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阿斌 【原创】
马上就要过春节了,工会主席拿着一个名单找我,确定春节前送温暖看望困难职工的事情。
名单上有十几位困难职工,这是工会开会筛选出来的。其中有四位职工被圈了出来。工会主席说,这四家是咱们必须要去,其他的让小叶他们去就行了。
我看了下名单,在名单上签了字,和工会主席说:“您去安排吧。”
第二天,苏师傅开车,我和工会主席、工会干事小叶、女工委员一起出发了。
那时京城的交通没有现在方便,秦师傅家位于东高地地区。我们从城里开了许久,七拐八拐才到。
一幢六层的单元楼房,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我们站在秦师傅家的门口敲了好半天,才听到里边有人应答。
门打开了,我愣住了好几秒钟。
只见身材瘦小的秦师傅,面容消瘦,拄着两支拐。我连忙迎上去,秦师傅一下子扑到我的怀里,哇哇地哭了起来。秦师傅边哭边说:“书记,可把你盼来了。”我在她的背上轻轻地拍着,忙说:“我来晚了,来晚了。”
秦师傅是上海人,生得小巧玲珑,大大的眼睛,黑黑的眉毛,身材娇好。她的爱人在航天院工作,她跟随她爱人来到京城,被安排在我们单位。
秦师傅心灵手巧,一块花布,她七剪八剪,就能裁出件衣服。她的衣着总是最时尚的,但又不是那种贵的,都是她自己做的。那时,大家都不富裕,买一块布料喜欢找秦师傅帮忙裁剪。特别是有女同事两个人买三米布料,秦师傅能套裁出两条裤子。
每到中午休息时间,秦师傅的办公室里就聚着请她帮忙的女工。
我自己在家里做衣服,遇到困难,也会向秦师傅请教。她耐心地告诉我,问题出在了哪里。
秦师傅家是个南北向的两居室,家具极其简单。我们在厅里兼卧室里坐下,一张床,床上的铺盖很单薄,被褥一看已经好久没有拆洗过。靠着床边放了一只方凳子,凳子上放着一只盘子,盘子里放着一个啃了一半的馒头,旁边有一只玻璃杯,里边有半杯白水。客厅里有两张椅子,我和工会主席在椅子上坐下。
我指着方凳上的多半个馒头问:“这是早饭,还是午饭?”
秦师傅告诉说:“那是一天的吃食。”
秦师傅因患有严重的类风湿,全身骨节已经变形,即使拄着拐,走路都很困难。
秦师傅的爱人在航天院工作,是研发运载火箭的工程师。他除了工作繁忙外,还要经常出差,没时间照顾秦师傅。
秦师傅有两个儿子,大儿子非常优秀,但在他27岁那年因患鼻咽癌去世。小儿子是个出租车司机,每天早出晚归也很辛苦。
每天早上,秦师傅的爱人或小儿子,把一天的饭——一个馒头和一杯白开水给秦师傅准备好,放在她的床边上。
秦师傅行动不便,她尽量少吃少喝,减少去卫生间的次数。只有特别饿和特别喝时才吃上一点,或喝上一口水。
我看到这些,听着秦师傅边哭边断断续续地诉说着,心里十分难过。
我们的航天专家,为了国家的利益,不能在自己亲人的身边照顾亲人。我们应当为他们多做点啥才对。
我们坐了许久,陪秦师傅聊天,帮她搞卫生,留下了春节慰问的红包和一大桶油和一袋大米,离开了秦师傅的家。
临走时,秦师傅拉着我的手,依依不舍。她拄着拐,与我拥抱,趴在我的肩头轻轻地哭泣。我像哄孩子一样,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说过些天再来看她。
路上,我和工会主席商量如何解决秦师傅家里实际困难。
厂里有个干部的家属刚从农村来,没有工作,偶尔找个临时工干。我和那位干部商量,让他爱人每周一三五到秦师傅家里做小时工,工资由单位里开,单位给报销车票。她负责照顾秦师傅的起居,帮着秦师傅做顿中午饭,让秦师傅吃得热乎,并且有营养。有空搞搞卫生,剩下就是陪秦师傅说说话。
这样两家的困难都得到了缓解。
再有,让医务室的大夫每个月陪秦师傅去医院看一次病。由单位派车去。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常常想起那个干馒头,被啃了一半,放在一只盘子里。秦师傅已经把生存的本能降到了最低。这个馒头像石头一样,重重地砸在了我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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