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话
调查
大约五小时后。郑县流水村。
终于抵达目的地,这漫漫长路加上并不顺畅的路况,使得我们一行人疲惫不堪,到了住处,我们早已经是筋疲力乏,但是即便如此,布置计划仍旧不能中断。
我尽力鼓舞着每一个透支着体力的同事。
“首先,明天我和许飞明天先去县公安局与相关人员接洽,以便大家后期展开活动。之后,剩下的一批组员前往我给你们预先留下的地址,前往调查。切记,先不要惊动周围的村民,特别是我们要前往调查的那个妇人,大家记住了吗?”
简单部署后,我就安排大家先暂时休息了,一切就等明天再说吧。
次日九点半。郑县公安局。
流水村通往县城的路途倒并不远,掐表算的话也就20分钟的车程。在警察局接洽我们的是副局长。
看见我们的到来,他笑盈盈的说道:“两位同志,具体情况黄局长已经和我通过气了,你们放心,有任何需求我们这边都会通密合作。”
“副局长,不用客气,我们这一边只需要你们提供个人档案以及相关数据,其他的就不用麻烦你们了。”我表明来意,现实也如此,此次前来,我方人员在力量上已经完全足够,其他的倒显得画蛇添足。
“好,祝配合愉快。”
“好的。”
我礼貌的同副局长长的握了一个手,希望这会是一个好的开端。
结束短暂的寒暄后,我和许飞便在档案室人员的陪同下,一同前往档案室。其实,那些卷宗数据,我们在进发之前便在本地观览过,不过各地对于相关卷宗会有相应的保留,我们所看到的只是大数据,具体的细枝末节还得亲自走一趟才能看得出端倪。
在档案室取走相关资料后,我与许飞又火速回到了住处,现在我们一分钟都不能再耽搁,说不定真相在眼皮底下就会溜走。
而前方汇报而来的消息也令我们驻守原地的人大为一振:汪母还住在老宅,未搬走。听到这一好消息,我长久以来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下。
“动身前往去看看情况吧。”
“好的。”
......
三十分钟后。
汪母所在的地方,是属于农村里面很偏僻且落后的地方。站在汪母宅院外,可以感觉到一种非常萧条的气氛,也因为位处山间,所以时不时向我们袭来一股股山风,而林间窸窸窣窣的鸟鸣与不知名的怪叫则使人心生惧色。这里的确是荒凉至极。
而站在院外迎接我们的先遣部队,则一个个灰头土脸的瞅着我,我颇为尴尬的笑了,这些同志多半是90后,且以城镇为主,多半没有接受过苦难的洗礼,再加之这里信号不通,消息传递也是一件难事。
“喏,大家先吃饭吧。”许飞朝大家笑笑,从小车的行李箱,取出一个装有快餐的箱子。
一开始,大家似有犹豫,以为我是在考验他们,都立在原地,一动不动。而当我故意说“快餐仅此一份,再不快吃,可能今天就真的要饿肚子”的时候,众人才放下条条框框,取走饭食,大快朵颐。
待大家饱食后,我开始询起着调查的具体情况。
而根据大家汇总而来的数据表明,这个汪母的确是汪大柱的母亲。根据相关的户籍数据比对,也是无误的。但是,具体的情形,我愿意亲自询问汪母,毕竟众口众言,很难得到一个较为客观的证据。
考虑到汪母年逾八旬,加之之前调查时就是一窝蜂的人围聚在一起,对她造成了不小的干扰,这次我打算只身前往。
“一个人,这样安全吗?”有同事在我耳边念了一句。
“怕什么,上一次,我还一人前往调查李琴嘞,汪大柱最后也回来了,我不照样好好的吗?”一个年迈的妇人对我能造成什么伤害,况且,如果当她知晓,自己的儿子可能与嫌犯有勾结,可能心里会很难承受吧,现在,我只能尽力将这伤害的程度减到最小。
我走到这极具年代特征的古宅,轻轻推开那因年岁而沾染上灰尘的木门,说实话,内心的惶恐占据了更多的席位。倒不是我胆子小,而是这莫名的肃穆给我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再加上隐隐透出的室内暗光更加剧了我心中的不安情绪。
不安归不安,正事还是要办。我按捺住快要蹦出的心,缓缓进入室内,动作缓慢的犹如一个古稀老者。
也许是刚刚接受过小小的询问。这位老妇人出现在我的眼前已是睡着的模样。门虚掩着,大抵是知道我这个后来者还要进行一场探寻。老妇人年岁已高,风烛的模样使我回忆起母亲的音容笑貌。
我诞生于一个典型的男权家族,父辈在家中占据着绝对的权威与统治地位,但是我生性阴柔,并不爱父亲那种过于尖锐的锋芒,于是成长的很大一部分时光,都或多或少,浸润着一份母爱的滋养。特别是在当年经历过那次“污点”事件后,我与母亲的联结便愈发紧密了,当然,父亲于我而言,也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指引着我在做事的果断与气魄。现在离家数年,过年才可返家一趟,对于亲情的概念才变得越发丰满与立体。
眼前这个侧卧休息的老妇人,那模样完全是中国所有劳动妇女的写照:安静、祥和,对于自己的后代寄托着无限的希望与爱,生怕自己不能倾尽全部。我静静地观察着这位妇女,若她不是嫌疑人的母亲,或许会是另外一种状态吧,这场梦境也许是她对于儿子的保护姿态,但是梦终归会醒来,迎接她的只能是必须接受的现实。
也不知过了多久,老妇人也许是觉得口渴了吧,蓦地起身了,她睡眼朦胧的扒了扒凌乱的头发。
“诶。”见自己对面站着一个人,老妇人不禁吓了一跳。
“你,你是谁呀?”
“阿婆,别害怕,我是刚刚那些人的上级,我是来问您一些事情的,别害怕。”我解释道。
“哎哟,你们这些,莫不是坏人啊?那些人一进来就问我儿子的事,我问他们是干啥的,愣是一句话也不说,我这老太婆也七老八十了,经不住你们这么盘问哦。”
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是我提前就安排好的,这也是为了阿婆能够更好地同我们配合。
“放心阿婆,我们不是坏人,只是啊,您的儿子在这边的手续和我们那边没有交接好,我们需要问您一些细节上的东西。”
也许知道了我们前来并无恶意,阿婆那警惕的眼神才逐渐放下,但是当我的字眼转到了她的儿子,一瞬间,她的眼神又恍惚了一下。
“儿子?”
“对咯,你是我的儿子,嗨呀,没想到啊,阿宝,十几年没有看到你啦,你都长这么高了?模样也好生俊俏哟,对了,你找了媳妇没啊?”
儿...儿子?这阿婆莫非将我认作了她的儿子,虽说她上了年纪,但是也不至于认不出自己儿子长什么样啊?
莫非,她有阿尔茨海默病(俗称老年痴呆),但是根据拿到的材料来看,她并未有任何病史啊?
她仔细端详着我,忽的一把手捏住我的年颊,笑着说:“阿宝哟,以前小时候,我就喜欢这样捏着你的脸,然后同你的爹在后山上放牛,也不晓得你还记不记得?”
一时间,我难为情起来,与自己的母亲如此亲昵的在一起玩耍,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如今,被人认作儿子,我的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感觉,或许这便是遗失已久的那份童真吧。
阿婆捏着我的手,将她那布满了岁月痕迹的脉络一点点与我交织在一起,心间陡然觉得这世事变迁均在瞬成便已落定。
看阿婆如此爱怜的目光,想必同汪大柱平日的关系是极好的。而婆媳之间的隔阂又使得她不得不暂住在自己的乡野小屋,前半生的辛苦铺垫却换来这样一个清苦的结局,我不禁同情起眼前这个妇人。
但是同情归同情,正事还得开展,我渐渐挣脱这恍然而降的亲情,试图引导阿婆的记忆:“阿婆,我不是您的儿子嘞,你的儿子叫汪大柱,你再仔细想想看。”
“大柱...大柱?”阿婆没有对上我的目光,只是一个劲儿的嘟囔着。
“对啊,她叫汪—大—柱。”为了加深她的印象,我故意拖长了每一个字的尾音。
“不...不,你就是大柱,你就是。我得儿哟,你怎么就不认我这个娘啊?哎。”她似乎笃定了我就是她口中的那个儿子,不停地用坚定地语言和眼神确认自己并没有看错。
我一时哭笑不得,难道陷入这种病症的老人,真的是连身边至亲之人的模样都不记得了吗?
阿婆的举动使我的调查一时间陷入停滞不前的局面,我看着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对了。我有汪大柱的照片,这样或许会唤醒她的一部分记忆吧。
我打开上衣口袋,取出汪大柱的照片。
“阿婆,你看看这张照片。”
阿婆激动地情绪因这张照片而渐次停止,她慢悠悠的从我摊开的手掌取出这枚相片,如获至宝的观赏着。但是很快,她的一句话又将我从满含希望的境地彻底打入黑暗的冷窖。
“这是谁呀,我不认识他。”阿婆一脸陌生的回应我。
怎么办,这阿婆看起来的确是有失忆症,不仅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认错,而且就连摆在她面前的照片也识别不出来。阿婆望着我不停地散发出慈爱的笑容,我盯着那张笑脸却始终无法喜悦起来。
“不如咱们出去走走吧?您这常年在家里面呆着,出去透透气?”我提议道。
“嗯嗯,好嘞,我的儿啊,咱们也是很久没有一起出门看看了,我这老太婆也该出去走走了。”阿婆满口答应,但是她依旧咬定我就是他儿子,令我感到头疼不已。
走出房门,在外面久候的同事都围了上来。
“走开,你们走开,我不认识你们,快走,快走。”阿婆对这忽然簇拥上来的人群似乎心有抵触,生气的说道。
同事们面面相觑,不好上前激怒阿婆,只得原地站着。我扶持着阿婆,满满的在他耳边说道:“阿婆,他们太吵闹了,不如咱们在这附近随意走走,换换心情。”
“好,都听儿子的。”
“儿子?”
大家都疑惑的望着我。短时间解释不了这件事,我只得安排大家先原地等候,一切等我回来再说。或许,这会意外挖掘到别的有用信息,一切都还不能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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