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事

鼠事

01.

乡村的风吹过小院，一畦畦黄瓜、韭菜欢快地摇曳婆娑。

院中的葡萄架下，80多岁的阿婆边做羽毛扇子边和我聊天。

一会儿，阿公从西厢房走出来对阿婆说：“耗子药下了两天，一只耗子也没药死！”

阿婆瞪了阿公一样，急急地摆手：“别说了，你每次下药都说，耗子早就听见了，能来吃你下的药？”

“耗子能听懂人说话？”我很惊讶。

“能听懂，耗子可聪明了！”阿婆推了推花镜，给我讲耗子的事。

02.

阿婆说耗子和鼠不一样，乡民们跟住在家里的叫耗子，把住在地里的叫老鼠。老鼠的尾巴比耗子的尾巴短。

早年耗子特别多，大白天趁你不注意会从瓜架下嗖地爬到那边的井台上。耗子的耳朵可灵了可灵了，即使你用再低的声音说话，它们都能听见，所以每次下下耗子药都不能说破。这还不算，耗子老聪明了，阿婆说她家厢房的粮食口袋总被耗子咬破，拉走不少粮食，阿婆就去下药。

她把药盛在一个破盘子里，走到厢房把盘子放好后刚想出来，一转身，看见一只耗子，她正想找根棍打死它，耗子嗖地钻洞了。阿婆心想坏了，药不到耗子了，耗子看见她下药了。果然，一天过去了，喷香的耗子药没有耗子问津。

“怎么回事？”我很好奇。

“要不怎么说耗子聪明呢？早就一个传一个，都知道不能吃盘子里的东西了。”

“这么神奇？”

“嗯，耗子不比一个大孩子的脑筋差！”阿婆指了指上二年级的重孙子，“你看耗子们小眼睛一闪一闪的，可机灵了，下药时不能让它们看见！”

我惊到了！

阿婆接着说她把盘子里的耗子药分成四份倒在了豆角叶上，换了地方。半天过去了，药死了三只耗子。

“耗子再聪明也斗不过我！”阿婆笑着说。一把羽毛扇也正好完工。

“可是为啥跟家里的老鼠叫耗子呢？”我来了兴致，觉得老鼠真是有意思的小东西。

03.

“啥事都有个由头。”阿公说。

阿公听他的爷爷说，原来也跟耗子叫老鼠，后来，官府为了压榨百姓，每年秋天从百姓家里征收粮食时，说运输啊过秤啊损耗了很多，就在应交的粮食之外，又摊派了一部分，取名“雀鼠耗”。

一开始本来收的雀鼠耗很少，一只雀一只鼠能吃多少啊，可是后来，人心不厚道啊，粮食损耗部分越收越多，百姓苦不堪言，只能把气撒在老鼠身上，咒骂老鼠是“耗子”，耗的老百姓的日子都过不下去了，所以这种叫法便流传了下来。其实那时候大家把官府收雀鼠耗的也叫耗子，它们可比耗子狠多了！

有时为了祈求官府少收点雀鼠耗，每年秋天收完粮食以后，大家都在月圆之夜，夜深之时，双手合十，在院子里虔诚地请求耗子们高抬贵手，少收点儿雀鼠耗。

都知道这样做没用，自我安慰罢了。可家家都去乞求，吓怕了。一年辛苦的收成都被官府收去后，所剩无几，辛苦了一年还是挨饿！

“在饥荒年头，咱家倒还不至于饿到前心贴后心。”阿婆说。

“为什么呢？”我问。

“为啥，我去挖老鼠窝呗。”阿公说

。

04.

那时候连年饥荒，田里的野菜都被挖光了，青树皮也吃没了！咋办呢？就扛着铁锹去挖鼠窝。

住在田里的老鼠靠什么过冬？还不是靠秋天偷庄户人的粮食。一到秋天，大家白天忙着收粮食，老鼠在晚上忙着偷粮食，一点一点拉到窝里去。可别小看这些“鼠辈”，它们可能干了，运气好的话，能从一个老鼠窝里挖出一脸盆粮食呢！

一般情况下，你若看到地里哪里隆起一堆松土，就找到了鼠山了，也就找到老鼠窝了―― 就在鼠山下面。一直挖下去，就能挖到粮食。还有些狡猾的老鼠没有鼠山，只要找到鼠洞口，顺势一直挖下去，也能找到鼠窝，不过这样要挖很长时间，因为一条鼠道会被老鼠们修成一米多长。

挖鼠窝有时回会碰巧粮、鼠俱获。这样最好，可以顺带拍死老鼠。当然老鼠也不是好惹的，它们逃窜的速度很快，但是不管多快，我们都抱着不拍死它不罢休的想法，举着铁锹紧追不舍……

“老鼠过街，人人喊打！”我说。

“对！你想不到，有的老鼠也是十分讲究的，它们会把拉到窝里的粮食分类存放！”阿婆插了一句。

“没错！”

阿公说有次他挖到一个老鼠窝，里面大豆、花生、玉米粒分三排摆的整整齐齐。都省得阿公回家分拣了！

真是让人意想不到的家伙，我心想。

05.

一会儿，阿公起身从屋子里拿来一个牛皮纸袋，递给我，“看看，老太婆剪的！”我拿出来，哇！剪纸―― 全是老鼠！各种姿势和表情的！其中有一张最吸引我―― 一群老鼠，抬轿子的、吹唢呐的，好不热闹！

“这是老鼠在娶亲呢！”阿婆解释说。

“老鼠娶个亲也这么热闹？！”看着这些老鼠的样子，真好笑！

阿婆说每年的正月二十四，都是老鼠娶亲的日子，到了晚上，大人都要把孩子早早哄睡，家家户户都不点灯，也不说话，否则会冲了到老鼠的好事，它会不高兴的，它会让你一年不得安生――你吵我一夜，我闹你一年！磕你的衣服、咬你的粮袋、抓你的箱柜，更厉害的，专门在你睡觉时在你屋子溜达，吓人不吓人！

“真的吗？”我问。

“有些是人们加上去的，老鼠道行再大还能大的过人？夸大了它们的本事！就是那时候老鼠多，让鼠闹腾吓的，然后编的故事。现在老鼠也罢，耗子也罢，都少多了，四处都是水泥，它们打洞也困难。”阿公说。

“孩子你是属啥的？”

“老鼠！”

“哈哈哈！敢情是是说你呢！”

我拿着阿婆送我的老鼠剪纸，笑着回家，写下了这些关于鼠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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