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之农村选举

作者: 青杏儿 | 来源:发表于2017-11-06 00:02 被阅读76次

    选举权是我们的权利,当我得知的时候,就一直期待着投出自己宝贵一票的机会,可惜不巧,那一年村里选举,我距离18岁只差一个月,生生错过了。由于每每选举我都在学校里,从没真正经历过。我想象中的村民选举,应该是所有人都聚在一起,村主任候选人,委员候选人依次上前发表“宣言”,然后由大家统一投票,得出结果。三年后,当我终于获得机会亲眼目睹并参与村民选举时,不得不说还是大开眼界的。

    那天一早醒来时,我急着找出选民证问我妈“我们什么时候去投票?”没想到我妈却一脸淡然,吃过了饭把我拉到山上干活了。直到中午我们回家,路过投票点顺便投票。但顺便却并不顺利,乡亲们都从山上陆续赶下来,在投票点的树荫下聚堆。投票点十分低调,连这三个字都没有正当的牌子挂上去,只是将两张木桌摆在村头一户人家的大门厅里,两三个由乡政府派来的代表坐在桌前,侧面放着一个不像投票箱的投票箱。

    我妈本想把票投了好回去做饭,可事实上聚在这里的人都还在观望,只留监票人员略显孤单的坐在桌前。树荫下的几乎都是父辈的人,他们轮番谈论着今年的候选人。其实这些年村里的村长没怎么换过,就那么有点知识和经验的两个人,一个党员稳坐书记。我本想,他们一定在讨论谁更适合,但他们似乎越说越激烈。在一片混乱之中,我大致听到的全部都是这些年他们做的不合人心的事,卖地呀,退耕还林补助款呀。总之,农民嘛,他们的要求也不高,就是能把他们应得的利益,按数拿到手里,但生活中总是感觉自己受到剥削似的,被人贪去了半个“世界”。

    大家这会儿仿佛要将这些年所有受的委屈都倒出来,一位大爷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离开树荫走到设置投票点的门口,指着大门便骂起来,边骂还边脱下脚上的布鞋倒出满鞋堂的沙土,又把布鞋垫在屁股下坐下来,继续骂。我眼里清晰的看到坐在里面的姑娘面露难色,但似乎也并没有听进心里去,只是有点尴尬。我想姑娘那时想的一定是“这什么人哪,你们受委屈,关我什么事?”

    临近下午一点时,大家似乎都累了,近两个小时也嚷够了,下午还有农活,就纷纷散了,到最后也没有人投票。票数不过半,没办法计数,这次选举就这样作废了。

    作废也不怕,其实这才是真正的开始,有些人已经开始蠢蠢欲动。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做一个村长,工资才两千块钱,为什么总有人挤破头呢,无非是里面的油水多。但大家又很谦虚,知道自己没有金刚钻,也不揽瓷器活。多年下来,因为没办法更换新鲜血液,怨愤是积起来的,自然无法投票。

    投票作废的第二天,老村长来我家了,带着新农合的小绿本---请他帮忙找很久了,没想到居然劳他大驾亲自送过来了。“老村长”倒是心直口快,这也是他一直的办事风格,其余的事我不知道,但凡有事时请他写个介绍信,盖个章还是毫不含糊的。聊不几句,他便直奔主题“这个村长,我还是想当下去。”我妈满口答应下来,却在他走之后给他的背影一个大大的努嘴。

    晚上,另一名候选人把村里所有的男丁都拉去喝酒,九点多又用面包车一个个送到家门口。不过除了这两座大山以外,今年出了一个不速之客,我们都称是“老孙家要竞选”,为什么是一个家,他们几乎是全家动员拉选票,搞垄断了。老孙家是大户,亲戚多,这竞选人又是个财大气粗的,他倒是不请人吃饭,一直到第二次投票之前都没啥特别的动静。

    第二次投票开始时,没有例外,那可怜的投票箱仍无人问津,我们一家正都聚在奶奶家里,村头突然传来消息,说“老孙家放话了,一张选票200块。”当时我大娘就应声站起来了,手里握着3张选民证,义正言辞的说了一句“投了!”拉着妹妹就往出走,妹妹手里也有一张。还好,没等挪几步被邻居家二娘拦了下来,几个人七嘴八舌的劝她,说“老孙这人,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吗?你投上了他,他以后可祸害你。”大娘听了又默默地攥着选民证坐了下去。

    那个时候,我对几位老辈的长辈还是刮目相看的。老孙原来是个没人缘的主,仗着财大气粗就来竞选,当是所有人只要给钱,没有办不成的事似的。村里人虽然看中利益,争吵的根源说到底也是钱的事,可大家争得那都是自己应得的权益,并不是啥钱都想要。

    再一次投票的失败可能使得派下来的代表也无可奈何,他们由各候选人带着挨家挨户的敲门,必须将选票投进箱子才离开,一群人哄哄嚷嚷的进到屋子里,把笔压在你手里写下名字,而我这个小辈被挤在人群之外,连自己的选票都没见到什么样,就被折起来填进箱子里。

    前几次总是在注意这些一把手候选人,这次挤到家里填选票,我倒是想起了一股清流。这群人里面最积极的不是村长候选人,而是一个委员候选人,他挤在最前面看着别人填选票,有时遇见熟人,直接压着他的笔写上自己的名字,如果有人盯着他,他就呵呵一笑“这是熟人!”或者“我们是一家人。”

    果子叔参加选举还挺让人惊讶的,单凭他自己绝想不到自己可以当个小官什么的。他为人倒是热心,愿意帮忙,所以左邻右舍都爱求助于他,他以这些事为自豪,将之视为人缘的代表,仿佛是他唯一的幸福源泉似的。他喜欢把人都聚在自己家里,闹哄哄的一屋子,或打扑克或嗑瓜子唠嗑。因为太热心了,有人给他吹耳边风“你这要是村长,这样帮助邻里还有个说法,什么也不是就只能算是闲事主任。”果子当即有点动心,但他想着当村长,自己怕是没有那么大能力,竞选个委员还是有可能的,他的委员之路就这样开始了。

    果子对委员这个职位可以说十分上心了,第一次投票之前,全村的代表要推举出候选人,参选者必须上台演讲一次,这个过场不能省。可这演讲稿对于初中水平又搁笔多年的他谈何容易呢。说来人缘还真有用,跟他要好的羊倌儿是个高中毕业生,常来家里聚,又从事村里会计的工作,他俩有空就“密谋”,写出的稿子,一直到正式演说之前,谁也没见过真面目。果子从此对家里的活失去了兴趣,除了练他的讲话,其他一切靠后。讲话什么的也不是那么重要,参与推举的不会超过三个人,而最终会选上两人,重要的是有这份心理素质。果子在台上不一定有多好的心理素质,但谁人都知道的是,台下的他可谓是有一张让老娘们都不得不服气的嘴。

    第一次投票结束时,村子里暗流涌动,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实则不知有多少个“小团体”在讨论这些事呢,村长候选人又是请吃酒店,又是撒钱,又是人情关怀的,果子总觉得自己不做些什么,似乎不行。趁着农闲的几天,亲自杀了一头家里的猪,请左邻右舍,老乡亲们吃了一顿猪肉,展示了自己想要登上委员宝座的企图。

    第二次投票的作废却让他的一头猪就这样白白喂了人家。其实这时起,果子已发现他的委员之路似乎不是他想得那么乐观,单凭左邻右舍这些人员怎么能赢得整个大村子的票数?我们的一个行政村分为三个有一定距离的群落,虽相互熟识,要拉其他营子的票,可比登天,三个地方各有候选人仿佛三股势力,各自暗暗发力,表面和善,实则心上却是一堵不透气的墙。

    而我自认为,这些候选人笼络人心的办法中,只有果子真正踩在点子上。那天正好他们要好的一群人又聚在果子家不足十平米的小门房里。沙发上只能够两人坐的,果子占一个最显眼的位置,其他人不是坐在炕沿上,就是横七竖八的盘腿坐在或趴在果子家的大土炕上,不断有烟雾从这些人的嘴里冒出来,把这间小屋裹得严严实实,仿佛仙境。果子的媳妇及孩子早避到外屋去,招呼那些屋里人的媳妇们。

    这群老爷们儿坐在一起,话题自然离不开最近的热点,又纷纷吐槽起来,不一会说的差不多了,果子便站出来主持“大局”,嘴里也说不出大道理,指着西边的墙壁开口骂道“那西山上退耕还林的补助,我们是一分也没见到,现在他妈的他又要卖河滩地,地是他们家的是怎么的?做好事没见他们积极,那路面坑坑洼洼,一下雨就成泥沟子也没见他着急修路。话说回来,反正你卖就卖,该给咱的钱你得分到个人手里不是。国家每年陆陆续续有多少补助,都他妈的让他们贪去了,这我们那愿意啊!”果子咳了一口痰,又继续说“现在国家不是在反腐吗,气急了,等我当上了委员,我开车拉着你们,我们去上访去,把他妈的整下来,把咱们的钱都拿回来,你算算,这么多款项,该回咱们手多少钱儿,反正你们信我,我要是上了任,绝不那样干。”周边一片附和之声。不过我猜他也不知道国家每年给了农民啥补助,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被贪了多少钱。

    坐在门口的四爷爷仿佛看到了红彤彤的钞票已拿到手里一般,微微坐直了身子,两眼发直的望着前方,一会儿又不放心似的,询问的问果子叔“那些钱,上访真能拿回来吗?”果子无不得意的点头,“那还拿不回来的!该是咱的凭啥拿不回来?”

    但可惜呀,挨家挨户填的选票第三次作废,随即时间进入初秋的九月中下旬,山上的绿豆熟透了,谷子也很快成熟,轰轰烈烈的收割就要开始了,选举活动只能暂时推到了十一月份,所有的职位还是由原来的班组代替。

    时间线拉的太长,到了十一月居然再没人提起选举的事情,乡政府的代表也没再派下来组织选举,就这样神奇的不了了之了,果子叔发的宏愿也不了了之了。

    据我观察,果子叔这套洗脑的言论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他若愿意撒钱,也不用这样大费口舌。这只是我所见的唯一一次现场,听婶子说那段日子总不见他着家,不是有人请喝酒,就是跟着投票的队伍到处奔走,拉票拉的乐不思蜀,他将整个人的价值都寄寓在这次投票上。小小的委员仿佛彻底激起了他隐藏在内心的“瘾”,心中仿佛有火烧着一般,推着他给他无穷的热望和走下去的动力。果子又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性子,后期因为家里的活扔的太多,惹起婶子的气来,好的也说了,坏的也说了,果子也只是摆摆手“老娘们家的懂啥?”或者急了就直接叫闭嘴。

    果子深信走关系,送送礼这一套,也自认为谙熟这里面的潜规则,但他也在一头猪白送出之后,深刻的认识到这是一个“无底洞”,要想上这个位,就得往里填,外表说的天花乱坠,其实内心里他早把自己给收束住了。他才不会撒这钱,扔出去还能听个响呢,买了选票的,要是又作废了,纯是白搭,老孙家已有了活生生的例子。正无路可走时,这些憋闷着一肚子火的老乡亲们给他指了条光明且充满正义的路,只是到最后,所获得的结果仍旧是“竹篮打水”。

    (这些都是亲眼见到的实景,我不知该不该发出来,思路也很乱,希望过路的你如果感兴趣帮我提提意见和批评,以便改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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