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所思】词语背后的真实（之二十）
之二十
恶鸡婆
这是个骂人的词儿。骂中老年妇女的，骂她为人霸道、恃强凌弱、蛮横不讲理。按理说，中老年妇女为人妻为人妇，甚至已经成为了一家之内主，本应是老成持重、举止有方的，但却也有些人性格暴戾，撒泼装疯，一言不合就大吵其架，以致大打出手，总是不大肯示弱和谦让。
这种人从年轻时候看，大多泼辣能干，行事大胆，风风火火，颇有凤辣子之风，可是岁月不饶人，进入更年期之后，因身心备受摧残，就变本加厉不知进退，失了分寸了。
“鸡婆”的意思有二：一指下蛋老母鸡，它虽然模样丑陋，不再注意个人形象，但为了护蛋孵化，可谓不遗余力；二指妓院之鸨母，心狠手辣，唯利是图。前面一个“恶”字定了性，就令她毫无申辩之余地了。
其实，男权社会里，再恶的妇女，也恶得很有限，能够恶到吕雉、武则天、慈禧太后那个水准的毕竟是少之又少。不过是与左邻右舍相处时，要强一点，为人修养上差了那么一点礼仪，模仿了一点男人的强势恶行而已。
下烂药
所谓“下烂药”，不是指医生给病人乱开药方，乱抓药。它的本义，是指在别人的饭菜里或茶饮里，偷偷地投放有害身体的药物，以达到整人害人之目的。与湘西整蛊有类似之处。
重庆电视台以流传于民间的整人大王安世敏为题材，拍过《奇人安世敏》的方言电视连续剧，其中就有不少“下烂药”的情节。往别人饭菜里加巴豆粉子，让他吃了之后不断上厕所等等。水浒里也有往酒里面下“蒙汗药”，使人喝了之后昏迷不醒的古例。但这些只是“下烂药”的最初物质版。
巴蜀民间所谓“下烂药”远比这个高明。 那么，它比喻的是什么呢？它指的是运用智力，故意给别人出馊主意，或者打小报告，或者挑拨离间，促使鹬蚌相争，他来渔翁得利，或者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等等，想方设法整倒对方，又做得滴水不漏令人不觉。一种据说来自于鬼谷子的诡谲智谋。
其实，不只是巴蜀民间如此下作，表面堂堂皇皇的中原文化骨子里，也充斥着这种内斗、内讧之术。往大处说，《商君书》可谓“发动群众斗群众”的开山之作，《孙子兵法》、《三十六计》、鬼谷子之类负责提供技战术，而两千多年后，到了“与人斗其乐无穷”“狠斗私心一闪念”的时候，就把“下烂药”的内斗内讧发挥到了人间极致。
说实话，我们如此胜之不武、败之不服的成王败寇的“文明”，真的不配叫文明，叫什么呢？令人恶心巴萨的——“下烂药”。
肥胴胴
四川话形容一个人长得臃肿肥胖，就说”肥胴胴“的。”胴胴“二字描述肥胖的程度，叠字夸张，乃四川话的惯用语法。比如说人瘦，叫”瘦筋筋“，瘦得只剩几条筋了。比如说灯光明亮，叫”亮晃晃“，亮得晃眼睛了。
当然，我怀疑”胴胴“二字另有其写法，”东东“否？”咚咚“否？都不敢断定。方言词汇虽然大多能够从主流语系里寻觅到来源，但也有不少变异得无法辨识，就像来自远古的已遭盗墓贼损毁得面目全非的出土文物。
搅屎棍
过去乡村厕所都是旱厕，半封闭，不流动的，更没有下水道、抽水马桶，而”搅屎棍“就是茅房里的一根木棍。用来干什么呢？农民用瓜瓢舀粪去淋庄稼的时候，为了能够舀到干清适度的粪，就先用专用木棍把粪坑底部的沉淀物搅动一番。这就是它肮脏的本义。
它的比喻意义是什么呢？它比喻那些缺乏常识，没有理性，不分好歹，喜欢搬弄是非、兴风作浪的，总爱臭搅和、瞎掺乎的，把一件好好的事情搞得越糟越高兴的小人。要说这种行为不一定会给搅屎棍们带来什么好处的，他们这样做纯属个人癖好。
如今私权得到初步确立，日常生活中可供搅屎棍搅和的地方少了，他们大多摇身一变，变成结伴而嚎的粪青粪老喽，常常被”别有用心“的权力利用起来转移视线，或营造官家所需要的舆论气氛了。也就是说啊，搅屎棍被成功收编，正为我们伟大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增砖添瓦呢。
嚯嚯嗨
在巴蜀底层社会，并非全是打了鸡针一般，你争我夺奋不顾身的，也还有一种稀有的物种，这种人大多安守本分，反应迟钝，生性乐观。旁边人说他们是：“对什么都嚯嚯嗨，无所谓的。” 这种”嚯嚯嗨“的人满足于现状，不大有上进心，因为反应迟钝嘛，等他反应过来了，水都过了三秋了。
人家是“捡狗屎走前头”的，他不挤不争，随大流而已。得之则喜，不得不忧，仿佛乐天知命一样。 缺点是显而易见的，但优点也明显。既无希望，自无失望。用日本学者的话说，这种人有一种“钝感力”，当时代之泡沫退去之时，你会发现裸泳的很多，而他还坐在岸边看风景呢。
值得玩味儿的是这个“嗨”，如今网络上、生活中都广泛运用，比如年青人说出去吃饭——嗨一顿，说去KTW嗨歌，说今天玩得很嗨，这个“嗨”的意思就是很投入、很享受、很尽兴。它不是从“嚯嚯嗨”嗨出来的么？存疑。
尖脑壳
此词有两个含义：一、指的是狡诈阴险、唯利是图的投机钻营者，夸张点说，这种人是：有机会要上，没有机会就霸王硬上弓的那种，哪管礼义廉耻，巴蜀民间讥讽为“削尖脑壳往里钻”是也；二、指的是老婆红杏出墙，被戴了绿帽子的男人。
第一个意思顺理成章，不难理解的，第二个意思就有点儿莫名其妙了，戴绿帽子怎么与尖脑壳扯上关系了呢？据考证，戴绿帽子跟古代青楼有关，正如“乌龟”“王八”，那么这“尖脑壳”会不会是那绿帽子的制式呢？或者联系第一个意思，会不会是指这个男人一门心思“削尖脑壳往里钻”，而忘了打点后院，失火了呢？比如那些钻进去或者爬上去之后，”工资基本不用，老婆基本不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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