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1
思念不止,光影四溅,我迎着风坠入三九寒冬。鸦青色的天空,云翳浮动,我又来到那年夏天我用手拨开的那片海——后来又合上了。思的光影霎时回到潮汐涌动的那年。
清晨云销雨霁,我踩着金色阳光慢悠悠地走在外滩路上,一边享受和煦阳光,一边观望前面随时会出现的那个人。我们就是这样从不约定时间,因为她知道我会等她,而我也不想让她一眼就看出,我早早就伏守在大路旁,可能我们都默许了就要这样。人未出来我把脚步放的越来越慢了。
路旁银杏树上不知附着的是昨日的雨水还是露水,随着叶子的微动自然滚落,泛起粼粼绿光,似乎能看到叶片上湿痕在慢慢消逝。
我思忖莫非上天疼惜花草万物,为了使夏季林木更葱茂才命令春给予大地水的供养。不!一定是晚春多情地向初夏献殷勤,才下了一整天霏霏细雨,送出自己出甘霖般的温柔。
我神游四海,恍然,她已走在前头,我默不作声地加大了脚步,她似无意信步款款,恰如其分地在我十步之后,一起肩并肩。
“黎墨。”
“宛清。”
“还去公园。”
“好!”
“希望下次你来拿主意。”
一行两人走在不起眼的林荫小道,我们挨的很近,以至于不需要开口。
小道逶迤在幽静的城郊公园,除了早晚清扫的清洁工鲜有人来,不知名的土鸟见四下无人吵吵闹闹,我们走过时这些鸟仓皇飞散,显然已是慌不择路,有只蒙圈的鸟斜楞着飞出一米多,折了个跟头狼狈飞蹿,好像翅膀刚长出来似的飞向树梢,让人不由得发笑。
“黎墨,踩到我了!”她嗔怒的样子宛如洗脸的小猫。
“噢,不过我想笑!”我憋着笑,话出口有点跑调。不需要说抱歉,那样距离会变远。
她白了我一眼风轻云淡,如白云靠近亭子旁边。
“你幼稚得不简单,我直率得很冷淡。”
我不知道怎么回话,觉得有语病,却也挑不出毛病,看不出问题所在,我分辨不出她是怎样的情愫,能肯定是她在直面感情这回事。我面向她,躲过美丽的眼睑,擦着她俏丽的侧脸,目光滑落在浅嫩的白蜡树叶上。
Part 2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至于什么时候回来,当下还不好判断。”她十指交叉,休闲地把拇指翻向外边,仿佛在告别这个公园——我们常来的地方。紧接着她又深吸一口气,攫取我散发出不多的温暖。我目光划过她的脸,停留在另一旁鼻翼靠边一点,离得很近,仿佛紧挨着脸,却不在一个平面。
“我们,还能再见面吧?”我不关心她去哪,去干什么,只关心她能否回来。
“我不回来,你会去找我吗?”她眼角的狡黠有回还的余地。
“如果能找到你,我想我会!”
“看你这么诚心的份上,我会回来看你的!”
我脸上这次没有藏住抑制不住的振奋,“要多久?”
“一年、或许半年,几个月也说不定,反正是会回来!”
我嘴角的笑意囊括了整个春天。
“很期待!”我点头加重分量。
“我下次回来,要换个地方见面,不过地点要你来定!” 她用询问目光盯着我,“怎么样?不过我喜欢开阔不吵的地方!”
“这一样事,有这么久的时间去考虑,我想不至于让你很失望!”
她点点头,驾着暖风走进亭子。我拽了下她的小拇指,转过头,她迎着太阳,金色的光仿佛踩着气泡飞在头上,我没有辜负春光,亲在额头上。我俯身看她,长睫毛下微闭的眼睛忽隐忽现,好看的嘴巴弯弯。我把鼻子倾右一点,靠近她静待花开的温色。
还是差一点,她分开了眼睑,用食指代替了唇,靠在我的嘴边。我想她的唇肯定要比食指温暖。
“额头有点凉!”我幼稚的有点脸红,“下次......”
“有那么一秒我是想的,”我喜欢她直爽得像她的话这样直爽,抛去多余的,只剩下喜欢,“那下次你别忘了补回这一秒。”
我们牵起了手,我以为超越了朋友。
“你认为咱们现在算得上情侣吗?”
“不能不算吧?”我语气笃定,阻挡不妙的发生。
她点点头,我总觉得少点激情,她停下来,仰头嗅了嗅即将凋零的海棠花,“情侣算的上,恋人还差点什么,看这海棠花这么漂亮,却始终无香。”
我有点精神不集中,我不知道思维该集中到哪个点。我模模糊糊辨别情侣和恋人的异同之处。我想她说的情侣可能停留在牵牵手,吻吻唇,仅此而已。想到这儿她竟然接起来我的思维语言。
“恋人,是没有对错的长久吸引,不做爱也能产生熔融交织的灵魂。”她脆生生的话,在我胸膛折射出回音。我有点爱她,甚至到了很严重的程度,爱她每根骨头都是伸展的,从里到外,就如同现在。我未必很懂她,这一点不阻碍我爱她这回事,甚至更甚,吸引力本身很要命。
不得不承认较之我懂她,她更懂我。她是在微妙传达一种清晰意识,让我们都不要为表象所迷惑,爱到底到了哪一步,无形中她在升华着这份感情。
她走的那天执意不让我去送,说,一个人走没有眼泪。我很想抱抱她,忍住了。
她走后的日子里,每次经过她大门外,我浑然不觉地放慢脚步,看一看这里的银杏树,然后恍然快走十步,她没留下通讯地址,她没说,我没问,跟我想得一样,我失去了联系她的任何方法,除了吻过她的唇在我身上,连她的一粒纽扣也没留在我手上。
银杏树嫩黄的叶子变得青翠,后来缀满了黄色小花,像摇曳的风铃,散发出一阵阵思念,相思的爱,把我心脏装的满满当当。
她住的地方一直没有别人出现过,我意识到什么,可也说不清具体是什么。
每天下午我都会回住的地方打理栽种的苗木,这是我的工作,有雪松、女贞、金榆,没有银杏。苗木的一侧是少量花卉,有桂花、玉兰,亦没有海棠。我多么感谢有这些绿色精灵,我把它们打理成了跟梳妆台一样的小方格,每个格子都是它们的同类,我才不至于落寞得成了单飞的燕子。
早上我一如既往那个时候起床,经过银杏树,去找我们下次重逢的地方。
Part 3
八月中旬的一个早晨,我在拨弄一盆半身高的桂花盆栽,透过油绿的叶片,在初开的乳黄花瓣里看到了她。她剔透如故,如花瓣上的晨露。
她弯起的嘴角挂着明朗的笑,我自觉衣服腌臜,没同她拥抱,问候了两句,她没进屋,等我换完衣服,拉她到我准备好的重逢之地。
离我住的地方不到一个小时的距离,路上她显得心情格外高涨,脸上更显成熟的爽利,告诉我她去的南方是怎样一副景象,我隐隐觉得她是挑美的跟我讲,她以前总能从空气一样熟悉的事物里发现不一样的地方。
太阳隐掩在朵朵白云里,舒爽地收起了太阳伞,走到了那片被我收拾过的荒海,满是九尾草、蒲绒草、马齿苋草的海岸上,有一块半个篮球场那么大的白沙滩。在这白云蔽日间,天地将之围拢成歌剧院,绿茵环抱,声浪滔滔,看上去一点都不刺眼,像油彩的画面。
她眼光飘向海平面,这不是一片很好看的海,海岸却有最美丽的人。
海风托起她长裙下摆,生成一个不住向后旋转的弧面,上身微微前倾,圆润凸起的胸部加重了曲线的玲珑,自信的头颅高高扬起,如同从天而降的丹顶鹤。夏末的风飒飒作响,撩动着自由的发梢,她随时有可能要乘着风飞走的样子。
少顷,她蹲下身子,捡起一堆贝壳里的一块,“这是你每天都过来拼放的么!”我就地而坐,“在我腾出这块地方开始。”我看着自己每天拾来的贝壳,歪歪扭扭拼成的「香」字。
我不问,她是否满意,她直率地不用语言。
我头刚枕上柔软的沙滩,比沙滩更柔软的唇伴着呼吸,伴着柔软的发尖把我贴了个满面。爱的香气挤走不见底的思念,我回应是那么强烈,捧着她的头,吻了一遍又一遍。她索性跨上我的腰间,摸索着,激烈的如涨潮的海水涌到了我的脚底板。我抚着她的背,下面陡然间如即将爆发的火山一般,硬挺挺得耸立在她耻骨上面。
我感到底裤背抓起的瞬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抓在手里的贝壳断成两半,我扭动了下身子,缩了一点点,我知道她要的「香」绝不是这么简单,至少不是感动将之塞满。
我反身将她轻轻伏在沙滩,一寸寸从上到下吻到脚面,又重新吻她最甜的中间。她红面娇喘,我看到了火焰。
她又一次把我压在下面,这一次我真想就这样办,她做了,只是换了一种表达语言,把衣裙挡在胸前,用嘴巴含住了我顶在她耻骨上的那杆物件,我也随她燃成了一团火焰。
Part 4
我们头靠着头,盯着彼此看了又看,那天太美,以至于忘了看一看涨潮的海面。
“如果哪天我不在了,就把它们埋在这白沙下面。”她摩挲这些贝壳,仿佛在触碰蜗牛的触角,又柔又绵。忽然一种快感之后的抽离感,蔓延滋生,跟肉体无关。
“你会回来的,不是吗?”我紧张地看着她,攥着细沙都要捂出汗,怕成为最后一面。“如果外面不幸福,你可以留在这边。”
“你会等我对么?”她明明知道我会,我想她只是在给自己找回来的理由。
“我会,你也会!”我抿住嘴唇,尽量让轻飘飘的自信变成可支撑下去的勇气。
“我想,等我再次回来,无非同今天一样,明天还会离开,我无法不离开。”她萧然物外的目光穿过了我,我还是不懂她,就算进入她身体也一样。“你可曾想过我真的留在你身边会怎样?”
我想钻进她脑海看清她经历怎样的思想,“想过一遍又一遍。”
“恋爱是提前享受彩虹,未经风雨。”她吸了一口海风,倾听了海潮阵阵的翻腾。“现在我们是一面宁静的海,长此以往的生活,海底的淤泥势必会不断地震荡,直到满污四处。”
“没人不喜欢彩虹,尽管它更容易失去。我想做一片不变色的空气,成为你熟悉的味道,弥漫在你身边,等到你老去的那天,直到你愿意回还。”我坐起身来虔诚地看着她,“我也可以去南方,去你到过的地方,不紧紧跟随你,走你足迹的后方,你尽管自由地去你想去的远方。”
斑驳的云走走停停,忽暗忽亮。她展了下身子,仰面朝天,睫毛湿成一片,眼睛成了溢满水的泉眼。她看着游走的白云,蓦地用手捂住脸,“你幼稚得不简单,我……”,她顿了下,吸了口热空气,“原谅我,这次只能是回来看看。”
她手移开了脸颊,任空气风干眼角,“黎墨,其实我也想过留下来,或者说一直不离开。”声音有些梗,我敛神屏气看着她,她看着云,“直到我不得不记起,我不是我爸的孩子这回事!我不知道爱情能否拯救生活。”眼泪从眼角滚落到鬓角。
“你不是你爸的女儿,私生?”我惊奇得有点不舒服,我无法使之与她串联在一起。
“我宁愿是!可我连她们也不如。”她痛苦地像曝晒的鱼,“我妈背着我爸,找了男人,生下了我,允许我先这样喊他爸,”她闭上了痛苦的眼睛,“我记得13岁那年我爸突然暴躁地痛打我妈,而之前他们一直很恩爱,我不明白他都隐忍到那个时候了,干嘛要说出来。他坦白告诉我,看见我越长越像他,便忍不住打我妈妈。随后被寄放到这里,这是亲戚弃用的一所老房子,一直是我自己在住,好多年了。”她吸了吸嘴唇,“没想到,相隔多年的回家竟是由于他的去世。”
我无法形容当时的自己,我不知道该怎样才算正常人的反应,“你爸真该死!”
“可能因为是我你才这样说,我妈又何尝无错,一把互相折磨的剑同时刺穿了他们俩。我爸撑不住先死了,尘缘却难断得干净,我不能不回去陪我妈,唯一的亲人。”她身体在颤栗,海啸般的痛苦朝她涌来,“她被两个男人毁了,她走不出丈夫的爱,却也忘不掉那个男人的情。如同两端拉拽的橡皮筋,‘啪’地断了,她得了神经性恍惚症,那是可怕的精神幻觉,她看到我就会发疯,不是跪下来忏悔,就是搂着我喊那个男人的名字,她被爱毁了!”
我偎在她身边,握住她比细沙还凉的手。“伯母现在在医院吗?”
“她死了!”她脸上浮现出一丝狞笑,“我帮她吃下了一整盒阿匹斯林!”
Part 5
握着她的手僵住了,我再也找不到可以说的话了,温柔的、理解的、宽慰的、同情的,所有的话如同沙滩的白沙粒一般,看得见却捡不起,只好默默不言。我轻轻地把她的头安放在我的腿上,她呼吸似乎顺畅一点。一遍遍小心地抚摩她柔软的头发,一只手心紧紧贴着她的手心。
中午起风了,我拂去她头上细密的冷汗,把防晒衫盖在了她单薄的身子上,她嘴巴动了动,睡着了。
世界上没有谁能成为谁,每个人都是独往的自己,我不再逼自己完全懂她,可我该如何爱她?看着潮涌的大海浪头一层层往外扩来,我忽的明白,她说的「香」,是什么,恋人似乎还是少了什么,换个说法,恋人到底意味着什么?我想,少不得耳边厮磨,但又绝对不是单纯肉体的耳边厮磨。
她这一觉睡得很长,我希望能长到忘乎除去自身以外的所有。她得呼吸很沉,沉重的程度能压平海浪。我想,她十三岁以来从忘记撒娇那刻开始,已然成了深海里的鱼肺。
是的,如她所说,她这次只是回来看看。第二天她还是一个人走了,她说这次只是单纯地出去走走。我依然没去送她,她亦没有留下一片花瓣,或者半只香烟。可她带不走留在沙滩上最真的思念。
我等她门前的银杏树绿了又黄,黄了又绿,每天不定时地去海边,拾起最美的回忆,一个人默默的看海面。
春天很短,刚刚穿上衬衫,初夏的风就来捣乱。这天我如往常一样,收拾完苗木花盆大约到了傍晚,我信步走去海滩,路边的花大都挂在枝头,花期晚的花木斗芳竞艳,转弯路过铁篱的一段,可能是对特殊记忆的敏感,我从百花炫彩中,一眼看到了单株独立的海棠花,青绿的枝干根根直立,她一定融进了树体,连最顶端柔软的枝条都向外画了一个弧,以最小的弯度矗立。伸展得无不像她。
繁茂的花缀进浅色的叶片间,看起来叶子少的可怜。远观花姿绰约一团锦簇,走近我迫不及待压下一整条花枝,嗅到鼻前,隐跃间闻到了香气,与其说闻到细微香气不如说感到清晰的花香。我慢慢松开枝头,小小的花朵一个个在我眼里分别开来,粉而不嫩,傲而不骄,成了孑立的雪片,妍无俗姿,这也一定是她身体里结出来的花瓣。
Part 6
她一定是那株树上的海棠花,随风飘到了海滩,我到海边时,她正在白沙滩那边摆弄「香」字贝壳。我唤了一声:“宛清!”
她猝不及防地怔了一下,旋即脸色从黯淡中明亮起来。我往过走,她冲我跑了过来,我刚站定,就被她热烈地扑倒在地,我撑起她瘦削的肩膀,看她眼里有没有海棠花瓣,她笑嘻嘻地一改从前模样,“黎墨,你再喊我一次。”
“宛清,宛……”我轻柔的难以想象。
她埋头吻断了她的名字,我幸福的一阵晕眩,吻到恰到好处后,她头抵在我的鼻尖呢喃,“我,在呢!”调皮地眨巴双眼,柔软的胸沉甸甸,让我不愿动弹。
“最近的日子你有没有梦到自己变成了美丽的花瓣?”我不想提低沉的只语片言,怕她一骨碌就滑到消失的明天。
她往下移了移身子,头正好枕在我心脏的那边,“我去了从来没去过的无人区,见过梦里都没有的花瓣,那里除了光和小猎物没有任何足印,我好想长在那里,变成随处可冒出的彩蘑菇。”
“这次咱们一起去,在那搭个木房子,每天看花、看鸟、看山、看河、看日出、看日落。”我知道这是梦,可并非实现不了的梦。
“好啊,我们在下雪天烧起柴炉,在不掩门窗的小屋里做爱,洋洋洒洒的雪花时不时飘进来,一片晶莹……”
傍晚退潮的浪花翻卷着,像是要卷走什么,岸边的沙滩上露出湿润的纹路。
她从我胸口移开时,受了热,绯红的脸上有汗的痕迹。太阳的一小半落进海里,橘色的云谷在红日上翻滚,潋滟的海水从没这么漂亮过,落日的地方像极了她美丽的眼影,眼影下是明亮的大海做的眼睛。
她拉着我走向那堆贝壳,各色的贝壳全都一顺扣在白沙上,拼成了一个大大的蘑菇。
“「香」是你送我的,这个算作我送你!”她开心的眉宇间是一种全新的释然,我替她开心。
我顺着蘑菇头抚着这些珍贵的宝贝。一阵后,我兴奋地往海里掷沙子。
“黎墨,我有些渴,想喝椰汁!你能不能帮我去买?小瓶就好。”
“不是不可以,不过自助售货机离这儿很远,要不咱们一起走,明天再来!”我其实不愿意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里,说不出为什么。
“你放心,丢不掉,这次我不走了!”
“你要留下来?”我喜不自胜。
她点点头,我兴奋地心脏快受不了。
“不走了,我属于这里。”她冲我扬起爱恋的嘴角,我看着她潮红的脸颊,可能还在发热,她确实需要解渴。
我向售货机那里走去,走了十步习惯性停了下来,忍不住回头望了她一眼,她全身都是夕阳下海水泛起的淡淡的橙,在海的背景下,她多少有点像雨后的蝴蝶。她向我高高地扬手,我看到一个模糊的笑,看不清眼睛。
我拿着椰汁往回走,看到爱情在向我招手。我要和她一起再看一看那株海棠花。
当白色沙滩走进我视野的时候,她走了,这是注定的结果。
我没有跑过去,知道来不及。
她在蘑菇旁边划出两行字:
「不要找我,我去的地方很远,不要等我,深海的鱼从来不会靠岸。」
她还是她自己,深海里孤独的鱼。看着海滩上那一串通往海的脚印,我忘了哭,我顺着她的脚印也走进海里。
刚下海的腿软得成了海底的泥,我被浪头卷翻,海水居然把我推到了浅滩,或许是,一条海里容不下两个灵魂。她要自己一个人静静远去,我不能死在这条海里,我四条腿爬到了岸边。倏忽间她从眼前的水里隐现,我拨开海面,蓦然水又合上了。
我爬起身,去看她留给我的那个图案,她这次终于没有吝啬到只留给我海量的思念。抚着贝壳,一遍一遍,最后我发现她跟蘑菇一样没有根。她只能吸纳空气里的晨露和阳光,我最终没能帮她找回海棠的「香」,也未能生出植于地下的根,吸收爱的润养。
我想她走的时候,心情是橘色的,她找到了和她一样无根的大海,投入了橘色的怀抱,自由得没有任何羁绊。或许也保留着我全部的爱。
三天后,我挖了很深的坑,把“蘑菇”深深的埋了,深的能长出根。
今天早上醒来,窗上的冰花模糊了远望的视线,太阳冷的苍白。出门抬头,余晖未尽的月亮变成了拍碎的鸡蛋。新的一天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了,拍碎的蛋黄或许知道答案。移步来到从未离开过的这片海,迎着海风仿佛吞了一口什么进去,自己却看不见,一阵刺骨的冷变成剧痛煅烧着思念。
「拾遗旧碎片 · 纯爱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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