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酒楼之九:酒鬼陈皮

作者: 天狼1748 | 来源:发表于2019-03-10 08:41 被阅读3次
江湖酒楼之九:酒鬼陈皮
江湖酒楼之九:酒鬼陈皮

酒鬼陈皮走出江湖酒楼没多久,我就听到他在门外嚷嚷什么。出门一看,只见陈皮的裤带系在一棵小树上,他挣不动,扯不开,一个劲儿的嚷嚷:“别拉我了,真的不能再喝了,我儿子还等着我回去吃年夜饭呢!”我乐了:“什么年夜饭?今儿不是都二月初八了?”陈皮脸色一变:“糟糕,那更得快些,这一个多月没回去,我儿子肯定急坏了!”他不是今天早上才从家里出来的吗?真是喝晕了。

我记得上次说过了,这个陈皮不是中药里那个陈皮,尊姓陈,但大名不叫皮,而是前街的皮匠,修鞋制革,缝补皮裘。陈皮五短身材,鼻子有点儿红,腿有点儿罗圈,长得没个孩子样。其人好酒贪杯,估计挣的那点儿铜板,几乎都捐给江湖酒楼的酒缸了。

一个冬夜,他喝醉了,回家时路过一片坟地,掉到一个不知谁挖的深坑里,爬不上来,就那么睡着了。睡半夜冻醒了,就叫:“谁来救救我!冻死我了!”正巧有另一个醉鬼――卖炊饼的常英雄路过,指着他嚷:“我说呢!你把盖在身上的土都踢开了,能不冻僵吗?”说着就往他身上填土。他咕哝了一句:“别填,我是陈皮……”下面一个“匠”字没说出来,就又睡着了。这个故事不断经人添油加醋,我也不知道是否真有其事,反正后来“陈皮”就这么叫开了。

眼下,显然是他刚刚解手时,把裤带系到小树上了。我呵呵笑着,开酒楼的,醉鬼能少见了吗?不过这个是我见到次数最多的一个。于是我上前帮他把裤带重新系好,送他到路上。没走几步,陈皮一只脚又插进路边的沟里,嘴里嘟囔着什么,却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卖炊饼的常英雄迎面走来提醒:“兄弟你又喝醉啦!”陈皮斜了他一眼:“你确定我是醉了?”常英雄不屑道:“废话,当然确定!”陈皮道:“你确定就好,我还以为是自己腿瘸了哪!”我还在那儿傻乐呢,三老板娘唐妙妙却叹了口气,在我头上敲了一记:“别笑话他,他也是个可怜人。”他是个可怜人?他可怜你打我脑袋干什么?

卖炊饼的常英雄有三个老婆,陈皮却一个也没有,他只有一个十来岁的儿子。他原来也有一个老婆,生病死了。后来又续了一根弦,可过门没三天就打他儿子,他一气之下把那根新弦打回她姥姥家去了。从此,为了怕他儿子被后娘欺负,就再也没找过。要说也算难得,我们都夸他:皮匠不带锥子,真(针)行!

陈皮又来了,刚喝两口酒,就又醉了。然后就拍着桌子找事:“小二!把你们三老板娘叫来!”我皱着眉头过去:“又怎么了?”陈皮道:“你们的酒里兑水了!把你们三老板娘叫来!”我道:“别胡说八道,江湖酒楼从来不卖兑水的酒!”陈陈皮呆了一下,又叫道:“那你们的酒里为什么不兑水?把你们三老板娘叫来!”我不耐烦道:“我们为什么要兑水?再说了,这些酒都是我们二老板娘勾兑的,兑不兑水关我们三老板娘什么事?”他打了个酒嗝道:“我只跟你们三老板娘有交情,所以我只跟她说。”他一个臭皮匠,还敢说跟我们江湖酒楼的三老板娘有交情?我气道:“你再败坏我们的名声,我找人揍你!”陈皮乐了:“好,把你们三老板娘叫来,让她亲自揍我!”我冲他大声呸一口:你也配!

陈皮是江湖酒楼的常客,每次喝的酒不多,但找的事不少,喝一点儿就借酒装疯,缠着要见我们的三老板娘唐妙妙。他家小孩儿没娘,就总来看我们的老板娘,这算什么事呀?不过,找各种借口来看我们三老板娘的可不止他一个,因为我说过,唐妙妙实在是个尤物。只是,借口找的这么蹩脚的、还这么理直气壮的,非他莫属。唐妙妙施施然从楼上走下来:“谁找老娘?有何贵干?”咦,她省了个“板”字,怎么意思就不一样了?陈皮厚着脸皮傻笑着:“是我,等你揍我!”二老板娘元可儿也跟了下来:“有人欠揍,要不我来动手?”陈皮吓了一跳,他以前挨过她的打的,眼圈黑了半个月,眼下急忙道:“不不不,还是妙妙亲自打吧,你不象妙妙,会手下留情。”妙妙也是你叫的?你当你是猫啊?手下留情?跟你有什么情?

正纠缠着,陈皮的儿子――陈子昂放学了。虽然做皮匠收入不多,他还经常在酒楼撒酒风撒掉一大部分,但还是坚持送他儿子上全镇最好的私塾。他儿子也真给他争气,人长得眉清目秀,举止温文尔雅,四书五经倒背如流,做诗做的好,对联对的好,经常受到私塾先生的夸奖。那是陈皮最得意的时刻,每次他儿子被夸了奖,他一定要到酒楼来撒酒风。

记得还是小子昂才五岁的时候,一次先生出对:“雨。”子昂对:“风”。先生:“杏花雨。”子昂:“撒酒风。”先生:“点点杏花雨。”子昂:“回回撒酒风。”先生:“檐前点点杏花雨。”子昂:“席上回回撒酒风。”先生:“孔庙檐前点点杏花雨。”子昂:“陈皮席上回回撒酒风。”当时先生正在喝茶,一口笑喷了,连连夸赞小子昂反应机敏。陈皮不以为齿,反以为牙,将这段在江湖酒楼得意洋洋地宣传过好几遍。不过,一个五岁的孩子能对出那个,实在是比我强那么一点点。

陈子昂路过酒楼,听见他爹的声音,就进来劝道:“爹,咱们回家吧。”陈皮摸了一下他儿子的脑袋,柔声道:“待会儿,儿子,爹还没挨打呢,挨完就回家。”旁边众人一起哄笑,陈子昂小脸红了,小声劝道:“爹,你又喝多了!”陈皮晃晃脑袋,一指我:“好儿子,爹没喝多,看见那两个店小二没?等爹把他们看成四个人的时候,那才是喝多了呢!”众人笑得更响亮了,陈子昂脸红得发烫:“爹,那只有一个小二哥。你别喝了,快跟我走吧!”说着冲我低声道了歉,连拖带扯地将陈皮拉走了。

二老板娘元可儿自言自语:“真是奇怪,他这么一个邋遢、酗酒、猥猥琐琐的臭汉子,怎么养出这么一个标致、齐整、知书识礼的好儿子呢?”唐妙妙叹道:“唉,可怜人。我曾听小子昂说过,别看他爹终日醉熏熏,但对他十分慈爱。每天晚上一定会帮他掖好被角,轻声对他说一句:‘儿子,你是爹这辈子唯一的希望,也是老天给爹最好的恩赐。为了你,爹就是把老命拼上也心甘情愿。’”元可儿撇了撇嘴:“想不到他那么一个蠢家伙,居然还这么肉麻。”唐妙妙不理她,冲我说:“小二,你跟上去看看,小子昂可能弄不动他,你帮忙把他送回家。”我追上去的时候,小子昂果然扛不住他爹,走得歪歪斜斜,陈皮不断撞到树上。陈皮摸着脑袋,问陈子昂:“儿子,你看爹头上有几个包了?”小子昂喘了口气:“四个。怎么了,爹?”陈皮叹口气:“唉,离家还有八棵树就到了!”小子昂哭笑不得:“没,爹,前面只剩下七棵树了。”陈皮愣了一下:“漏了一棵?儿子,咱回去,补上!”我连忙上去扛住他另一边,和子昂一起把他送回家,给他脑袋上省了七个包。

卖炊饼的常英雄也爱杯中之物,偶尔也会喝醉,但他和陈皮不同,从来不来江湖酒楼。因为卖炊饼挣不下几个钱,他又娶了三个老婆,光那三个婆娘的胭脂水粉就够他开销的了。一般天气不好的时候,炊饼卖的少,他某个老婆脸上的胭脂就涂得少,他身上某个老婆给他添的伤就多。他三个老婆众口一辞:“讨得起老婆买不起粉?请得起菩萨烧不起香?还是打的轻!”可是有时,我看打的还真不轻啊。

有时天气好了,卖炊饼的钱还有剩余了,常英雄也会在外面不知什么地方偷偷喝上几两最贱的苞谷酒。有一天我听见陈皮问他:“你不喝酒回家都挨打,喝了酒回家不是更得打了?”常英雄叹道:“挨打倒不怕,反正习惯了。最怕的是不让进家门。碰上数九寒天,在外面冻一夜可不是玩的。”

陈皮嘿嘿笑了:“这就是咱没老婆的好处。那你怎么办?”常英雄一脸得意:“咱有办法!敲门之前,我不说我是谁,先把衣服全脱光,门刚一开我就把衣裤全扔进去,她们见我光着身子,怕丢脸,就连忙让我进去了。然后,一边抱怨,可一边还给咱暖身子,这就是你这光棍比不了的了吧?”

陈皮咽了口口水,故意嘀咕:“谁稀罕!”常英雄话题一转:“不过,这法子也不能总用,上次喝醉了,我如法炮制,敲完门,门刚一开,我就把衣服全扔了进去,只听不知哪个女人的一声惊叫,门砰地又关上了。我睁圆惺忪的醉眼,才发现敲错门了!”我笑得肠子痛,陈皮也笑得鼻涕眼泪一起流,然后他又问:“后来怎么样呢?”常英雄悻悻地道:“还能怎么样?白白丢了一身衣服,光着屁股跑回家,冻得半死,又挨了三顿打,疼得半死,还跪了一夜,累得半死,第二天邻居找我算帐,非说我故意调戏他老婆,羞得半死!”四个“半死”,我数着他应该死两遍了,他怎么还这么精神?莫不是他分八瓣的?

那那天下午,忽拉一下子挤进来十几个穿青衣的家伙,酒楼里好像一下子暗了不少,虽然大白天的,可也挺惨人。我上前问他们想打尖还是住店,点菜还是喝酒,为首的一个不长胡子的胖子打量我两眼:“你就是他们说的那个傻子?”我摇摇头:“你才是‘那个’傻子,我显然是‘这个’傻子。”他听了前半句刚想发火,听了后半句又乐了:“名不虚传,哈哈!”我叫他傻子,他还夸我,他才是名副其实呢。这次的成语好像我用对了吧?

旁边那个长两根老鼠胡子的瘦子挤了挤小眼睛:“小子,听说你们酒楼里的三个老板娘都不错,叫出来让咱们看看!”我不高兴了:“对不起,我们没有‘三个老板娘’这道菜。”老鼠胡子小眼睛瞪圆了,拍桌子叫道:“小子,把眼睛擦亮点,老子是青衣第十楼的!你这位爷爷是青衣第十楼的楼主‘左手剑’陈重,(他一指那个不长胡子的胖子,胖子腆了腆肚子。)老子我是青衣第十楼的副楼主‘右手刀’高翔!”我照他说的擦了擦眼睛:“你们是哪个青楼的?这跟吃饭有关系吗?还有,你自称‘老子’,说那个胖子是‘爷爷’,莫非他是你爹?”

这个老鼠胡子气得脸都绿了,右手一动就要拔刀。那个占了便宜的胖子显得很有风度:“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个傻子,何必跟他一般见识?”转头又冲我和颜悦色地道:“小二,麻烦请你们大老板娘给我们炒炒菜,请你们二老板娘给我们调调酒,请你们三老板娘给我们唱唱曲!”

我白眼一翻:“对不起,大老板娘不卖菜,二老板娘不卖酒,三老板娘不卖唱!点菜要酒找我,唱曲说书找曲先生。”这回胖子瘦子一起变色,其它青衣人也都拍桌子打板凳,叫嚷吵闹,象一群疯狗。

“吵吵什么?”只听一声轻叱,三老板娘唐妙妙身穿桃红色的衣裙,一步步踩着云一样下楼来,顿时整个酒楼静得,掉地下一根针都能听见。那帮青衣人一个个饿狼盯着肉一样,全都不说话了,还真有两个流口水的。那胖子叫什么陈重的满脸堆笑:“这位就是唐姑娘了?在下是青衣楼第十楼的楼主,江湖人称……”他还没报出称的斤两呢,唐妙妙已从他身边走过,理都没理他,象是没看见,而且没听见。

唐妙妙径直走到我面前,故意板着面孔:“小二,什么事弄的鸡飞狗跳的?扔两块骨头给他们啃不就完了!吵得老娘午觉都没法睡。”我为难道:“他们想啃的那块骨头就是你,我咋扔给他们呀!”唐妙妙瞪了我一眼,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直笑得花枝乱颤,真看得那些家伙口水横流。

那个什么右手刀高翔厚着脸皮道:“打扰了小娘子的好梦,不如,我们哥俩陪你继续睡,如何?”唐妙妙止了笑,板了脸,扫了他一眼,仍然冲我道:“小二,回头跟福老板说一声,该买老鼠药了。这老鼠都快成精了。你先去隔壁武林当铺抱只猫来。”我一看高翔那两撇鼠须气得真抖,还真跟老鼠精差不多,转身就往外走,去武林当铺借猫。

一出门,就看见陈皮不知道在哪儿已经喝多了,正在地上比划呢,想把他自己的影子卷起来,嘴里还嘟囔:“这谁掉了件青布衣服?我咋拣不起来呢?”他站着,影子长,他蹲下,影子短,他笑了:“看错了,是条穿着黑皮的狗,跟我捉迷藏呢。”然后喱了歪斜就往酒楼里进,顺便把我扯进来:“小二哥今天客气,还出门来迎接我干啥?”

我没好气地说:“我要去找猫!”陈皮一愣,笑了:“找毛?那不正对,我是皮匠,还能没毛?”我道:“是猫!喵喵!”陈陈皮不管那套,把我直接推了进来:“对,我也是要找妙妙!”一进门,看见那么多的黑衣人,吓一跳:“门外有只黑皮狗,屋里咋还这么多?今天黑狗开会呀?”高翔正没好气,一拍桌子:“你他娘的说什么?”陈皮的酒吓醒了一半:“会说人话?妈呀,眼花,看错了。对不住了,黑……兄!”然后就冲唐妙妙笑道:“妙妙,你正好在,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唐妙妙冲他笑眯眯地道:“什么好消息?今天怎么还没喝就多了?”陈皮打了个酒嗝道:“我实在是,高兴,忍不住,就先喝了。我儿子有出息!”

高翔在唐妙妙那碰了一鼻子灰,又被陈皮这么一骂,当然不会听了一句对不住就算了,他一把扯住陈皮的后脖领子把他拉到自己面前,阴森地道:“你刚才说谁是狗来着?”陈皮眼前如花似玉的唐妙妙突然变成了高翔那张脸,不禁吓得叫起来:“妈呀!老鼠!”高翔的脸都绿了:“我让你再骂!”一个耳光,陈皮半边脸顿时肿起来了,牙好象也掉了一颗,满脸是血。这时周围人都乱嚷起来,青衣人跟着高翔狗仗人势地喝骂,陈皮杀猪一样地嚎叫并且鼻涕眼泪地求饶,唐妙妙娇声叫住手,我喊打人了,整个乱成一锅粥。

忽然响起一个清脆的童音:“别打我爹!”我回头一看,正是陈子昂来了,手里还拎了一副墨迹淋漓的对联,上联是:“牛头且喜生龙角”,看起来是私塾先生的笔体,下联是:“狗嘴何尝吐象牙”,是陈子昂的字。

看来今天陈皮得意的就应该是这副对联吧。高翔狞笑着把陈子昂一把拎过去:“不打你爹?那就打你吧。父债子偿,天经地义。我把你的小狗牙一颗颗掰下来,看看有一个象牙没有!”忽然,他的手腕被扭得成了鸡爪,自然放开了小子昂。我们这才发现,扭住他手的竟然是陈皮,他的右手扭住了比自己高半头的高翔,左手擦了擦脸上的泪和血,一字一句、无比坚定地道:“你怎么打我、欺负我,我都可以忍。但,谁也不能欺负我儿子!”陈皮刚才鬼哭狼嚎的象头猪,而现在,他威风凛凛地象头狮子!

高翔挣脱他的手,立刻拔刀,跳到酒楼外面的街上,叫嚣:“有种的出来!”唐妙妙紧张地叫:“不要!别去!”陈皮望了她一眼,慈爱地摸了摸陈小昂的头:“儿子,你就是爹的种!有你这样争气的儿子,爹当然有种!”于是昂然走出门去,摆了一个非常难看的姿势:双手左右张着,配上他的罗圈腿,活脱脱一只鸭子!

高翔愣了一下:“鸭形拳?你是形意门的余孽?”陈皮冷冷道:“九年前的帐,一齐算吧!”九年前?那是陈皮刚搬来这个镇上的时候吧?高翔狞笑着:“好,今天让你们形意门的在地下团聚!”右手刀猛地劈出。陈皮看着鸭子一样笨,可每下都躲得恰到好处,并且不断回击,把我们这些熟悉他的人全都看呆了—想不到平素猥琐的陈皮竟然也是个武林高手?虽然不太高,但显然比他的个子高多了。

左手剑陈重一见高翔丝毫占不到便宜,立即拔剑在手,以二攻一,其余黑衣人也一窝蜂地加入混战!唐妙妙急得叫道:“你们要不要脸?这么多人打一个!”她显然想上前帮忙,但闻声出来的福老板拉住了她,低声道:“青衣楼还是少惹为妙!”唐妙妙恨恨地瞪了福老板一眼,却终于没有动手。而而被围在中间的陈皮显然寡不敌众,又受了几处伤,摇摇欲坠,却还在拼死反抗。小子昂在旁边哭得好可怜,我也急,好恨自己不会武功!

忽听一声炸雷一样的怒吼:“操你们姥姥!还有天理没有?”却原来是卖炊饼的常英雄扔下炊饼担子,挥着扁担加入战团!几个外围的黑衣人不提防,被他打倒一片。等他们醒过神来,立即将他也围进圈里。圈外,是左手剑陈重和右手刀高翔率领着青衣第十楼的十几个帮众,圈里,是威风凛凛的一个皮匠和一个卖炊饼的!

不知哪个好事的去把常英雄的三个老婆都叫来了,那三个娘们边走边哭边叫,脸上的胭脂都花了:“常英雄!你乱管什么闲事、瞎逞什么英雄?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们几个可怎么办?赶紧滚出来,家去!”常英雄咆哮一声:“三个臭婆娘,给我闭上你们的鸟嘴!路见不平不出手,爷爷白叫这个名了!我死了你们都可以改嫁,清明记得给我烧纸就行了!”我不由地心生敬意,这样的好汉子,显然配得上他的名字,也配娶三个老婆!而我们福老板,哼,我现在觉得他不配有三个老婆了!

一夫拼命,万夫莫敌,何况二夫拼命?一时之间,陈重和高翔也奈何不了陈皮和常英雄,但是,谁都看得出来他俩撑不了多大一会了。只听陈皮惨叫一声,原来左臂又被砍中一剑,他疯了一般,右拳猛地打过去,陈重的剑举剑一撩,眼看陈皮那条胳膊要废了,忽然陈重“哎哟”一声,左手剑不怎么掉在了地上,顿时被陈皮一拳打得鼻血飞溅。而高翔“啊呀”一声,右手刀不知怎么也飞了,他托着右手手腕,上面扎了根小小的银钗,常英雄一扁担将他打了个跟头。

正在这时,这条街上卖狗肉的胡老六、卖鸡蛋的范大娘、卖馄饨的小丁四、卖雨伞的许仙,一大群人举着杀狗刀、擀面杖、长条凳等各样物什杀过来,胡老六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你奶奶的!欺负我们江湖镇没人了吗?”陈重四下看了看,在地上看见了一样物件,脸色变了几变,恨声道:“都给我住手!青山不改,(脸上挨了一个鸡蛋,)绿水常流,(眼睛上中了一个番茄,)咱们走!”这群黑皮狗顿时一哄而散。大家又追出去一段才算作罢。

而陈皮和常英雄都站不稳了,互相扶着,靠着,鼻青脸肿地,互相看着傻笑。常英雄的三个老婆都围过去,又哭又笑地,对他肉麻地拍着马屁,估计是怕他打上瘾了,回家拿她们仨练招吧?小子昂擦擦眼泪,扶着他爹,然后双手抱拳,大模大样地冲众人道:“仗义每从屠狗辈,从来市井多英雄。子昂代父亲谢过各位乡亲高义!”

福老板走过去,将地上不知谁掉的一枚铜钱拣起来揣进怀里,脸上堆笑:“没伤着骨头就好!”陈皮把那根扎中高翔手腕的银钗捧着,送还给唐妙妙。唐妙妙接过来,插回头上,柔声道:“以后,少来喝两次酒。钱都给小子昂存着将来考状元用。”陈皮脸红了,嗫嚅着想说什么,唐妙妙截口道:“没关系,你不来酒楼,照样可以看到我。你喜欢我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陈皮瞟了一眼福老板,福老板正满脸堆笑地招呼其他顾客,仿佛没听见唐妙妙在说什么。陈皮小小声地说了一句:“红色。”

从此,酒鬼陈皮很少来江湖酒楼喝酒了。但每天他收了工,总要绕个大弯从江湖酒楼门前回家。而三老板娘唐妙妙总在黄昏时分坐在江湖酒楼上靠窗的位置,夕阳里,一身红妆,分外好看。象是一道风景。唐妙妙有时会冲陈皮甜笑,而陈皮则冲唐妙妙傻笑。冲着这道风景傻笑的还有好些人,常英雄也在其中。有一次他嘴里喊着喊着就将“卖炊饼”喊成了“卖包子”,唐妙妙还故意抛一个媚眼,挺一挺胸。

这些人里,笑的最傻的那个,当然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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