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从网吧回到家里，老吴再也忍不住破口大骂：
“老子供你吃，供你学，你给老子逃课打游戏，反正写字不用腿，老子今天就把你的腿打断了！”
说着，不管三七二十一，老吴抄起手边的晾衣架，心一横，朝着惠生的腿就挥了下去。
随着一声清脆的击打声，一道暗红的血印出现在了惠生的腿上。
惠生始终咬着牙，没有吭一声，只是眼神里充斥着憎恨。
老吴甚至觉得有一头猛兽正在凝视着自己，他不敢去对视，但又无法排解内心的愤怒，他再次扬起了手中的晾衣架。
“你打吧，反正我现在就是个没人要的可怜虫。”
惠生的话像一把利剑，一下子刺进了老吴的心里，愤怒好像找到了出口，一下子泄了气。
“你……你上学的钱，住宿的钱，书本费，衣服，就算是去那什么破网吧的钱，哪样不是老子给的，你太让我寒心了！”
惠生终于昂起了头，凝视着老吴怒火中烧的双眼：
“这些都是你欠妈妈的！”
只一句话，就像是浇了一瓶干冰，将老吴的怒火瞬间扑灭了，他甚至有些站不稳，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惠生并不知道这句话给老吴带来了什么，他只知道看到老吴失魂落魄的模样，他却并没有胜利的喜悦。
一阵沉默之后，老吴低着头，向惠生摆了摆手，惠生揉了揉腿上的红印，转头进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次，并没有巨大的关门声。
（二）、
第二天，老吴骑着那辆他从二手市场买来的自行车，载着惠生回到了学校。
迎接他们的，除了班主任惋惜的叹气声，就是校长官方的发言了。
“鉴于惠生同学的行为非常恶劣，不能让这股逃课上网的不正之风在学校肆虐，所以我决定对他施以记大过处分一次，处分会随档案走，就这样吧！”
听到这样的结果，老吴的情绪很是激动：
“校长，这孩子还小，一时被蛊惑，我保证他再也不会犯了，这……这处分太重了，能不能撤销啊！”
说着，老吴又扬起了手，作势就要往惠生身上招呼，好在被班主任拦了下来。
“吴先生啊，你不是不知道，这种不良风气要是传播起来，我们也很难管啊，所以杀一儆百这也是必须的！”
惠生望了望正在说话的班主任，又看了看正襟危坐的校长，正准备开口说什么，却被老吴的举动打断了。
“校长，处分我们认了，能不能别记到档案里啊，我……我求求您啦！”
说着，老吴的膝盖再次弯曲了，这一跪，就像当初他求司机去找阿惠时一样无助。
校长也没有想到老吴竟然会当众给他下跪，脸上终于有了点反应：
“啊呀，你这又是何必呢，记个过而已，又不缺胳膊少腿的，快站起来吧，给孩子看了怎么想！”
说着，校长给班主任使了个眼色，班主任会意想去把老吴扶起来，却没有成功。
老吴就像一根钉子钉在了地上：
“求求您了！”
（三）、
最终，校长还是叹了口气：
“过可以不记入档案，但是，必须全校通报批评！我只能让步到这里了，我还有课，不送了。”
老吴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他也没有再得寸进尺，转身就要拉着惠生出去。
只是，惠生却并不这么认为。
“那些每天逃课出去上网的多了，凭什么就处罚我一个，那些每天放学在校门口晃悠的混混，你们怎么不去处罚他们！我不服！”
最后一句，惠生几乎是怒吼着喊出来的，这些话把老吴吓得不轻，他一把捂住了惠生的嘴：
“小兔崽子你说什么胡话呢，还不快滚回班上上课去！”
校长和班主任似乎也被惠生最后那句怒吼震住了，听着老吴忙不迭的道歉，校长眉头紧皱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那天本来应该做课间操的，却被临时改成了升旗仪式。
惠生最终还是在升旗仪式上被通报批评了，只是原本需要他上到主席台来公开致歉，结果这一项被校长略过了。
老吴站在校门口，隔着铁栅栏远远地望了一眼惠生，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哥们儿也是点儿背，你看我就从来没被发现过！”
“是啊，我上次跟对面高中的龙哥一起开黑，老板都没收我钱！”
伴随着周围一阵羡慕的嬉笑声，升旗仪式总算结束了。
散场的时候，惠生回头望了望被铁栅栏围住的院墙，眼神里充满了渴望。
（四）、
一阵风波总算平静了，只是，看不见的暗涌却依然汹涌澎湃。
从那之后，惠生变得更加沉默了，周末也不常回家，总在宿舍里窝着，要不就坐在学校的围栏边，呆呆地望着外面。
老吴因为这事儿，几乎每周都要去学校看看，生怕惠生又出什么事儿。
只是，每每看到惠生呆坐着的样子，老吴的心又阵阵抽疼。
他知道，惠生并不快乐！
直到班主任再次急匆匆找到了他，并递上了惠生最近写的一篇作文，题目是《我是被囚禁的犯人》。
文章里几乎都是惠生的控诉和宣泄，看完之后，老吴竟有些不知所措。
他和惠生已经很久没有面对面沟通了，不是老吴不想，而是惠生总躲避他。
思来想去，老吴还是拿起了笔，利用这几天晚上写了一封长信，工工整整地放进了信封里。
辗转反侧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他又从破旧的皮包里，挑了几张看起来比较平整的钞票，一并装了进去。
老吴递给惠生的时候，看到惠生瘦了很多，父子俩在学校外面的饭馆里，吃了一顿饭。
“惠生，你觉得这家饭馆像不像当初咱们家开得那间？”
老吴的问题像是触碰到了惠生的伤口，结果又一次不欢而散了。
回到宿舍，掏出老吴给的信封，惠生起初是不想打开的，但最终还是忍不住打开了。
望着掉出来的钞票，他有些愣住了，平时老吴是绝对舍不得一下子给他这些钱的，可能是怕他又拿去上网吧。
读着老吴写给他的信，惠生的眼睛不禁有些湿润了，尤其是最后那句：
“孩子，如果可以，能对爸爸笑一次吗？其实爸爸才是被囚禁的犯人啊！”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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