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什么?缘份?你真的相信人与人之间靠的是缘份?”老人家把目光移向窗外的花花世界,那里有万家灯火如同天上的街市。街市里的人们象夏夜里的萤火虫挑着五颜六色的灯笼穿梭着寻觅着……而今这些忙碌的虫子都被一个头戴红冠的无形杀手统统按进了方格子里。所不同的无非是方格子的形状不同大小不同陈设不同以及虫子的精神状态不同……
我本就是反应迟钝的人,不明所以地问:“怎么?难道不是吗?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等一会……”
“呵,歌词背的还挺熟。”老人家收回呆滞的目光看着我。
“三千繁华,南轲一梦。”乞丐先生双掌合什心心念念:“尘归尘,土归土,你我皆是凡间过客……”
此时一阵睏意袭来,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生怕老爷子又整出什么幺蛾子,顺劲又故意打了一个哈欠,心里想着:`我只是借宿一晚,明天一早还要直奔高铁南站,没工天再跟你叨唠了……'
心里想着就要站起身来。
“且座。”
我的屁股刚要欠身从木凳上抬起被老头一声低沉而威严的且座惊住。我感到后背有点僵直,一小股细细的冷气顺着脊椎骨向上窜动……‘怎么?难道这老小儿在暗中发气?我以为他刚才学禅打坐是在装大尾巴狼故作高深…’
人类啊自远古从树上下来直立行走就不断地同恶劣的自然环境斗争与豺狼虎豹争食,进化的基因里深深地烙印着遗传的恐惧。当危险临近时,身体就会莫名其妙不由自主地发出警报。当面对巨大的灾难和凶猛的野兽而无法挣脱时身体会产生一种抑制激素动弹不得。这种激素对人主本身没有伤害,但对于捕食者来说却是一种慢性毒药。这是人类进化的高级产物,久而久之,经过百万年的演化,几乎所有的猛禽恶兽包括人类自己见到人的时候都不敢轻易地攻击人类。这是因为它们潜意识的遗传基因里有人肉不香这样一条代码。所以当你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野外独自行走突然有一只恶狼支着两条爪坐在地上盯着你的时候,千万不要表现出强烈的恐惧,要镇静地停下来要镇定地对视着狼的眼睛。要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大无畏。对视的时间越久,狼越不敢吃你,直到它夹着尾巴颠巴颠巴悻悻不乐地消失在野草丛林……假如你俩一照面,你转身就跑,玩命地跑,风一样的跑,且不说有没有被脚下的树枝乱石拌倒。狼可以让你先跑一百米,不,先跑二百米也行在你回头的一刹那张着血盆大口的狼嘴就可能已经咬住了你的脖子。原因太简单了,你两条腿它四条腿,你能跑得过它吗?不仅狼是这样就连熊瞎子也是这样,已记不得哪一年有一次在网上看到一对恋人在冰河边的小森林漫步,走着走着就忽然看见从林子里钻出一只大块头的黑熊粗鲁地喘着热气向这对情侣这边走来,当时二个人一头熊都站在冰天雪地里不动了,谁知道那男青年撒开女青年的手大喊一声“快跑!”这一嗓子喊的女青年一惊妈呀一声拔腿就跑。这下子奇了怪了,黑瞎子瞅瞅眼前的男青年鼻子都懒得嗅一嗅反倒撒蹄子狂奔直追女青年……诸位看官,你认为这熊瞎子是觉得女人的肉香呢还是男人的肉不香?错!错的还没谱。据事后救下女青年的那个猎户说如果不是他枪法好恐怕人早没了,熊瞎子脾气暴眼不好,谁跑的越快就越追谁……
后来那女青年不由分说地就甩了男青年一个大嘴巴子。那男青年一脸懵逼地捂着涨疼的腮帮子百思不得姐。没一会又一头凌乱地对天狂吼:“我怎么知道它不吃我却偏要吃你?苍天我冤啊……”别解释了,越解释越说不清楚。
所以说我们人类的祖先太有智慧太有慈爱心肠了,为了让人类这个物种能够在这个美丽的星球上生生不息,薪火相传,真是煞费苦心。那么,既然人肉不好吃不能吃,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人类种族文明的交汇也就基于这个原则一步步建立起来了。
所以人生的全部意义就是一个「爱」字。爱人类爱社会爱生活爱劳动爱你身边的每一个人……
茫茫人海你我擦肩而过相逢一笑看似偶然实属必然。若说这不是缘又是什么呢?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
打住,让我们回到正文看看糟老头子又说了些什么……
就在我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的时候,心里干脆咋想就咋说呗:“我记得刚来的时候你说过咱俩是有眼缘。”见他不作声我又补充一句:“也就是说上辈子好象在哪见到过……”
“呵呵呵…”老人干笑两声,在这空旷寂静的夜里象老猫的哭泣。“我真服了你了,亏你还说走南闯地行走江湖…”
“我那只是到处打零工挣点小钱,没你说的那么玄……”
“别插话好吗?!”
‘额,倔老头嗔怪起来还挺威严的。’我的小意见在肚子里打着旋。
“做为一个行走江湖的人你起码应该知道被一个才认识几分钟几小时的陌生人带着瞎走意味着什么样的风险?”老人的语速很快。末了又来一句:“你就不怕我把你卖了吗?”
“什么,我会怕你?谁卖谁还不一定呢?”我捋起袖子展示着隆起的肩头三角肌:“你觉得你这把老骨头能受得住我轻轻一击吗?”我的口气也硬邦邦的。
“嗯,好!年轻人,我看中的就是你这点…不好意思啊对不起啊我利用了你的优点啊大师弟请你慢慢转过头去……慢慢……”
什么慢慢转回头去,我不明就里偏要猛地后转……
“哎妈呀!”我差点被惊的跳起来。还好见多识广的我很快镇定下来。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我的身后静悄悄地站在一个铁塔似的黑脸大汉。
其实我也是个很聪明的人,虽然从外表上看去半憨不傻的,但最起码苍蝇蚊子从面前飞过还是能一眼分出公母的。诸位,这绝对不是说笑。曾经有段时间我经常在夏夜徒手抓飞蚊以供无聊的同事们猜拳行乐,特别是在哥几个把酒言欢半醉微晕的时候。当然话又说回来了那时候的我身上的能量场也很强,不象现在磁力线忽明忽暗的……
尽管我的肾上腺分泌的还不够快,但还是一眼就看岀来了,面前这个铁塔似的黑脸大汉特么的是一个智障人士。于是,心里的小九九翻腾开了:‘从李半城刚才的话外音来分析,是不是这个黑乎乎的怪人侵犯了他的领地……难不成是要我!……’
“噢,我就说嘛,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此时的我不无鄙夷地看了一眼李半城。
李老头抢过话茬,说:“不好意思哈实不相瞒哈,起先我想着咱俩联手……把他打回原形,免得以后再来骚扰……现在看来也没必要了,明天天一亮那些个半夜偷倒生活垃圾的人就会找上门来……”
“你一个人打不过他么?他可是个智障人士啊。”我一指指向黑脸大汉。
那黑脸大汉看见我指他,还以为我先发制人,嘴里啊啊啊叫个不停手脚乱舞。
完了,我立马意识到这是一个武疯子,不好对付呀。‘我原本只想着借宿一夜啊,没想到尽遇着这些个乱七八糟的鸟事…’
心里那个气啊连讽带刺就出来了:“李半城!不,李董,李董事长,李先生,请问您的丐帮呢,都哪去了?该不会位列仙班了吧?”
“哎哟喂大师弟啊,实不相瞒我的那几个哥们都是些不中用的家伙什。现如今啊因为疫情封城也联系不上他们……这个傻子呀已经来过几趟反倒把我赶了出去……我到现在也不明白他是怎么摸到我这么秘密的地方?难不成是前几天的夜里我炖小鸡蘑菇他是闻着香味找上来的……他呀又聋又哑伊伊啊啊的……我见他可怜,心生侧隐就留下一晚,那知道他夜里疯病发作摔东砸西一块大木头茬子差点砸在我头上,可把我吓得……”
那个傻大个子自顾自地呵呵傻笑着,口里流着涎水。忽急忽慢地走走停停一会儿安静的象一根桩子一会儿又暴躁地东翻一堆东西……
是可忍孰不可忍。
是时候想办法把他请出去了,强制手段也不行,那样会惊吓到他。万一受了伤害对谁都不好。我和李老头跟在武疯子背后三四米开外的地方察言观色,祈愿着他哪儿来的哪儿去原路返回。
“会不会是从精神病医院跑出来的?”我似问非问地看看李半城。
“不会吧?疯人院把守很严的。”
“那我们摊开双手展开两臂象泼水一样的大声吆喝把他轰走,不然今个一晚上又别睡了。”
“诶,知我也使君也,我请你来就是这么个意思。”
“请?呵李老头呀李老头有你这样请人的吗?不过你还真请对人了。”
说干就干,我们象赶鸭子似的轰着……
那傻子忽然蹲了下来,我和半城以为他要发起攻击,急慌忙从垃圾堆里摸出两条长形木头握在手中。
那傻子突地又猛站了起来,呵呵呵呵地裂嘴笑着,哈拉子流了一地。我们都看清楚了他手里空空如也……
“真是奇了怪了,他该不是把我们俩当成狗了吧?小时候我放学回家路过后墙大院的那条土路就是这样吓唬大黄的……”
“说什么哪你,谁是狗啊。”李半城一脸不爽。
“呦呦,咱俩要团结知道不?”看着李半城一脸的熊样我就来气,但又不便发作。
大敌当前一致对外。
傻子又冲着我俩蹲下去站起来,蹲下去站起来连做几个重复,见我俩叉着腿象观赏稀有动物似的看着他忽然背过身去脱下又脏又臭的裤子把屁股对准我们……
“快跑!要放毒气……”
那一刻我扔下木棒拉着李半城就跑。
跑回宿营地,也就是U型暖气管前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心还呯呯呯地急速乱跳……虽然我们只把傻子轰出去二三十米。但在我们眼里这段距离就象生死时速。
“好兄弟,你又救了我一次……”李半城说着又要过来握我的手。
“一边玩去,你多大我多大?挺会装嫩的……”我没好气地说。
“赶紧垒工事,说不准一会这疯子还会回来的,也不知道这家伙有没有染上新冠……”我边说边把一个大型的木工架子推到一堵门墙边,回头见李半城呆呆地站着一脸的忧郁。“唉,愣着干嘛?!”
“大师弟,你真的以为我不会东山再起了吗?”
“说这些干嘛?这都啥时候了还玩深沉…呦呦呦,还象个男人吗这么小气敏感……”我走过去拍拍半城的肩膀,象一名大干部安慰士兵。“赶快垒墙。”
“待我东山再起,定许你……”李半城象注了鸡血似的一边喊着一边搬动着一张破桌子。
“半壁河山。”我接应一句。
“许你个锤子。”
“哈哈哈……”
“哈哈哈……”
寂静空洞的夜,把我们的笑声传的很远,已经无所谓了,就让我们肆无忌惮地闹腾吧。
哦,这可爱的2020,哦这讨厌的2020,哦这令人百感交集五味杂陈的2020…一开局就给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一开局就给了所有人无限个意想不到……
忽然地,忙乱中我从垃圾堆里拽出一大包塑料袋装着的医用垃圾。里面居然还有白大褂……
我欣喜若狂冲着李半城喊道:“快来快来!”
我抖开白大褂披在李半城身上急切地问:“明白了吧?”
李半城憨憨地看着我,“不明白。”
我再次急切地问:‘’疯子最怕谁?疯子最怕什么?”
“啪,啪,”几乎同一时间我们四掌互击四目相对顿脚跳了起来,不约而同地大喊:“疯子最怕医生疯子最怕打针疯子最怕医生疯子最怕打针…”迅速穿上白大褂捡起一个盐水瓶和一个一次性注射器风一样地向前左方几十米的无人区冲去……
那疯子还在。
只不过放毒改成了拉屎…
不,也许人家本来就是想拉屎,很明显的地上摊开一坨黑色的什么玩意。忽然见到两个白大褂风一样哇哇叫着追过来,象是受惊一样夺路而逃……“啊我不要打针……我不要打针……”
空旷寂寥的地下停车场里这凄厉的哭喊声象一根根无形的针…刺痛我的灵魂……
我慢慢蹲下,身心疲惫。再抬起头来时一汪泪水噙在眼角:“我们是不是做的过份了?这么冷的天让他一个人在外面……”
“嗐,这天下可怜人多了去了…别想那么多……”李半城轻轻扶起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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