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座次刚排出的那天,郭余庆就神色诡异的跑到于晓前说:“八成咱俩能挨的比较近,到时候你的试卷可要让我看看”,于晓向来是今天懒得想明天的事,有一搭没一搭的答道:“没问题。”
其实于晓连自己能考多少分能心里没底,哪还有心情听锅子的话,再说他与锅子的性格也不相合,交情也算一般,犯不上两肋插刀的份,听他这么一说,也就随口应承,一点也没往心里去。
倒是锅子听了于晓的话却兴奋不少,按照他的推算,他的座号与于晓的座号虽然差了七八个,而通常考试时座号都是排完一列,再倒着排另一列,于是他们俩就很有可能会被安排相邻,到时候凭他5.2的视力,看一下答题卡还不是小菜一碟?锅子开始从心里发笑,接下来的几天他大可以安稳的睡觉了,有了于晓这个曾经全年级都考过前五名的靠山,他还怕什么呢?他在梦里接着笑,梦见自己高考成绩下来了,出奇的高,不但自己的空军没问题,就是凭这分数考个其它本科也是绰绰有余的……
当锅子在集体宿舍的大床上美美的开着飞机的时候,躺在家里卧室的于晓却忽然失眠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神经衰弱,又或者爸爸前一段给他买的健脑药有问题,自从吃那个以后,已经平白无故的流了两次鼻血了,还有妈妈的饭菜,每次都丰盛的让他喘不过气来,这时候他倒很怀念平时的粗茶淡饭起来,想起小时候在老家梧桐树下咸菜馒头粥的晚饭。
药片与咸菜在旋转,在缠绕,最后又化作了一团粥,继续旋转……“晓晓,起床了,该上课了”妈妈的敲门声把于晓从药片和咸菜的漩涡里拯救出来,于晓睁眼一看表,五点三十,又该上早自习了,“不过也没剩几天了”,于晓想。
确实没几天了,今天已经是7月2号了,一周不到就是万众瞩目的高考。学校里老师已停止了授课,只是看似轻描淡写的给学生讲解些高考的注意事项,什么认真仔细,心态平和,放下包袱之类。班主任这时候也分外勤快,每天八趟不止的往教室跑,每次也都是差不多的话,不过唯一有些新意的就是:明天再上一天可能就放假了。
啊,放假?于晓连忙竖起耳朵,生怕听错了一个字,同桌强子被他这一动作吓了不小的一跳,不过念在他经常这样的一惊一乍,也见怪不怪了,继续低头看自己的书去。
“喂,强子,老板刚才是说明天放假对不对?”于晓怕自己迷糊中听错,向同桌凑过去。
强子无奈的转过脸,看了于晓半响,郑重的点点头。
于晓转头不再说话,嘿嘿的自乐起来,“终于要出这牢笼里”,他说的很轻,但强子还是听到了,停了手中的笔,转头对有些疯癫了的于晓仍下一句:“那也得先过了高考这鬼门关!”
……
果然如锅子所料,考场上于晓与他正好相邻,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锅子在于晓的右边稍微靠前了一点,要看于晓的答案不但需要歪头,还需要往后稍微扭一下头,这就无形中增加了许多的难度,监考老师的两眼也不是挂着的摆设。
第一门是语文,可于晓的心思还在昨晚的梦里头没有拔出来,这也不能怪他的迟钝和心不在焉,毕竟即使平时日里再不拿学习当回事,但高考还是不敢大意的,要怪也只能怪昨晚的那两片安眠药药力发挥的太慢,不,是三片。
也不知道老妈从哪里看来的考前注意事项,说高考前考生容易出现失眠,家长可以在考生的水里加适量安眠药,于是就跑去买了十片。但老妈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人家‘专家’还特意交代,安眠药要悄悄的放,不要让考生知道,以免造成心理负担。老妈买回来后就把药一把扔给了于晓,说睡不着就吃半片,于晓9点不到就爬上楼进了自己的卧室,扔了半片在嘴里,半小时没见一点困意,于是一点点的增加剂量,最后整了三片进去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早上醒来天是昏的,脑袋也是昏的。老妈做了荷包蛋,纸笔也早已收拾妥当,于晓胡乱扒拉了两口,这才匆匆赶去考试地点。
语文本应该是于晓的长项,至少文言文和作文是不怕的。果然前面做的相当顺利,一半个卡壳的也丢下不管了,做完就把答题卡正面朝上放在桌子的右上角,接下来就开始考虑作文了。闲了大半个小时的锅子马上来了精神,5.2的视力发挥到极至,瞪的如铜铃一般,简直要放出光来,身子也由原来的蔫不拉即坐的笔直,脖子伸的如探路的蜗牛。
于晓不管他,他还在考虑作文该怎么写,他考前并没有听语文老师的嘱托,每个体裁背诵几篇作文,以便高考时抄上,他喜欢挥洒自如的去发挥,但今天这个题目却多少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假如记忆可以移植》。
感人肺腑的抒情散文是有余地的,可以编写一个成植物人的亲人,自己是多么的想让他醒过来,把自己的意识移植给他。诗歌更好,通篇空无一物的抒情就是了,那年月正流行汪国真的朦胧诗,应该最适合这个,但于晓却痛恨汪国真的无病呻吟,强子的诗集被他看了两篇后就打入了冷宫,自己诗歌上的那点墨水是远远写不出象诗的东西的。再就是议论文?也可以洋洋洒洒发表几篇的长论,但论点并不好找,这么个不阴不阳的题目,写议论文也不是很合适。最后只剩了小说,于是于晓打算写一篇小说,在学校里听说过的全世界最有名的人莫过爱因斯坦,那就拿他开刀吧。
又半小时过去了,一篇类似小说的东西终于在于晓笔下写了出来,小说里他是个科研人员,一天忽然被叫去听爱因斯坦的讲座,他很惊讶爱因斯坦难道复活了?去了之后才知道原来是科学家把爱因斯坦大脑里的思维全部复制到一个新生命里,于是人类的智慧得以保存发扬,这相创造将对整个人类社会的进步意义非凡……
哈哈,多么伟大的奇思妙想啊!于晓的思维还沉浸在作文里,但作文格子明显已经不够用了,于是他只能发几句感叹草草结尾。抬头看看旁边的锅子,也许答案早已抄完,正在埋头写自己的作文呢。
第一场结束,锅子在走廊里拍着于晓的肩膀笑道:“看的也算清楚,不过被监考老师点了两次桌子,也没说别的,没事。”于晓附和的干笑了几声,他这时才记起自己的答题卡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老师反扣了过来,当时竟然没有觉察。
接下来的几天一如既往,数学,物理,化学,英语。于晓没有再吃安眠药,锅子也次次都能得逞,虽然次次被老师提醒,敲桌子,甚至小小的警告。
7月9号,鬼门关总算过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于晓开始忐忑,空闲的时间大把大把,却并没有玩的心境,平时沸腾的校园也寂静落寞了很多,读书的人走了,喝酒的人也走了,于晓开始一个人闷在家里看电视。一天他忽然接到锅子的电话,约晚上出去喝酒,于晓其实很不喜欢跟他出去喝酒,喝酒要找对人,不然就是受罪,但又禁不住锅子的软磨硬泡,最后终于妥协了。
锅子是从村里诚意赶过来答谢于晓的,身上带了二百元钱,这对这样一个小县城里两个人的饭菜早已是绰绰有余了,在给于晓打电话之前,他事先骑自行车在县城转了一圈,看了几家比较体面些的酒店,问了下价钱,最后定了一家价位还算合适的。看到懒散的象散了架一样于晓到来时,他忙大步迎上去,把还在不情愿中的于晓拽进了酒店。
饭局进行的很沉默,但却丰盛,于晓却没多少胃口,只夹了些葱油鲤鱼尝了尝,味道还算鲜嫩,家里是做不出这味道的。锅子在旁边更是少动筷子,一个劲的让于晓多吃,直把于晓推让的想吐。
成绩揭晓那晚,正赶上福岗来县城玩,于是也住在了于晓家,两人眼睛直盯着电视机的成绩公布名单,一串串的名字滚珠般的从电视机屏幕上滑落下去,名字后面紧跟的是高低的分数。直到凌晨两点多,于晓才看到自己的名字,分数赫然是495。这与先前看到的诸多500多分的人差距颇远,于晓的心从悬在半空一下子跌落到万丈深渊,他掏出纸笔,又匆匆记录了几个熟悉的名字,就懒的再去瞧那屏幕了,直挨到东天泛白,他拉了福岗骑自行车上街闲逛,今天是张榜的日子,学校应该会很热闹,不过去学校之前,他也许应该先去找林夕,把她的成绩告诉她,387。
这夜一宿没睡的并不止于晓和福岗,锅子同样也在电视前坐着,只要他够了200分,他的空军梦就能实现了,他在脑子里翻寻着高考时的情景,200分,应该是有把握的,平时自己的成绩也不算最差,再加上抄了那一些选择题。但当流水名单里出现他的名字时,他却一下呆住了,电视上他名字后面紧跟的分数,是个赫然清晰的:0。他被记作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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