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
黄昏的光穿过窗户照进了厨房的饭桌,把桌上的那几只白盘子染得金灿灿的,犹如一件件金银似的。
她蓬乱的头发搭在肩上,她坐在长脚椅的上边,一只手靠在盘子旁,一只手拿着刀叉,盘子里装着一块还在流血的生肉,她像一个观光客一样低头观赏它,那块肉仿佛在诱引她,一个声音一直在她耳边围绕说快吃吧…快吃吧,她像被这声音操控似的,毫不犹豫地动手将它割开,把它往嘴巴里面塞。
痴身之窃01
刘梦佳醒了过来,她是被饿醒的。脸上
浮肿的肉开出了两道缝隙,她坐起来看看四周,她在医院睡了一个晚上。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匆忙跑进了病房。
她看到父亲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浑身插满了各种密密麻麻的管子,鼻孔里插着透明的胃管,可以看到食物在里面游动,所有的食物要从这根细细的管子里流入那具皮囊中。刘梦佳心里不禁打了个寒战,整个人软了下来,她正在发抖。这真是她的父亲吗?怎么不像他了…现在的他看起来真不像个人,反而觉得他像一个被人丢弃的布偶,破烂不堪。因为头骨被撞碎,锯掉了一块,锯掉的地方开了个口,虽说那口外的那层头皮又被小心翼翼地缝住了,但整个脑袋看起来还是被削掉了一块,只剩下了四分之三个头。她坐一傍看他,现在的父亲脸上浮现出的不再在是严肃端庄的表情,而是像死一样的酣睡,她多希望他永远都醒不过来,这样她就解脱了,像一只被人拘束的宠物,不必再受他的罪孽了,快拍拍屁股走掉,一了了之吧。
可是,当她准备起身拎包走人时,心里就像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啃咬一般,疼痛难忍。
她站着,他躺着,她俯视着他。她想起了这个男人,这个从农村出来的男人是怎样生活吃饭的。他过得很苦,节俭惯了,从来不舍得扔掉一点剩菜。剩下的饭菜无论剩多少,他一定要把最后一口菜汤都喝干净。就是掉在桌子上的一粒米他也会捡起来放进嘴里。虽然他对她残忍过,但开始时也不是没有好过,他自己从不舍得给自己买一件衣服,一年到头就那么几件旧衣服换来换去,给她买衣服的时候却眼睛都不眨一下,为了供她读书,每每一到雨天就出门工作,直到出了意外,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她流下了泪,终究还是她的错,如果躺在床上的那个是她,那该多好啊。
02
刘梦佳买东西回来了,她买了两三袋的纸尿裤、一盒爽身粉、三条毛巾、一条牙刷牙膏,其余的都是些吃的,没办法,她在一年前离婚后患上了暴食症,那个男人出轨了,她被戴绿帽了,可她还是很爱他,提出离婚那时,她还傻傻缺缺的问他为什么要离婚,他说了三个字,太胖了。
离婚后,刘梦佳就开始盲目的减肥,一天吃的全是那些减肥药和减肥茶,一到晚上又是拉又是疼。但是,她最终也成功减下了20斤,开心到了极点,每天幻想着一大群男人来和她相亲。
她太幸福了,也太疯狂了。
减肥成功的刘梦佳慢慢恢复了正常饮食,可是,她发现自己好像永远都吃不饱,一天要吃五餐,或者要六餐,还可能要更多才行,十餐以上吧…后来她除了睡觉,每天有十几个小时都是用来吃东西的,吃完一大堆东西后,心里像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羞耻、后悔。之后的时间则是用来催吐的,一天来来回回进出卫生间足有三十次左右,直到没有力气去吐了,她才罢休。
她去看过很多医生,什么中医啦、西医啦、心理医生啦,她都有看过,他们只会说她得了心病,又会在药费里敲诈她一笔,一点用都没有。还不如不看。
慢慢的,暴食腐蚀了她的身体,她开始掉发,开始失眠,开始胡言乱语,开始掉牙。
她活的比谁都可怕。
刘梦佳笑了,一个是植物人,一个是以暴食为乐的胖子,他们俩个之间,没有一个是正常人。
他穿着一件天蓝色的睡衣,盖着被子,宛如一个正在静静睡觉的普通人。她微微一笑,把盖在他下半身的被子掀开了。果不其然,他又尿床了。他的下半身光着,连条内裤都没穿,他像个老婴儿一样,光着屁股正躺在一片尿溃里,那条老丝瓜似的生殖器耷拉在两腿间。为了防止感染,只能给他穿纸尿裤,隔一会—看,纸尿裤已经是沉甸甸的了。但是纸尿裤穿久了皮肤又会溃烂,所以只好让他光着屁股躺在那里,反正他也不知道。
刘梦佳吃力地翻过他的身体,好给他换尿布,翻这截躯体简直像翻一截儿破城墙一样费力。
她终于把他翻过来了,他趴在床上亮着那只苍白的屁股,她抽掉尿布,换上干净的,然后拿起爽身粉给它擦粉。擦完粉的屁股看起来明亮干净,犹如一面波光粼粼的镜子。刘梦佳看着那只屁股冷笑,他之前不是为她穿吊衬衫出去逛街而感到羞耻吗?而最终,他却比她都裸得更彻底,更响亮,比谁都更羞耻。
03
父亲出事故的那天,刘梦佳在家暴食。
她突然接到了从乡下打来的电话,电话里头的那边的声音说:你是刘平镇的女儿吧,快回来,你爸出事故了。
刘梦佳拖着复杂心情回到了红湖,父亲是自己在雨天开车撞到电线杆上的,被人们发现的时候,车门半开着,他整个人躺在了地上。大家都说他是为了出去找女人才出的事故,车内只有他一个人,因为没有系安全带,他脑部受了重创。在医院昏迷了两个月之后,医生告诉她,唯—的家属,回家吧,病人已经进入植物状态了,医院里床位也紧张。
植物状态?他不再是刘平镇,也不再是她的父亲,不是活人,也不是死人。他只是躺在床上,浑身插满了管子,成了与管子连在一起的一种奇异生物。
刘梦佳带着他离开了城市,回到了红湖这个小乡下,她推着他,走进了这间矮小的平房里。推开门迎面而来的是母亲的那张灰白遗照,他把她挂在了客厅里,好像母亲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一样。
刘梦佳推着他从母亲的遗照面前经过,把他放在了床上。接下来又该喂饭了,她把榨成水的食物先用注射器吸进去,然后再一筒一筒注进鼻管里流进胃里。这是今天的第一顿饭,每天至少要喂六顿这样的饭,然后还要喂水,喂药,还要无数次给他翻身,擦洗身体,换纸尿裤。
忙了一天她才发现自己还没有洗脸吃饭,刘梦佳呆呆地坐在地上,他难道会一直这样睡下去吗?这个披着她父亲的皮囊的痴身会不会活的比她还长寿?想着想着,她哭了。她看向他,他还是静静的躺在那,等着这个女儿来摆弄他的气管他的胃他的生殖器他的屁股,不然都对不起他。
04
回到乡下也有几天了,刘梦佳发现自己爱上了这里,或许是因为这个地方曾让她留下过快乐时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算了吧,不想那么多了。反正都过去了。
早上刘梦佳正在帮父亲擦身的时候,有个人过来敲了敲门,她走去打开门的一条缝隙,光被一个身影挡住了,它们像难民一样死死的守在外面等着门外的人离开,再趁机挤进屋内。
缝隙外面站了一个面容憔悴、身材丰满的女人。
刘梦佳问她来找谁,她说:堐…堐糸刘平镇的朋友…堐听说他出事了…所以…就过来看看他。
那女人用当地的客家话和她说了句什么。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客家话。
哦…!偶(我)…偶糸(是)刘平镇的朋友…偶听说他出事了…就过来看看他。
女人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把刚才的话说了一遍,刘梦佳也大概懂了她的意思,这女人是来看刘平镇的。
…进来吧。
刘梦佳打开门向她和那些光招手,她和它们终于挤进了屋。
请坐吧。
刘梦佳拿起杯子去倒茶,那女人迅速跑进了刘平镇的房间,把刘梦佳吓了一跳。
她认为她是小偷。
你干嘛?!
刘梦佳手里握的玻璃杯换成了一把水果刀,对着那女人。
你…你布腰(不要)误会,偶真的糸他的朋友,相信偶!
………
…你听我说吧…我全都告诉你。
05
那天,刘梦佳坐在沙发听那女人说了一个早上:偶叫罗采,刘平镇他不但糸偶的朋友,还糸偶的救命恩人,他也是因为偶才成这样的…偶和他糸在一年前识的,偶那天在菜地做工中暑了,眼前一片迷糊,跃在了地上面,后来就糸他发现偶的,就急急忙忙把偶送去医院,偶才捡回了一条命…住在诊所的那段时间,他一直在照顾偶,早上给偶送粥,中午给偶送饭,到晚上又给偶送伙食。偶想啊,他真是个很好的男人,后来偶才发现他的老婆死了,刚好偶的老公又跟别的女人走了,偶就想了想,不如和他凑个天窗吧,让偶来照顾他吧,这样多好啊。后来偶们就在一起了,但我们没有一起住,也没有领证结婚,就糸互相护好(照顾)互相,偶还认为自己的好日子来了。可糸没多久,偶那个死男人突然又死回来了,他的脾气急,又听到了外面那些人说的乱话,就把偶拉回家,就在那天雨天,他是因为去找偶才出的意外…
刘梦佳和罗采坐在客厅,母亲的遗相静静地挂在那,正审视这两个女人。
哈,还是我的母亲可怜啊。死了还得受罪…
刘梦佳看着墙上的那张灰色的遗照,苦笑着。
你…你糸刘平镇的娃(女儿)…?!
嗯。不像他吗?
像你阿妈多点啦。
进去看看他吧。
…嗯…
房间里的空气像停滞一样,可以闷死一千只蚂蚁似的。罗采坐在旁边看他,刘梦佳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
能让我来擦吗?
嗯。
午候的阳光照进这间布满蜘蛛网的房间,外面是一片寂静无声,似乎可以听到绿叶落在地上的声音,
该搞搞这间房间卫生了。
罗采望了望房里的四周,太脏了,得搞干净。
刘梦佳说不用麻烦了,她和他得走了。
走?上哪去?
送他到老人院。
哪得花多少钱啊?能不走,让偶来互好(照顾好)他,可以?
罗采的普通话本来就不是很标准,一急就像破旧的收音机似的,断断续续。
不用麻烦了,况且你的老公都回来了,别再过来了。
不会的,他回来只是图钱,偶给他,他就会走的了。
…还是算了吧,毕竟他本来和你就不是夫妻,你走吧。
罗采突然站了起来,她跪在地上恳求。
求你了,算偶报答他的,他救过偶。
你这是在干嘛呢!快起来,起来再说!
刘梦佳把她拉了起来,哐当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答应偶。
…好吧…不过我会给你工资的。
偶布腰。
刘梦佳说不行,必须要收,不然不要她过来照顾他。罗采只好点头答应了。
06
邻近傍晚,罗采骑摩托从刘平镇的小平房开出来,她看到西边山头被黄昏烧的众燃大火,红通通的,天上飞着几只乌鸦,树影子被残留的光照得妖娆,印在她那张黄色的脸。罗采回到她自己的家了,她家门外挂着对联和两只通红的纸灯笼,是除夕那天和儿子挂上去的,她用锁匙开门,发现门没锁,是不是儿子回来了?她迅速推门而进。果不其然,是儿子回来了。
妈,鱼(你)去哪了啊?现在才回来。
鱼几时回来的?都没听鱼讲过要回啊。
堐磨糸磨(我不是没)有工做才回来的咯。
磨工做?鱼的工作又丢了?!
磨有丢啊,这个月暂时磨有堐要做的工堐才回来的。
哦,这样啊。只要有钱有工资,堐就放心诶(了)。
罗采把挎包挂在墙的塑料勾子上,儿子坐在沙发上看手机,她走进了厨房。
肚饿了没?妈给鱼做饭吃。
好啊。阿妈,鱼刚刚去哪来啊?
唉…鱼刘伯出事了咯。
出事了?他怎么了?
还不都是因为堐咯…都怪鱼爸爸!
爸爸?…他回来过?
磨问了,提到他就晦气。
罗采端起菜盆走出客厅,对罗家成说刘伯有个女儿呢,人长的不错,活脱一个范冰冰!就不知道她结婚没,要不要去看看别人啊?
罗家成今年也30多了,至今还没有结婚,罗采见刘梦佳还不错,就想着让他们两个对个天窗。
嘿,人家城里人哪看的上堐这农民啊?
只糸去见一面嘛!还正你又得闲,明天可行?
不不不,不去。
去看刘伯可行?
好吧…
夜深了,刘梦佳站在窗口,她刚吐完,没擦嘴,嘴边还残留一点食渣。她看到月光挂在树梢,今天的月光是金黄色的,圆而羞涩。刘梦佳想起了母亲走的那个晚上,月光若大辉煌,送母亲走的人都看见它静悄悄的挂在门口的龙眼树上。
母亲的床铺在窗户下面。母亲说她经常在有月光的夜晚,看到月光穿着银白色的长衫,从天上走下来,站在窗口静静地凝望着她,却从来不说话。
刘梦佳也看到过,是回红湖第一天晚上看到的。月光在窗口望着她,对她微微一笑,那天她睡了一个梦,梦到母亲坐在老树下对她笑,在她的印象里,那张脸和月光的一样,让她捉摸不透谁是谁。
她只清晰记住了母亲嘴里低声哼着的歌:
月光光,照四方,
四方远,照鸭蛋,
鸭蛋香,照黄姜,
黄姜辣,照黄嚓(蟑螂),
黄嚓臭搔,照小刀,
小刀利,割手指。
回头想想,母亲已经去世六年了,六年的时光被风吹雨打,昙花一现的梦终究离她越来越远了。
07
第二天李梦佳醒的很早,匆匆洗了把脸就忙着给父亲擦爽身粉、换尿布、喂饭。
小梦啊,快开门,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是罗采,她又来了。来啦,她匆匆忙忙跑出去开门,发现罗采身边还站了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她和他对视了一眼。她说快进来吧,外面晒。
刘梦佳泡了一壶茶,三个人坐在客厅,一人一张沙发。罗采忽然开口,说小梦啊,这是偶的儿子罗家成,鱼们聊,偶进去看看鱼爸爸。
现在的刘梦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在遗照里的母亲的审视下,罗家成先开口了。
他问:你叫刘梦佳?
刘梦佳有些吃惊,他真的是罗阿姨的儿子?仔细看看他长的还算一表人才,普通话讲的也算标准…她静静地等待他的问题,问她结婚了没。
她呆呆回了一个嗯…字。
名字真好听。
谢谢…
我叫罗家成,我今年30岁…你,几岁了?
什么?
啊哈,没事没事,喝茶喝茶。
他究竟想怎样?不是应该问她结婚了吗?难道他真的不喜欢她吗?哈,也是,谁会喜欢暴食症的人啊?真的是她自作多情了。
中午的时候,罗采和罗家成在刘梦佳家里吃了顿饭,她和他在桌上没说过话,他只给她夹菜,就没有更多行动了。她吃饭时偷偷看过他几眼,高鼻梁、单眼皮,和前夫长的很像,简直就是刻出来似的,不仔细看会误认为前夫正坐在她的面前吃饭。
刘梦佳怕是看上人家了。
后来接着一段的时间,罗采每天都会来,有时罗家成也会跟过来,她和他的关系也渐渐好了起来,可以用情侣来形容了。他对她很好,他和她每天都在一起,起床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做爱一起。她对他却小心翼翼的,做爱的时候她像披了一件肉色的隐形衣,她在他眼前裸着的肉体不是她的,现在的她不是真实的她,她的乳房不是真的,臀部不是真的…和所有的所有。刘梦佳没有和他说自己有暴食症,每当她要开口时,这条话像卡在了喉咙,最后被吞到了肚,也就放弃了。
她充满了罪恶感。
08
转眼夏天过去了,墙上的挂历一张张被扯得粉碎,日子停在了九月份。罗家成和刘梦佳结婚了,他们的新婚照挂在了床头的白墙上,两口子穿着白色的礼服,笑得很甜,看起来很幸福。刘梦佳和罗家成去湛江了,家里只剩下罗采和那个插满管子的奇异生物了。
罗采的愿望是了了,她的脸上又是喜又是忧,坐在刘平镇的旁边对他说老刘啊,孩子们都结婚了,两口子很幸福,可是…你知道吗?这几个月堐跟你说的话你都知道吗?你快醒过来吧…呜呜。
她抓紧他的手,哭了起来。
朝朝暮暮的日子停留在最中间的位置,罗采时常把心底的孤单说给这个奇异生物听,她多想他睁开眼对她说一句:我爱你,可是他已经死了,死在了自己的梦中,失去了自尊、失去了颜面、失去了吃饭的能力、失去了大小便的能力、失去了能力的能力……而她的那份孤独套餐,除了她自己,没有人知道她究竟订了什么。
罗采哭完了,就一个人走出客厅盯着遗照看,一看就是一整天,仿佛那灰色遗照里的女人才是刘平镇。
她舍不得走开,舍不得把目光移走,就这样静静地呆在那看她(他),没有人打扰,就算得上是她最享受的时光了。
罗采的魂飞回来了,现在已是傍晚。小平房陷入了黑暗。她匆匆地跑出门开车回她家给刘平镇弄吃的,罗采回到家发现门被开了,她心想一定又是那死男人回来了。她推开门,客厅开着灯和电视,一股浓稠的酒味从里面飘了出来。
哟!鱼回来了。
罗勇滨坐在沙发,笑嘻嘻回过了头。
鱼怎么又来堐家了?
什么叫鱼家?这是堐儿子的家!哼哼,磨以为鱼不告诉堐,堐就不知了,罗家成糸不糸结婚了?
罗采走进厨房,不搭理他,他却更能嚷嚷了。
钱,快给堐。
什么钱?
儿子的抚养费。
鱼要磨要点脸?!儿子从小到大都跟堐,鱼居然还有脸跟堐要抚养费?!
鱼给磨给?
休想。
哼哼,鱼要糸磨给的话,堐就把罗家成以前强奸女学生的事说给他老婆听。
……鱼敢!!
鱼看堐敢磨敢咯。只要鱼给钱,堐就磨会乱说。
罗采全身在发抖,身体像被一根刺刺穿,整个人漏气似的,跃在地上。
她恨自己以前怎么会和这种人结婚,关于罗家成强奸女学生的那件事要从五年前的夏天开始说起。
09
她本来想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的。
那年夏天,蝉落在树上鸣叫着,罗采只记得那时候很晒、很热。
罗家成那时才25岁,在红湖中学当一名体育老师,他喜欢上了一个初三的女生,女生学习很好,就是体能差,因为这个学期要考体育,所以想叫罗家成帮帮她。但她的家庭不是很富裕,父母都是普通的果农。好不容易拖关系联系了学校,校长就把他调到女孩家帮她锻炼体能了。
也就是因为一个暴雨天的缘故,他没带伞,留在女孩家里,发现女孩家里没大人,只有她一个人在的时候,他就扯着她的头发将她拖进房间,扒开了她的衣服和白色内衣,用手抚摸她那刚发育的乳房,脱下裤子强奸了她。
女孩的尖叫声和雨声混在一起,没有人能听见声音过来救她。她听见雨滴落在窗户的声音。
雨停了,世界犹如一张白纸,一片纯洁。湛蓝的天空挂着一条弯弯曲曲的彩虹,阳光再次从窗户穿了进来,她全身暴露在阳光底下。她的哭声和呼吸声越来越小,直到女孩心跳声也停止了。她死在了雨后的人间里,是被老师蹂躏而死的,女孩最后的泪珠落在床单上,咸涩无味,泪干了,就找不到证据了。
他把一颗颗安眠药塞进她的嘴巴,和女孩的父母说,可能是学习压力大的原因…我来的时候,她就已经没有呼吸了…
女学生的死成了一个想不开的自杀,渐渐地,也就被人们遗忘一干二净了。
10
天彻底暗下来了。
罗采叫罗勇滨今晚留下来,她给钱他。
她走出客厅,把食物打包进袋,放在茶几。她静静坐在罗勇滨的旁边,他喝醉了,他问她什么时候给钱他,罗采没有回答他,她摆出一幅很雅致的笑脸,听他说了一个晚上的假话:等钱到手了,堐就拿着钱离开这个破红湖,去娶媳妇,开当铺,做老板…
他终于醉了。
罗采把他拉进房间,推倒在床上。她关上门走进厨房把那锈迹斑斑的刀磨好,她与一道冰冷的寒光对视了一会。
走回房间门口就能清晰听见他的呼声了,她关上灯,站在床边,她该动手了。她在黑暗中举起那把刀,她不会再让儿子受苦的,他还这么年轻,他的日子还长,她绝对不会让一个畜生都不如的毁了他的一生。
一道锋利的寒光落在罗勇滨的脖子,鲜艳的血流出来了,白色的床单像被染上了上千层草莓果酱似的,顿时变得红通通的。
她充满了愤怒、悲哀、惭悔,脸上还挂着那张阴森的笑,她往他身上砍了五次。
终于,他的头掉了,滚落进床底,地板也被染上了一片血渍。再一次,他的身体分成了两半,血溅到了墙上。
罗采流下泪,她刺向自己的胸口,她看到月光升上来了,大片大片的银光砸进了这幢充满邪恶血腥味的小平房。
她终于解脱了。
11
一年像一片落叶飘落,且快而慢。等到余光再次苏醒的时候,人们就渐渐的老了。
罗家成十一月在广州回湛江的路上去车祸死了。刘梦佳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的心很复杂,她曾哭过,也曾庆幸过。
他们三个最终在那边团聚了。
刘梦佳在这一年里成了一个植物人的人质,没有人会再来解救她,她每天都要寸步不离的守着他。她的暴食症也变严重了,她开始吃起了生肉,一天要吃十六餐,吃完不到半个钟头就吐了,现在的她每次吐完那些食物都觉得把自己的命给搭上了。
黄昏的光穿过窗户照进了厨房的饭桌,把桌上的那几只白盘子染得金灿灿的,犹如一件件金银似的。
她蓬乱的头发搭在肩上,她坐在长脚椅的上边,一只手靠在盘子旁,一只手拿着刀叉,盘子里装着一块还在流血的生肉,她像一个观光客一样低头观赏它,那块肉仿佛在诱引她,一个声音一直在她耳边围绕说快吃吧…快吃吧,她像被这声音操控似的,毫不犹豫地动手将它割开,把它往嘴巴里面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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