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时时浮现出那道丝螺!
丝螺是一种淡水里的贝壳类动物,壳是青绿色的,壳里面缩着的软体动物,类似于蜗牛,煮熟后味道相当鲜美,是我们这里人人喜欢的一种美食。最最重要的是它很廉价,因宁波是一个江南水乡,淡水的岸边随处蠕动着丝螺,多的地方甚至伸手抓起来一大把。“太阳落山,丝螺摆摊”这句俚语是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
宁波人食丝螺传统自古就有,我小时候物质匮乏的年代,螺丝当之无愧成了普通百姓餐桌上美食。
我吃丝螺最早历史要追溯到小时候去外婆家。“小时外婆家,大了丈母娘”,我小时候的暑假大多是在外婆家度过的。一条蜿蜒盘旋的小河穿过外婆家的村子,早先时候,还没有自来水,这条小河担负着全村的吃、用、住、行等一切有关生活的用度,是名副其实的生命之河。
外孙女一到外婆家,外婆苦于无东西招待,指挥舅舅们扛着网去小河里套些丝螺。丝螺网系在一根长竹竿上,舅舅扛着,我拎着小篮子跟在屁股后面。舅舅把长竹竿伸进河水里,网直触到河底探索着,感觉竹竿沉甸甸了,拖起竹竿,我接住网,把网倒覆在地上,网上来的堆在地上,我开始挑拣丝螺,运气好的话还有小鱼小虾意外收获。几网捞上来,篮子里已有数量可观的丝螺了,我们收网回家。中午的饭桌上必定有一碗丝螺!
外婆不是个烹饪高手,她加工螺丝的方法无非就是水煮,但是那时候的河水还没被污染,就是最简单的加工也掩盖不了丝螺的鲜味。
幼年的我早就学会啜丝螺了。捞起一个丝螺,大拇指和食指紧拽住丝螺的壳,身子往前一倾,脖子一伸,嘴唇成了“O”字形,运一口气,快准狠地一吸,丝螺肉稳稳地到了口中。丝螺肉嚼劲十足,合着一口饭,立刻吞咽下去,就是宁波人所称的“压饭榔头”。后来我吸丝螺的功夫日趋出神日化,只需筷子挑起一只送达嘴角,就可轻松吸出丝螺肉,手与嘴配合默契,速度之快,几分钟之内可以在面前堆起一座“高山”。
外婆家餐桌上,一大家子吸丝螺的盛况至今想来记忆犹新。外婆家舅舅五位,一位阿姨,围着一张大圆桌挨挨挤挤。桌子中央满满的一大碗丝螺,人人伸筷,引颈吸吮,碗内搅动的叮叮声,用力吸的唑唑声,以及丝螺壳落在桌面的笃笃声,宛如奏响着一场交响乐,声势之壮大仿佛是军队的攻击战。很快,一大碗的丝螺汤缴械投降,丝螺壳满桌堆积。
我在自家吃丝螺那是延后的日子了,因我家地处深山,没有小河,交通闭塞,一年之中难得吃到屈指可数的几次。后来,商业之风也吹进了我们这个偏僻的小山村,小摊贩用农用车从山外运进来农产品叫卖,其中我们家的餐桌也多多少少得到了改善。
最有代表性的美食就是那道丝螺。母亲花2块钱买来一斤丝螺,那2元钱可以让全家人人都得以下饭,父亲还用来做下酒菜。母亲买回来后,养在一个水盆里,接着是剪丝螺屁股这道工序。这道工序费时费力,必须把丝螺的另一端剪掉,才能吸得出来。一般人家是用一把大剪刀,一个一个用力剪,剪多了,手指会磨出血泡。我母亲就比较有智慧了,可能是做多了琢磨出省时省力的经验来了。母亲找出一把老虎钳,坐在一个小凳子上,把老虎钳的一半手柄踩在脚底下,另一个柄握在右手,左手捏住丝螺屁股凑到老虎钳的口,手起钳落,丝螺的屁股咔嚓一声断裂。具体大家可以想象砸刀的操作。这个方法去丝螺屁股实在太省力了,任凭你长时间操作,双手毫发无损。有一段日子我家几乎每天都有一碗丝螺。
母亲的做法大多是用咸菜汁做丝螺汤,烹饪虽简单,但丝螺搞不好会非常难吸,所以她的操作我熟记于心,母亲做出来的丝螺特容易吸。母亲在饭锅上放一个羹架,用一个大碗倒上半碗咸菜汁蒸着,饭冒泡时,在将熟不熟之际,母亲揭开雾气腾腾的锅盖,快速倒入丝螺,再蒙上几分钟出锅。这样,丝螺汤刚刚好,咸菜汁的咸香夹杂着丝螺的鲜香,满屋子飘香。
说来也奇怪,如果再好的美味,这样高频率的吃,也是会吃腻的,但是丝螺在我家的餐桌上,餐后最后都是空碗一只。饭点来我家串门的邻舍,每每总会说:“你家每顿都有这碗菜,村子里也就你们家了。难道真如此美味?“我们相视一笑,确实美味,更是丝螺的价廉。确实能比丝螺好吃但如此低价又有什么呢!
现如今餐桌丰富了,每天绞尽脑汁地想什么好吃,有时去买丝螺吃,回家用各种炒着吃,煮着吃、挑出肉来吃,都不过是一顿而已,下顿必是不想的了,须得间隔很长的一段时间,甚至是一年半载都想不起来吃丝螺。
那道美食只能是留在记忆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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