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在猪圈的父亲

扔在猪圈的父亲

秋生在自家的院子刚吃过早饭，就听见外面有敲门声，他开门，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她说你是秋生吧？秋生点头说是，女人说那我就放心了，回到旁边停着一辆出租车里，她扶出了一个瘦弱无力的老人，接着又丢出一包行李，女人在车里说，秋生，他是你爹，说话间，出租车就开走了。

爹？秋生这才打量老人。可不，虽然有二十年没见，眉宇之间还能看出当年的帅气。

当年的爹可不象现在这般病秧的模样。五官端正，小分头三七开，天天梳得滑油油的，唯一的一双皮鞋，每早都擦得照人影。这样的男人每天想干的就是招蜂引蝶，家里农活啥也不干，秋生他娘翠花里里外外忙对龟孙一样，两个人经常吵架。秋生十岁的那年，他爹去南方，据说和一个寡妇，再也没有回来，秋生和她娘相依为命到现在。

秋生，快把俺扶去家啊？他爹用孱弱的声音喊。

你不是说永远不回这个家的吗？你现在回来做什么？秋生站在那，用冷冷的声音说。原来，秋生十五岁时，她娘生了一场病，当时家里没有钱了，实在没办法，托了好多人才找到爹的号码，想要点钱，他爹在电话里说，没有钱，俺哪里有钱，据村里有人说，他赌钱的时候，下很大的赌注，幸亏娘的家人凑到了钱，娘才从鬼门关里回来。

二十岁那年，秋生的第一个对象要彩礼，一时没那么多钱，秋生他娘找到他爹的电话，说俺死活你可以不问，现在你儿子就缺这五万元的彩礼，你还不问？他爹在电话里咆哮，俺没钱！别想打俺的注意，俺死也不会回去的，你娘儿俩自生自灭吧！结果，第一个对象黄了。秋生哭了一夜。这是娘偷偷打的电话，后来告诉秋生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这老东西，良心都被那些坏女人吃了。

秋生当时搂着他娘，坚定地说，从此以后，不许你再联系那人，俺们要话得好好的。

秋生后来承包了村里的苹果园，由于能吃苦耐劳，年年收入都很好，正当一家都平静的时候，没有想到，他爹竟然回来了。

他娘和媳妇儿听到动静，也出门来。

秋生他娘，俺对不起你……他爹嘴巴一咧，哭出声来。

老东西！无故洒尿汁，你又耍什么把戏？翠花忿忿道。

原来，他爹和那小寡妇到苏州以后，先到工厂打工，由于受不了约束，出来贩水果，一开始赚了不少钱。狗改不了吃屎，拐女人不断。加之又迷上赌赌，寡妇阻止，还被凑。心想和这种男人不长久，就又跟了一个拉三轮的。他爹后来就又旋一个安徽的女人，就是刚刚坐出租车走的。和这女人过了几年，有一天，忽然肚子疼得厉害，到医院一查，竟然是肝癌！治了个把月，手里的积蓄花光了。女人就把他送回来了……

这房子是俺新盖的，原来的房子早拆了，你还是哪里来再回到哪里去吧！

老东西，这都是你作的孽啊，翠花早眼泪汪汪的，秋生，老东西都这样了，你就让他进家门吧？

不行，娘，别的事情俺都可以听你的，这件事俺绝对不会同意，俺小时候被同学欺负，他在哪里？你躺在病床上呻吟，他又在哪？俺被钱憋得淌汗，他该在哪？现在，病得没人要了才想起回家，可是，他的家呢？

他爹最终没有进家门，被安置在院外早已经废旧的猪圈里，肝癌患者晚期疼得厉害，他爹没黑没夜地呻吟，村里人看不下去，有人说，秋生，带你爹去医院看看吧，拿点止疼药吃了也好啊？

秋生说，家门口有地方住就已经很对得起他了，再说，这病怎么治都是死，俺哪里来的钱给他糟蹋？

翠花偷偷买点止疼药，哭得稀里哗啦的，说你个老东西啊，如果有下辈子，不要再去做这些没良心的事情了。你把自己毁了，你也把俺一家毁了啊……

他爹撑了一个月，终于油尽灯枯，死了，秋生没掉一滴眼泪，薄皮棺材把他爹埋了。埋了他爹的秋生走在村里，忽然感觉到了村里的人看他的眼光都有些异样。那晚，喝醉了酒的秋生抱着她娘，失声痛哭，娘，俺，俺难道做错了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