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我无所谓
喜欢看着时间一秒、一秒、一秒……地逝去，我无所谓，我无能为力。
后来我看着生命一点、一点、一点……地逝去，我无所谓，我心甘情愿。
1
我是青木寨寨主的女儿，萧忆云。
“据说青木寨的大小姐倾国倾城，但是出手狠辣。”这便是平常百姓对我的印象。我冷漠无情、残暴血腥，一双手沾满鲜血。
决定把她留在寨子里，是个意外，意料之中的意外。
数月前战事再起，青木山下生灵涂炭。我带着青木寨仅剩的百人下山，想至少救回几人的性命。于死人人堆中发现了她。一双盛满星辰的眸子，灵动且璀璨，像极了他。
“带她回去。”
“是，寨主。”
十八岁的萧忆云是新任寨主，在父亲惨死官府之手后扛起了青木寨的大旗。凭着一身功夫和雷霆手腕使得上下臣服。
“你叫什么？”
“我没有名字……”她好像被吓坏了，躲在床角。
“那你以后就叫昕儿。”短暂的停顿后恢复了常态。果然还是忘不掉，忘不掉他啊。
昕儿性格活泼开朗，几日下来与寨子中的人就混了个半熟。
“婆婆，你知不知道忆云姐姐喜欢什么啊？”昕儿的脸生的极好，娇俏可爱。一双眼睛更是惹人怜爱。
“大小姐，她没什么喜欢的。就是整日把玩一块玉佩，许是喜欢玉吧。大小姐怪孤独的，你多陪陪她。”婆婆佝偻着腰，苍老的脸上还有一道疤，似是新疤。
婆婆转过身，拐杖一下下敲击在石板上，好像在诉说曾经的岁月。
“忆云姐姐，看，这是我捡的玉佩，送给姐姐了。”昕儿献宝似的跑过来。
我接过来，是一块上好的玉。“送我？为何？”我略一皱眉。
“我觉得姐姐应该喜欢玉，所以……”昕儿仰头看我，期待着我的赞许。
我的手紧紧的攥着玉佩。指甲嵌进肉里。“谁告诉你的，滚出去！”玉佩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发出一声脆响。
“姐姐……”
“不要叫我，滚出去！”我拿出怀中的那块玉佩，轻轻摩挲，翠绿的玉上沾了血。
这孩子与你一样，一样的讨我欢心。
2
碎掉的玉我已派人拿去修补，只怕再好的工匠也不可能修补的尽善尽美。
就像人心，碎过了，就不可能再补好了。
昕儿许是被我吓到了，几日不见踪影。不过，我的桌上日日都有新鲜的野花。
“寨主，官府近日活动频繁，只怕很快就回来围剿我们了。”
大堂之上，我坐在高位。听一人禀告。
“后山的地道挖好了吗？”
“禀寨主，再有几日就可完工。”
“好，让兄弟们抓紧。”
“是，寨主。”
“都下去吧。”
众人退散，我无力的捏捏紧皱的眉头。日子越来越近了啊。
昕儿蹑手蹑脚的走进来，将茶放在桌边，扭头准备离开。
“昕儿。”
“姐姐。”还是一脸的笑容。
“给你。玉佩我叫人修好了，还你。”这已是修复到最好了，还镶了金边。裂痕还是清晰可见。
“哦。”昕儿有一瞬间的难过。“既然给了姐姐就是姐姐的了，姐姐我先走了。”
“昕儿，对不起。”这句话未说出口。
昕儿说她识字，我便将库房钥匙给了她 像曾经一样。让她读书，让她做账房先生。
可能我只是想看看，同一种的陪伴，会不会有不同的结果。还是不甘心啊。
她很聪明，将账本管理的井井有条。一如从前。
“姐姐，他们说我很像一个人。”
“谁？”早已知道答案，还是禁不住问出口。
“非昕。姐姐，他是谁？”
意料之中，心脏一阵钝痛。
“他是一个坏人，背叛了姐姐。你呢？你会背叛姐姐吗？”我微笑着问她。
“不会，昕儿永远不会背叛姐姐。昕儿永远陪着姐姐。”
“昕儿要说话算话哦。”
“恩。”昕儿眼神坚定，看着那双眸子，我竟晃了神。好像那年山上，他也如此对她许诺，人影交叠，分不清现实和回忆。
“姐姐！”耳边是昕儿的惊呼。
3
耳边是朋友以及家人的痛哭声、哀嚎声，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女孩躲在一男一女的后面，两个人都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缕缕血丝从脸上划过，微微低下的头表明两人早已死去。
但是身体仍护在女孩身前。孩子却有着一种沉着的力量，紧紧盯着那个始作俑者。他好像也感觉到了这目光，猛一回身，一把剑直入胸口。
“不要！”我从床上惊坐起来。衣襟被冷汗浸透。在数不清的夜里我总是会做这样的梦，那个把剑插入我胸口的人，是他。
“寨主忧虑过度才会晕倒，还望寨主照顾好自己。”说话的人是阿平，百姓口中的神医，其实他不过是几年前我们救下的一个孤儿。
“下去吧。”我躺下，忽略掉一旁的昕儿。“阿平，带着昕儿离开寨子，我相信你有能力照顾好她，无需多言，走吧。”
时间日趋紧张，不能再让她犯险。
“姐姐，我不走。”昕儿跪在地上乞求。
“阿平！”我一声怒喝。阿平打晕了昕儿带走了。
“寨主保重。”
我睁开眼，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无声无息、痛彻心扉。
官府在征兵，据说会是他带兵前来，不知他会不会手下留情。
不会吧。
真希望就这么睡上一觉，然后我还是我，他还是他。
4
“父亲，女儿来看你了。”
露珠未干，我只身来到父亲的墓地。
“父亲，你还好吧？女儿很好，但是女儿自知我罪孽深重。引狼入室，害死了父亲，害死了青木寨上上下下几千人。尸骨未腐、亡魂未安，女儿又如何能苟活，父亲你放心，他定会生不如死！我要他用后半生为你们赎罪！”
言已至此，我也算对父亲有个交待。
“非昕，你不是想夺回你的一切吗？我会帮你的。”
时间是个好东西，把人打磨成自己需要的样子，泯灭掉不需要的感情。
我回到了青木寨。坐在椅子上研磨。说起来我这字还是他教的。
一笔一划，不过二十多个字。轻轻吹干，仔细卷好，连带着那块玉佩装在了金制的盒子里，没有落锁。
“把所有的钱都拿出来给寨子里的人分了，让所有人从地道离开自寻生路，记住，必须都离开。不必管我，我自有计策。”
“是，寨主。”
能让这仅剩的百余人有个好出路，也算弥补吧。我护不住青木寨了，你们各自安好吧。
我拿出一只木箱，檀木做的，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里面是凤冠霞披，是当年父亲请了江南名匠耗时半年制成的。
多年前我曾穿过一次，很合身。不知如今怎样？
喜服的样式繁复精致，我穿起来却利落的很。因为在无眠的夜里我都会回忆起那天穿着喜服的我。
衣服宽松了些，缘是我这几年清减了不少。倒也无妨，因为行动便利了。
打开胭脂水粉，熟练的为自己梳妆打扮。技巧娴熟，不枉我曾用心苦学。
发饰叮当做响，空荡的青木寨只有这一间房有人。
嘴唇一抿，一切都已完备。
我坐在床上，手里拿着盖头。等天黑，等天亮。
5
“忆云，随我走吧！我们重新开始。”非昕站在寨门外喊话。
寨子内却异常平静，没有人说话，就连走动的声音都没有。
“咚！”寨门被撞开，非昕只身走近寨子。其余人被他留在寨门外。
入目的是身披嫁衣的我，大红色的嫁衣搭配上艳丽的妆容，魅惑的笑容衬的我像一个妖精。
“好，我随你走。”
非昕上前迎接，一道寒光却直冲面门而来。“铮。”两剑相接。来人被震得后退几步，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大红嫁衣添了些血腥气。
“原本我不也是在安稳度日？你忘了是谁把我逼到如此境地？”我步步紧逼，不留余地。盯着他的眼睛，想找到一丝破绽。
“忆云，你知道我必须这么做。”
“所以你就用养你九年的青木寨来交换？害死我父亲、踏平青木寨，这功绩可能让你升职？。”我自嘲的扯了嘴角。“你只是个被抛弃的孩子，想夺权？你根本做不到！”凄凉的目光瞬间变得凛冽。
“这是我的责任，我必须利用所有人。你，可以例外。”非昕神色如常，提到她的时候眼底才有一丝波澜。
“好一个责任，你有你的责任，我也有我的。”
我再次提起剑直冲非昕而去，只差两公分就可以刺破他的心脏。却堪堪躲过要害，同时心口迎上了他的剑。
“我要你生不如死。”我伏在他的肩上轻声的说。
士兵们冲了进来，见没人阻拦便放肆的抢夺财物。所过之处一片狼藉，却败兴而归。因为青木寨的财物都被带走了，仅剩的，也只有萧忆云房里的。
非昕将萧忆云抱回了营帐。
“将军，太子殿下让您参加今晚的庆功宴。”
“知道了，下去吧。”
6
“非将军智勇双全，一举攻下青木寨，本太子重重有赏！”太子喝着身旁美人递过来的酒，醉意深深。
“臣当不起太子如此夸赞，此举成功还是殿下的指引。”非昕跪在大殿上。
“父皇的旨意早就下来了，册封你为禁卫军统领，可还满意啊？”
“臣谢殿下栽培！”
“来人，赏酒！”非昕端起翡翠杯一饮而尽，刚想夸赞酒的美味，却发现自己不能发出声音。
“来人，非昕以下犯上，串通贼寇作乱，押下去，打五十大板后送往百越之地！”太子眼中一片清明，手中攥着那块玉佩，皇贵妃的玉佩。
身侧滑落一张纸：非昕为多年前皇室丢失的皇子，皇贵妃之子南风昕。
纸的边上是那个未落锁的金盒子。
我等着自己的生命一点、一点、一点……地流逝，我无所谓，我心甘情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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