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看农村葬礼笑话多,听三嫂私会心慌慌
天阴沉沉的,村子后面倚靠的山,黑压压的像一个生气的钟馗,挥着斩妖除魔的七星宝剑,瞪着金刚般的眼睛,满脸络腮胡子冲天而起,怒气冲冲的注视着面前的妖魔鬼怪,恨不得立即把这些妖孽降服。
村子出奇的寂静,往日喧嚣的桥边空无一人,除了偶尔的几声狗吠,夹杂几声前河边传来的毛骨悚然的猫头鹰凄厉的“咕咕哇,咕咕哇”的哭泣声,偶尔过来个行人,朝村西头着急忙慌的奔过去,如果慢走一步,好像要错过一场视觉盛宴似的。
大喇叭婆婆要出殡了。
老人去世后,一般在家里留三天,三天过后,出殡发丧,整个过程就结束了。
大喇叭婆婆的棺材放置在她家有年头了,她老头子还在的时候,就把两个人的棺材准备好了。棺材选用了自己种的杨树木,挑选最高最粗的树,农闲时候木匠过来给做的。为了美观耐腐,栗子皮颜色的油漆先后涂刷了三次,又在外面刷了一层防腐油。生前只能居住在低矮破旧的老屋子里,一年四季黑乎乎的,冬冷夏热,潮湿憋闷不透气,死后一定得住着宽敞明亮些,于是棺材内部也做了很大的装饰,全部用黄色的墙纸装裱一遍。
大喇叭婆婆,也就是大栓娘,非常满意自己死后的居所。据说刚刚做好棺材的时候,躺在土炕上怎么也睡不着,偷偷的跑到棺材里躺着不算,非要老头陪她睡棺材,把她老头气的差点叉过气去,这下好了,可以舒服的躺着了。
大彪爷俩这几天都在大喇叭家里跟着忙活,一来可以显的自己对邻居的热心帮助,二来可以在那里吃吃喝喝,改善下伙食,有酒有肉的,何乐而不为呢。
“四婶,四婶!”一个清脆的声音把正坐在院子里遐想的小美的思路打断。抬起头一看,原来是木匠家的二丫头翠竹。
“四婶,我又给你带来了几枝桂花,我帮你插好啊,老香了。”翠竹笑嘻嘻的走进来,把桂花放在了小美的床边。“小墩子奶奶今晚出殡,我带你去看看吧,你肯定没见过,村里人都去了呢。”
“也好。”小美看着眼前灵动的翠竹,抚摸着她的两个小辫子。
路上零零散散的撒了些纸钱,村西头时不时的传来唢呐凄厉的喊叫,黑洞洞的村子不见一丝光亮,小美不禁打了寒颤。
村西头那里原来有个场,场是农忙时节晾晒粮食用的,用碌碌压的厚硬且平整,每逢白事,都会在这里举行。
场中央架起了一个电灯,大喇叭婆婆的棺材摆放在电灯下,棺材旁边摆放了一张小桌子,上面摆放着三道菜,分别是一碗方肉,一碗豆腐,一条两面裹着面粉油煎的鲅鱼。菜的两边摆放了两个香炉,燃掉的香灰固执的立在还在点燃的香上,过一两分钟,啪啪的掉落在香炉里;桌子旁边的盆里,烧纸一沓一沓的在烧着,香味,烟味,呛的正在忙活的哑巴娘直咳嗽。哑巴娘正在那里用用筷子小心的从碗里夹出一点,放在碗的正中央,顺道夹点菜祭奠在棺材前面,嘴里念念有词道:“大婶子,多吃点,喝点啊,吃饱了好安心上路了。”
棺材旁边摆放了一些纸扎。有一匹一人多高的白龙马,风吹的马尾巴来回的摇晃,身上白色纸张做的马毛随风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一个类似四合院的纸扎建筑,亭榭楼台样样俱全,倘若大喇叭婆婆知道自己去后能居住这么好的楼房,怕是能笑的活过来吧;惟妙惟肖的金童玉女,分别立在棺材的两边,好像能随时听候主人的吩咐。
棺材前面跪了一圈的人,男人们头上戴着孝帽,身上穿着孝服,腰上扎着白色的腰带,脚上穿的黑色布鞋的鞋面上,统一都缝上了一块白布,手里攥着柳树做的哭孝棒;女人的装束稍微有点区别,头上都是用长长的白布来回裹几圈,然后在头发旁边打个结。
只听到辈分最高的三爷爷高声喊道:“孝子孝孙开始哭丧啦!”
刚刚还交头接耳,胡聊海侃的人们,立即进入了角色,嚎啕大哭起来。
大栓手持哭孝棒,头俯在地上,嘴巴里发出“啊啊啊,娘啊娘啊”的哭声,整个身体跟随着哭声猛烈的上下浮动,感觉稍微再用点力气,整个人都要趴在了地上;大喇叭跪在大栓的旁边,用比平时音量更高的分贝大声嚎叫着,每嚎叫一声抬起头一下,两个手不时的拍着地面,嚎叫一会,开始边嚎边唱,“哎,我的亲娘来,你就要走了,你怎么能扔下我走啊,亲娘啊!”,闭着眼睛仰天长嚎,头上的裹头布跟着猛烈的上下起伏,“亲娘啊,你不管儿子啦,你不管你孙子啦,你去享福啦,扔下这一大家子啊!”由于太过用力哭,累的五官都扭曲了,听得出来,嗓子都哭哑了;旁边是他的三个孩子,小墩子把玩着手里的小玩意,大喇叭抬头的间隙,正好看见了,猛的一脚踹过去,把小墩子一下踹翻在地,小墩子捂着腿,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旁边的两个墩子的哥哥木头似的的跪着,一声不吭。
秃子貌似实在是哭不出来,咧着个嘴干嚎着,两个眼睛叽里咕噜的看着跪在前边的大喇叭,看见大喇叭声嘶力竭恨不得立马跟随婆婆去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自己也意识到失礼了,赶紧用两个大手捂着脸,干脆捂着脸哭吧,手指缝里还能看看光景,偷笑别人也看不到了。
棺材旁边的唢呐师傅,卯足劲吹了长长的一声唢呐,嘈杂的哭声立刻停顿了下来。
只见一个孝子走上前,对着棺材鞠躬,然后跪下,磕头三下后,站起再鞠躬,继而回到了原来跪着的地方。
“看看,看人家多会礼节。”旁边围观的人们开始窃窃私语。“这个人好像是外庄的,应该是大喇叭兄弟吧!”
突然人群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原来是第二个过来跪拜作揖的孝子,作揖的时候力度太大,孝帽掉了下来,一紧张,跪拜程序忘了。作揖完了,普通一声跪下,没跪稳当,整个人失去平衡,倒在了地上,半天没有爬起来。
“这从哪里来的二愣子。”旁边一个婆娘边发出杀猪般的笑声,边问旁边的同伴。
“应该是大栓姨家的吧?一年都没上过门了,来给姨奔丧的。”旁边的白菜帮耐心答到。
“娘啊,娘啊,你别害怕啊!”几个婆娘扶着着骨灰盒哀嚎道。哑巴娘起身把骨灰盒放置到了棺材里面。“亲娘啊,你别害怕啊,我们都在这里陪着你啊!”五六个婆娘围着棺材哀嚎着,边哭边拍着棺材,哑巴娘用黄豆秸扫着棺材,嘴里念叨着,“干干净净除尘去,称心如意住新居”。
转身来到白龙马身边,放置了一把青草在白龙马面前,“吃饱喝饱好上路,马不停蹄到西方”,顺手将手里的一瓢水倒在了白龙马面前的一个槽里。
“金童玉女盘缠拿,一路辛苦照应忙”,哑巴娘把分别在金童玉女山上放置了一沓烧纸,“盘缠荷包放,途中多帮忙”。
“一条路啊,两条路啊,哪条道啊!”只见四五个汉子,站在一张桌子上,一起跺着一根扁担,同时大声吆喝道,“指明路啊,好好走啊!”
“点火!”三爷爷一声令下,三个纸扎同时燃气火焰,仿佛大喇叭婆婆一瞬间,骑着白龙马,在金童玉女的陪伴下,带着她的四合院和厚厚的盘缠,飞到了空中,踏上了西去的路程。
燃烧的纸扎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高粱秸秆做的骨架还没等燃烧完毕,旁边围观的婆娘一窝蜂的冲上去,顾不得火苗是否能烧到手,忙着从还发着光亮的灰烬里扒拉出来正在燃烧的馒头,抢到的洋洋得意,抢不到的转身去掰身边同伴抢到的,忙不迭的把黑黑的馒头塞进嘴巴里,只看见个个跟小鬼似的,脸上全是黑色的灰。
小美感到一阵眩晕,站立的时间有点久了,翠竹早不知哪里玩去了,于是使出全身力气钻出人群,还是回家休息吧。
过了桥,村子这边的静谧与村西头的喧嚣成了鲜明的对比。月光下,桥底的河水发出粼粼的光芒,刚想坐在桥边休息一下,不经意间,小美看见了桥底下,有两个人在紧紧相拥着。
小美哑然一笑,在白事热闹的笼罩下,还有激情似火的爱情在燃烧啊。
“别再找我了,大志,”声音很低但是能听的清清楚楚,亲吻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竟然能如此响亮。“这样,我感觉太对不起大虎了。”
“啊!”小美惊呆了,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生怕自己发出一点声响,让桥下亲热的两个人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秀,不是我们对不起他,是大虎对不起我们!”大志压低了声音说道,“不是他趁着我去东北干活,把你娶了过去,我们早就在一起了!”
“不是的,大志,”秀使劲的压低声音,“你应该感谢大虎,不然这孩子怎么能生下来?”秀低声啜泣着。
“什么,云云是我的?”大志紧紧搂着秀问道。
“你走后,我发现怀孕了,也不敢跟大说,正好大虎复员回来,来我家提亲,云云的名字,字里有你,你没发现吗?”
“啊?”大志控制不住了,使劲的搂着秀,泪水哗哗的留下来,“秀啊,你是我的,是我的!以前是我的,现在也是我的!”手已经伸进了秀的衣服里,秀整个人瘫软在大志的怀里。
桥底有一个草垛,大志把秀抱到了草垛上,亲吻着秀,秀热烈的回应着,仿佛回到了六年前,他们相爱在一起的时候,任由大志把她带进云里,带进雾里,让她再次燃烧,感受爱的美好。
桥上的小美听着桥底的二人把持不住的声音,再也不敢听下去了,捂着胸口,跌跌撞撞的回家了。
网友评论
细节方面,我还是要说,你确实是对农村习俗还有观察的人,至少从小墩子不哭到哭的过程写的很有现实感,类似的地方还有很多,希望能在以后的文里继续看到这种写法。
习俗方面,我在想小说的背景发生的大体年代要时刻记在心里,所有涉及制度或风俗变迁的都要往上靠,棺材和骨灰盒,确实应该出现了,但你好像忘记了一点,但凡上了年纪的老人,尤其是对自己的寿棺精心准备的人,多办是不希望自己被火化的,她们怕,是不是要交代下思想变化或是临终嘱托,是不是要点下火化政策等等,毕竟这也是展示农村风俗的一个重要点。
死者为大,我想再愚昧落后的农民也是对此根深蒂固的,可以用戏谑的手法表现某些人道德上的不足,但整体上还是要严肃点好。
额,又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