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未联系的朋友突然在大半夜的时候给我发视频聊天,边抽噎边balabala说了一大推,原来这么些年,她是这样过来的。
你以为自己有个平凡普通的爹是一件多么不光彩的事情,他没办法在事业上支持你,也没办法在人生路上指导你少走弯路,可我觉得这已经是件超级幸福的事情了。
图片来自网络你大概永远无法知道有一个时时刻刻想逼死自己孩子的爹,有多么的可怕?很不幸,这样的爹居然被我给碰上了。
当发现母亲生下的是一个女婴时,这个男人应该是极度抓狂的。
怎么会生个女娃,我明明要的是能够继承我二亩四分地的男娃,女娃又不能犁地,不能开荒砍树,更不能成为家里的顶梁柱,除了白白浪费粮食,根本一无是处。
奶奶说生下我那天我爹就打算把我送人,要不是我妈坚持,我或许也不用受这份罪。我读不懂奶奶的神情,我更没有怪过妈妈。
七岁的时候,村里的孩子都去念书了,我爹说女娃不需要读书,只要会干活,手脚麻利比读书识字要好上几百倍。
还好我妈继续坚持,我才进学堂念到了三年级结束。
后来我就跟着我妈上山割草,下地干活,种玉米,插秧,点豆子,洗衣做饭,喂猪......我成了家里最勤劳,却也是最不招待见的一份子,除了我妈,感觉世界上没有什么人会在乎我。
十三岁的时候,邻村的表姐在县城饭店打工一年多,回来后给家里拿了一千多块钱。我爹高兴坏了,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女儿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于是买了些吃食去表姐家,希望表姐出去的时候可以带上我。
没过几天,我就跟着表姐在饭店打杂。我在饭店里什么都干,洗碗,端盘子是最轻松的活,我还要扫地、倒垃圾、洗衣服,早上五点起来给大伙烧洗脸水,晚上十一点后要开始打扫,收洗碗筷,大概到一点左右。
每天睡四五个小时,过得像牲口一般,可总比在家天天被老头子横眉竖眼好太多了。
其实,最主要的是我在想:如果我挣了钱全部给我爹,他会不会就看我顺眼一点点。所以,再苦再累,心里有个盼头,怎么样都撑得过去。
回家过年的时候,我把挣来的三千七百块钱给了我爹,我爹第一次对着我嘴角上扬了一秒。悲哀的是我立马就开始怀疑他开心的是我挣了钱这件事,还是我是他女儿这件事。
后来,我安慰自己,只要爹笑了,说明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用处,其他的,暂且不管了。
过完年,我又出去打工了。这次是跟着另一个亲戚去深圳电子厂当流水线上的工人。
这是一份从出生至今最轻松的活儿,只要坐着把传送带上流到面前的半成品,看看有没有瑕疵,有的话挑出来检查一下能否补救,不能补救后就放在一个空盘子里;没有的话就让它流下去。
简单得有些乏味,好在工资挺多的,还包吃包住。
然后每个月给家里汇三分之二的工资,每个月自己攒下一点点,打算以后回老家开个小卖铺。
“那你爸对你好些了吗?”我特想知道。
一般般吧,或许是对我冷漠惯了,一下子热情不起来,反正,我也会不习惯的。
可有一天居然破天荒给我打电话,还问我最近好吗?吃得饱喝得好吗?
我激动得热泪盈眶,毕竟离家四年多,这是他第一次打给我。
结结巴巴聊了不到五分钟,我们都极力掩饰着没话找话的尴尬。后来他说给我找了一户好人家,没多少钱,不过人老实,本本分分。
挂完电话我就问姑妈,姑妈说我爸赌钱,欠下了许多债。
放话说只要谁能够帮他还债,就让我嫁给谁。而且我现在每个月还有三千多块的工资,保准亏不了。
我曾以为这么些年,我一直竭尽全力去讨好我爸,他或多或少对我好了点。至少已经不再是时时刻刻都可以送掉的女儿了。
可听到消息的时候才知道,我爹还是那个我爹,我依然是那个可以时刻丢掉的包袱。
奇怪的是,听到这个消息,我一点都不难过,就像很久以前奶奶第一次告诉的时候一样,没有一丝的波澜。
第二个月的时候,我就辞掉了这份工作。我不想让家里的人知道我在哪里,虽然他们不会千方百计来找到我,但我想以后不想让所有认识我的人知道我在哪里。
就这样在陌生的城市,陌生的生活了二年。
然后遇到小时一起割草放牛的玩伴,玩伴说我妈从我彻底跟家里断了联系后就病倒了,一直就盼着能够再见我一面。
是的,如你所愿,我回家了。我妈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疼爱我的人,我不愿一辈子都活在后悔中,哪怕我那么不情愿再看到他。
坐了二十八小时的火车加上九个多小时的汽车,跌跌撞撞回到家。这么多年了,老房子还是破破烂烂的,没有一点点改变。
我妈瘦到只剩下骨架,整个人轻如纸片。我握着她的手,硌着难受。也就三年不到,妈妈就成这副模样了,这么多年,我第一次如此憎恨他。
我好想和妈妈聊聊天,聊聊这些年我是怎么过的,聊聊他对你好不好,聊聊以后只要妈妈在,我都不会再离开,聊聊......
可我妈已经虚弱不堪了,连喝熬得稀烂的米粥都费劲,只好每天喝一点点葡萄糖。哪里还有力气和我聊那么多,每天就只剩下我趴在她床边,看着她一天比一天虚弱。
妈妈临走前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好好照顾你爸。
我第一次在妈妈面前哭了,她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她明知道这些年他对我一点都不好,她明明可以说好好照顾自己,为什么要换成“好好照顾你爸”。
妈妈走后,我已经没有任何理由支撑自己继续留下来。我开始打包极少的几件衣服,准备离开。
我爹抽着极廉价的烟坐在门口说:“这些年我没有好好待过你,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以后我还是要靠你给我养老送终,谁叫你是我闺女呢?我知道你有钱,你先给我二万,当今年的养老钱,明年的,明年再给......”
后边的话我已经听不清楚了,我只听见自己的眼泪一颗颗掉得疯狂。
第二天,天微微亮的时候,我把用废报纸包好二万块放在了黑漆漆的小木桌上,底下压着一小张写有我手机号的烟壳纸,提起行李包离开了。
我能够怎么办呢?他再怎么混蛋,也还是我爹。
我不知道此刻该说些什么,我们俩都沉默了许多,隔着屏幕,我看见那双大眼睛上裹着一层亮晶晶的东西,生怕在下一秒悄悄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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