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上)
孩提的时候,最盼望的就是过年了,因为对一个孩子来说,年前年后可以有两个多月的快乐时光。我家是当地的老地户,又是三世同堂,一过年大户人家的遗风遗俗就突显出来了。
为了迎接新年,母亲要提前一个多月给我们做新衣服;要赶在小年儿之前,把家中所有的房屋清扫一遍、各类器皿也要彻底地洗刷干净,俗称“扫房”;要加工好大黄米,蒸好年干粮。通常要蒸十几锅的豆包,外加几锅年糕,年糕不好做,要把锅从灶上拔起来,为了不倒烟,还要用泥封住,通常几家子人会选在一家蒸年糕。
我们小孩子觉得很新鲜,总是拿着家什前拥后簇的跟着家人去帮着打杂,打杂也有好处,就是能尝到刚出锅的香喷喷的年糕。热气腾腾的年糕盛在碗中,放入的红糖立即就化开了,吃一口,软软的,粘粘的,带着大黄米特有的清香。
蒸熟的年糕的形状就是整锅的圆形,母亲用刀拦成几大块,用布包好拿回去,等冻干了,再用刀切成薄片,和豆包一起放到小缸中,随吃随拿。
图片来自网络过年前家里人会找个好日子,把喂了一年的大肥猪宰掉。父亲请来杀猪匠,再叫上两个帮手,就开始行动了。一般在猪圈中先用棍子把猪打懵,在它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时,用刀子捅它心脏的位置,猪嚎叫上半天,没了气息后,就被人七手八脚的抬到空地上,倒吊在木头架上,由杀猪匠完成后面的分解工作。
这一过程中,我们通常是既好奇又害怕的挤在屋里的窗子前盯着看,特别是听到猪嚎叫时,吓得心都快跳出来。
收拾停当后,家里人就用干白菜、血豆腐、鲜猪肉熬成一锅口味独特的杀猪菜款待杀猪匠,并送给邻居们品尝。母亲把猪肉分部位的储存起来,肥油熬成猪油;大骨头剔出来煮肉汤;猪蹄、排骨等先用绳挂起来,吊在仓房的高处;猪肠用盐洗剥干净后用来灌香肠或血肠;猪头要去净毛,用铁烙铁熨烫干净吊在小仓房内,留到二月二专门作酱猪头肉吃。其余的肉就剁成小块装在缸里冻起来。
年三十快到时,家里的年货也置办齐了,我们的新衣服通常也早做好了。我们五次三番的试来试去,在大人的训斥下,才不舍的整整齐齐的叠起来,放在柜子里头,眼巴巴的等着过年。
过年(下)
终于过年了,我们兴奋地早早起来就把新衣服穿上。早饭后,大人们就开始忙着煮肉、做卤鸡,用白面在炉子上打好浆糊,叫我们去贴对子,要赶在中午十二点之前把对子贴完,否则不吉利。
家里那时有三处住房成三字排列,大门、屋门、小仓房的门都要贴好对子,还要在一些显眼处贴上“抬头见喜”,在猪圈处贴上“肥猪满圈”,在家中大大小小的缸上贴一张倒着的“福”字,还要说一句“福到喽!”
贴对子的同时要在横批或窗棂上贴上挂钱儿,挂钱儿最难贴,纸薄,浆糊又冻的没有粘性,常常要用一个多小时才能全部贴完。当院子里到处都飘着鲜艳的挂钱儿时,整个庭院也就盛装出场准备迎接新年了。而我们小孩子的任务也就完成了,可以随便玩去了。
图片来自网络年三十的午饭是正餐,通常是丰盛的一桌,而且肯定少不了的一个菜是火锅。家里的火锅是铜锅,先把酸菜、海带、宽粉、肉片、鸡丝、羊肉丸子、海米分层放到锅内后,加入煮肉的高汤,在火锅的小炉膛中加入炭火,就开始炖了,开锅后洒上胡椒粉、盐、葱丝、姜末,再炖上两三个钟头,炖好了的时候,酸菜都成绿色的。
红红的炭火映着满锅咕嘟咕嘟开着的菜,端上桌来浓香四溢,特别有过年的感觉,单是闻上一闻,那鲜香的味道就叫人直流口水。
丰盛的午餐过后,家人稍作休息,炒些瓜子儿,边看电视边准备年三十的饺子馅,家里老人是信佛的,年三十只吃素,通常是白菜豆腐粉丝馅,而且不放葱和蒜,我们孩子们总认为年三十晚上的饺子最难吃。
到了晚上8点钟,一家人就开始坐在桌子旁边看电视边包饺子,孩子们则守着一桌子的花生、糖果没够的吃,有时还欢上一盆冻梨,吃到倒牙才停下。11点多时,我们就有些困意了,家里人则赶紧招呼着我们准备着放鞭炮煮饺子,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使我们睡意全消。看着在大锅里煮得翻滚的饺子,我们又兴奋起来,跑前跑后的张罗吃饭。
吃饺子前,奶奶会烧两片黄纸,上一柱香。敬保家仙的。我们孩子则在热气腾腾的饺子上桌后,给大人们拜年,领压岁钱。
吃完饺子,年三十基本就过完了,送走了电视节目,家人也就睡下了。这一夜,家人会让院子中的所有的灯都点到天亮,大概是让灯来替人完成守夜的任务吧。
大年初二以后,小镇上就有秧歌出场了,白天在屋内听见锣鼓声,由远而近的鼓点和喇叭声会让你的心也跟着澎湃起来。我们常常跟在秧歌队后面走出很远,看着一个个高大光鲜的扮相,一张张大花脸,新奇又有些惧怕。
最怕的人物扮相就是里面的猪八戒和叼着大烟袋、画着满脸麻子的老丑婆。因为他们扮相丑陋,而且在队伍里很不安份,常常跳出来吓一吓胆小的孩子们,被吓的孩子们会一哄而散,但只一会儿,就又兴奋地聚拢到队伍跟前看热闹了。
小时候觉得他们好威风到了正月十五,孩子们还可以乐一乐,有一项传统节目叫“洒灯”,大人们用木屑、煤油混和成小球,在十五的晚上点燃了从家里一路洒到街上去,孩子们则来回跑着看哪只要灭了,再点上火,像点燃了一路的希望。
有时候,镇上在这一天晚上还有灯会,其实也就是扭秧歌的那伙人晚上又出来,手里拿着西瓜灯、桔子灯等各式灯笼在街上扭罢了。但也看的非常有趣。
当过年要做的事情,要吃的年货都进行得差不多时,新年的气息也慢慢消退了。当孩子们接着开始上学,放学,大人们也恢复了工作、种田的时候,新一年的希望与奔波也就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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