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长亭啊,赶快把老花镜给爷爷拿过来!你奶奶又来信啦。”爷爷一边说,一边颤巍巍地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
唉,奶奶?奶奶不是……
“哎,来啦,来啦。”
“爷爷,这不是以前奶奶给你写得信吗?”
“谁说的,早上我刚刚收到,放在抽屉里还没看呢。”
“好好好,爷爷说是就是。”
爷爷把老花镜架到鼻子上,伸直手把信拿的距离眼睛老远,眯着眼慢慢看起来。
“小长亭啊,你奶奶说了,她和那边的党组织已经联系上了,目前工作开展得很好,叫咱们放心呢。”
“嗯,奶奶是不是还说目前苗寨的情况比较复杂,需要有长期战斗的准备啊?”
“不愧是我家的小长亭,就是聪明。不过,那里是你奶奶的家乡,她从小就在那里长大,应该没问题的。话说当年你奶奶也是个美人胚子。”爷爷的话匣子又要打开。
“那时,爷爷正年轻,去苗寨开展敌后工作,你奶奶是苗寨寨主,一身苗家打扮那个俊俏……”
“苗寨寨主不是绛洞花王吗?怎么成了奶奶了?”小长亭忽然插嘴问。
哦,对呀,那是奶奶说的版本,小长亭忽然醒悟过来,吐了吐舌头。
“爷爷,你接着说。”
“嘿嘿,你奶奶当时看到爷爷也是喜欢得不得了,爷爷那时也是个帅小伙呢。”爷爷说着,脸上又现出了兴奋的光芒。
“对了,小长亭,爷爷的刀呢?”
“什么刀呀?”小长亭故意问。
“就是奶奶送给爷爷的那把弯月苗刀啊!那可是爷爷奶奶当时的定情信物。”
小长亭飞快地跑到里屋,取来了一个雕刻精美的木匣子,那纹饰一看就有那种少数民族的风情,小长亭打开匣子,里面是一把刀。
“就是这个吧。”
“哎呦,小长亭,不要动,爷爷自己开。”爷爷小心翼翼地接过去,慢慢把里面的刀取了出来。
那是一把弯月型的小刀,内侧为刃,锋利无比,刀把是银质,雕刻着精美的花纹。爷爷一手拿着刀,另一只手用一块麂皮慢慢地擦拭着,他的眼睛里闪着被岁月熏染的光。
“那时候爷爷在苗寨开展工作,天天要和你奶奶打交道,她毕竟是苗寨的寨主嘛,为了共同抗日,我们一起到处在寨子里做宣传......”
二
医院,病房。白色,全是白色。白得让人觉得不真实。
“小长亭啊,奶奶这次生病,还不知何时能出院,奶奶有件事需要你帮忙呢。”
“奶奶,别着急,你肯定会很快出院的。奶奶有什么事尽管说。”
“还是因为你爷爷啊。奶奶这次住院,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爷爷。”
“奶奶放心吧,爷爷有我在家呢,我正好暑假可以天天在家里照顾爷爷。”
“嗯,这个奶奶是放心的,奶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奶奶说的不是这个……”
“那奶奶是想说什么?”
“你爷爷这一年脑萎缩,糊涂得特别厉害,他现在整天惦记的就是我给他的那把弯月苗刀,还有我和他的苗寨爱情故事。”
“是不是就是爷爷整天念叨的那些事啊?”
“是啊,他需要我每天听他说那些故事,一起回忆那些甜蜜。现在我一住院,没人和他念叨这些了,我怕他会情绪低落,糊涂得更厉害。你爷爷要总是沉浸在孤独和悲伤里,我怕你爷爷会熬不住。”
“那奶奶,我该怎么办啊?”
“住院之前我想了一个办法,我骗你爷爷说上级让我重返苗寨开展工作,这段时间不能陪他,不过我会给他写信的。”
“奶奶想让你每天把我在这里写好的信带回家,投到咱家邮箱,然后在爷爷看信的时候陪着他。”
“嗯,这个没有问题,奶奶放心吧,我一定会做好的。不过,奶奶,我能问你一些问题吗?”
“问吧。”
“奶奶,你以前真是苗寨寨主吗?”
奶奶听了这句话,开心地笑了。
“傻孩子,奶奶怎么可能是苗寨寨主呀,苗寨的寨主都是绛洞花王,这是你爷爷现在脑萎缩自己臆想出来的。”
“喔,可爷爷说得那么像模像样!”
“我和你爷爷的确在苗寨共同呆过几年,那时候,我刚刚参加工作,是作协会员。我接到一个创作任务,是关于苗家抗日的,所以单位安排去苗寨采风。当时同去的还有一个人,就是你爷爷。”
“哦,难怪爷爷平常老说和你一起去组织抗日,我心想按年龄算也不对啊。嘿嘿。”
“嗯,那段日子的确很开心。你爷爷文采好,长得也帅,很快就融入了当地的生活。”
“爷爷也说你是美人胚子呢。”
“呵呵,那时候啊,爷爷奶奶也是相互倾心啊。我们一起去寨子里采风,一起讨论小说的情节,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时光真的很美好,恍然昨天。”
“随着进一步接触,我和你爷爷彼此的感情也更深了。记得后来,你爷爷非要给我买一身苗家的衣服,说我穿上特别美。呵呵,当年你爷爷看我穿着苗家衣服的时候,眼睛可亮了。”
“哈哈,那可能就是因为这一点,爷爷现在老是把你想像成苗寨寨主。”
“也许是吧,呵呵。那个时候,我也送给你爷爷一把苗刀,我喜欢那种弯月型的勾刀。”
“说到这里还有个小插曲。”
“当时,奶奶把苗刀送给你爷爷的时候,和他开玩笑说,用苗刀做定情信物要滴血盟誓的。哪成想你爷爷听了二话没说,居然用那柄弯刀割破手指……”
奶奶说这话的时候满脸回忆,一副幸福的神情。想像当年那情景,爷爷奶奶一定很幸福。
过了许久,奶奶才说。
“也许那段时光印象太深刻了,所以你爷爷现在虽然有些糊涂,可总还是会想象那时的故事。”
“奶奶,我明白了,你交给我的任务我一定好好完成!”
三
不知过了多少日子,在家里最多的场景要么是爷爷手拿弯刀细细擦拭观瞧,要么是戴着老花镜看信,或者是爷爷和小长亭在开心地说着什么,爷爷的脸上露出岁月熏染的光,而小长亭一脸憧憬。
这样的时光虽然平淡,却也充满了温馨幸福的气氛。
有时,夕阳透过窗户照射进屋子,满屋幻出了彩霞的光芒,小长亭看着爷爷映在霞光里,恍然觉得这就是神仙一般的世界。
人们都希望时光不老,可时光老去了又能怎样?老去的时光也自有它自己的味道。也许正是因为岁月的沉淀,让那些昔日的平淡生了根,发了芽,长出了沉甸甸的果实,而这果实的味道更香甜,更醇厚,如酒般醉人。
终于有一天,在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爷爷独自坐在门厅里,手里还是拿着那把刀,在细细擦拭。他不时把刀轻轻翻转着,刀锋就不时地迎着阳光闪烁着锋利的光。
爷爷在把玩了许久之后,放下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小长亭,奶奶还没有来信啊?”
小长亭听到爷爷的喊声,放下手里的作业就来到门厅里。
“爷爷,这几天奶奶没有来信呢。也许是奶奶忙吧?”
“唉,奶奶那边到底什么情况啊,爷爷实在放心不下啊。”
“爷爷,放心吧。可能奶奶真是忙,没有时间写。爷爷不是说过吗,那是奶奶的故乡,没有问题的。”
“话虽如此,但是爷爷心里还是惦记你奶奶的安全啊。”
四
医院的病房,一如既往的白色,一如既往不真实的感觉。奶奶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小长亭坐在床边,手握着奶奶的手。
“小长亭,奶奶这几天做手术,一直不能写信,你爷爷他还好吧?”
“爷爷老是惦记着你,担心你遇到危险,有时手里拿着那把刀,轻轻地擦拭着,不时地会说,我和你奶奶那个时候……”
“唉,这老头子。”
“不过奶奶,爷爷有时会忘了看过那些旧信,我偷偷再给他,他也很开心的。”
“唉,这样虽然能缓解一下,但是万一你爷爷忽然明白了,那岂不糟糕?”
看着奶奶那一脸关切的样子,小长亭鼻子一酸,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得想个办法,忽然,小长亭说:“要不奶奶你口述,我记下来!”
尾声
“小长亭,你奶奶的信这次怎么不是她手写的啊?”
“哈,爷爷,你仔细看看信啊,奶奶在信里说了,她们缴获了敌人的打字机,现在奶奶已经开始学着打字啦。”
“你奶奶真的厉害啦。我也要进步,要不然就配不上你奶奶啦。小长亭,把爷爷的刀拿来,爷爷要开始学习刀法!”
看着爷爷那开心的样子,小长亭也开心的笑了。
爷爷那拿着刀认真的神情真可爱!
小长亭一边看着,一边忍不住偷偷拿出她的小说手稿,继续在上面添加着,手稿上小说的名字叫《长情刀》,作者赫然写着山人杜若。
网友评论
小说里面还能那么平和的讲道理,小羽好棒!
我刚刚也呼啦啦看了一遍就呼啦啦接着睡啦,现在来看第二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