
我走过去,先为她斟上一杯,又端起我的那杯残酒,只听到“砰”的一声,接着是“吱”,我拉着她的手,走到了窗子前,二十年前的位置,二十年前的风景。
这样的季节,我们一前一后走在小园,她两手抚摸着月季,摸着红的、白的、浅红的花朵,花儿只是来回随手晃着脑袋,并无声语。远处的夕阳洒在我的肩,照在她脸上,我们并不说一句话,只是默默走在喧哗的世界,走在寂寞的花的长廊。
走着走着盛开的花簌簌落了,叽叽鸣叫的麻雀也去了,燃烧的夕阳也沉到了谷底,我们又回到了原点,走到了窗子前。
夕阳的余辉在她脸颊消失了,接着新一轮的红光又在她脸上升起,那杯酒的威力发挥到极致,重新在她脸上勾兑成一副山水画。
她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酒,然后说:“二十年前,遵从父命,违心的嫁给了高干子弟,开始日子过得不闲不淡,丈夫去企事业上班,我呆在家里,日子还能凑合”。
可好景不长,在反腐倡廉中,先是公公被革职,接着丈夫也查出了有问题,停了工作,此时自己却怀孕了。本来是好事,可丈夫认为孩子来的太不是时候,让她打掉。她却坚决生出来,最后算是他顾大局服了软,不了了止。
让她万万想不到的是,当生孩子时,婆婆一进产房就大叫:“生的是什么?男的、女的?“女的。”接着只是重重的关门声。一个知识分子家庭,思想却如此守旧,让她想不通。
唯一的理由,就是他家五代单传,才把生男生女看得如此重要。本来她与他的结合,就是无根的浮萍,又经历了诸多不快,她们只是维护着彼此最后的一丝尊严。
想离离不了,在一起又只是受熬煎。夜已深,小二客气地一次又一次地催促,我们再不能呆下去。端起最后一杯酒,“干杯”一饮而尽。饮罢,各奔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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