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学生

  透白无暇的圆月渐渐隐藏起自身的银光，只见挂在远空的一轮皎月深深地嵌入云层，伴随的是黎明的曙光。

  “铃！”闹钟仅响了一声，梓儿便手疾眼快地按下，这般速度丝毫不想睡梦中的人，反倒像高度警惕的前线战士。

  梓儿利索地翻身，下床，进厕所，洗漱，轻手轻脚地完成所有事情，也使其他舍友的美梦得以延续。

  踏着晨曦的步伐，站在空寂的操场，黎明的曙光猝不及防地闯入梓儿的眼帘，瞳孔毫无防备地紧缩。梓儿微眯着眼，习惯地抬手挡在额前。实话说，她并不喜欢这刺眼的阳光。

  穿过操场，到达饭堂，梓儿匆匆吃了碗粥便匆匆回到教室匆匆进入学习状态了。不久，学校广播准时响起，从六点十分到十五分不停歇地响着经典而洪亮的歌曲，生怕哪个学生听不到它的呼叫。这时，大家才一边不满地骂着广播一边努力地与床板分离。梓儿似乎完全没有听到这吵杂的广播，依旧专心致志地低着头奋笔疾书。偌大的教室，只有最后一排最角落的位置安静的坐着一个女孩。一头及眉露耳的清爽短发，一套标准的校服。这个熟悉的身影仿佛与黎明时的教室约好了，安然地相互陪伴着，从不失约。

  而后，同学们纷至沓来，打破原来教室的宁静，朗朗书声映着生机勃勃的晨光。然而，第一节课语文老师的突击小测引来了同学们的怨声哎哎。老师一如既往地只收了梓儿和其他几个班干部的试卷，改完后把答案给梓儿，剩下的同学则他们几个负责改。梓儿熟练地批改着同学们的试卷，快速地对着答案给分、扣分、算分，手速飞快，字体龙飞凤舞，毫不犹豫，不出五分钟便改了十多张，其他班干部则每人只改了两三张。老师非常满意梓儿的效率，毫不吝啬地给予了表扬。对于这样一个品行兼优，成绩优异，又能“帮手”的好学生，有哪个老师不喜欢？

  刚开始同学们对梓儿改卷速度的讶异也被梓儿一句轻飘飘带过，“从小到大还习惯了。”的确，从小学到初中那么多年，再生疏的事也变得熟练了。

  课间，同学们热烈地讨论着回家的计划，也有不少人笑他们“未雨绸缪”，今天才星期四，离雨的期限尚早。梓儿难得地停下手中的笔，抬起头听他们讨论。

  一阵闷热的夏风掀翻日历的页码，上课、下课、吃饭；上课、下课、吃饭、洗澡，上自修……日复一日的学习生涯任谁也厌烦了吧！梓儿下自修回到宿舍后，依旧在床上的折叠桌学习，微黯的台灯光晕伴着舍友们均匀的呼吸声，显得格外柔和。梓儿看了一眼闹钟，已经凌晨12点了。缓缓伸了个懒腰，蹑手蹑脚地走去阳台。

  夜间的风沁着湿气没了日间的闷燥，对面的宿舍楼早已乌灯黑火，篮球场的两盏黄灯散出温馨的光色，早已蒙上灰尘的灯盏前，一群小虫子扑腾飞舞。微风拂过梓儿的脸庞，掠过她的刘海，梓儿享受地沐浴着风的柔情，这是她一天中唯一能放松的时刻了。随风飘舞的落叶零零星星，滑落在球场边，点缀一片阴影。梓儿与凌晨的阳台，亦有一个约定……

  翌日，梓儿依旧踏着晨曦的步伐，早早穿梭于校园，只是今日的步伐，夹杂着希冀。迎着阳光，梓儿喃喃自语:“星期五了……”

  这个星期五，不是一般的星期五。往日老师都要求他们周末留在学校学习，梓儿已经留在学校一个月了，而这个周末，老师特许他们回家。这天中午，大家都放弃午休的时间，在收拾回家的东西，下午大家都背着鼓鼓的书包去教室，万事俱备，只欠放学铃。

  为了方便家里渐远的同学，这天下午只需上两节课。课间，梓儿少有地离开座位，走出教室，趴在走廊的栏杆上，痴痴地望着楼下的人。他是学校出名的“坏”学生，举止粗鲁，顶撞老师，被通告批评，却依旧潇洒地活着。梓儿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小声地嘀咕:“当坏学生真好。”

  踏着悠扬的铃声，原本满座的教室寥寥无几。梓儿背上书包走到校门口，几分钟后爸爸便到了。一句无话，有的只是询问梓儿的成绩和几句无谓的话。爸爸不善言辞且管教甚严，父女两间总有一道隐形的墙。

  梓儿一到家就大鞋一甩，捧着手机倒在床上，和同学约好明天一起去玩。

  第二天一早，梓儿出去了一整天，回来后便开始了她的小说之旅，正当她津津有味地躺在床上看言情小说时，爸爸突然闯入，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梓儿从床上站起来，不敢看爸爸的表情，手也不知所措地扯着自己的衣服。

  沉默良久后，爸爸终于发话：“这些书没用的，会教坏人的，多看些名著才有用。”

  梓儿听到爸爸还算缓和的语气，顿时松了口气，乖巧地答应着。

  爸爸拿走梓儿的小说，走到房门口，又想起什么似的，回过头问梓儿：“做完作业了吗？”

  梓儿对上爸爸严厉地目光。顿时一颤，立刻低下头，强忍着因恐惧的颤抖，如实回答：“没有。”

  果然，爸爸不大却犀利的声音带着愠怒，“一点都没开始做？”

  梓儿迟迟没有反应，只是低着头一动不动。不知是不是她的反应，让爸爸的怒火升到了顶峰。“老师昨天打电话来，说你状态不好，考试也退不了，回到家就只会玩手机，看小说，出去玩了一天，你不想读书了是吧？”

  梓儿依旧低着头，她多想回答一个“是”，有谁真心想每天无止尽的学习，心中早已想好的叛逆的答案却卡在了喉咙，剩下的只有沉默，只能沉默，也只敢沉默。

  爸爸生气地摔门出去，而后，他们一家人出去逛街了。剩下梓儿一个人在书桌前，对着一道道冷漠的数学题。直到爸爸那熟悉的摩托车发动机的声音远离，梓儿才肯落下那倔强的泪，打湿了试题。

  从小到大，一直努力地做一个“好”学生，可是她也会累啊，每天在学校这样努力地学习，就只是为了一个月回家一次的机会，只是想在这两天里的事，却成了大家讨厌的“坏”学生……梓儿一直都很渴望当一个坏学生，上课可以睡觉，玩手机，顶撞老师，顶撞长辈，还可以离家出走……

  梓儿拿上手机、钥匙出门，漫无目的地沿着马路走到泥泞小路，两边的野草被风刮得簌簌作响，黑夜压覆着整个世界，黑漆漆的草丛是不是传来“吱——”的一声。往日梓儿肯定逃到不知哪去了，可今日她目视前方，眼睛空洞地睁着，行尸走肉般一直向前走着，被风吹落的泪珠浇洒着两边的野草，小草们顶着沉重的泪珠低下了头。

  梓儿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遇到一个跨不过的坎才停下脚步。转过身，远远凝望着那盏未熄的灯，家里的灯。

  一个她不愿回去的家，一个压抑的家，她累了，她一直疑惑自己为什么没有叛逆期，她一直期待着它的到来，现在，它似乎来了……

  忽然，脚下一声难听的“呱——”，一只不明物体跳到梓儿脚上。梓儿猛然一叫，撒腿就跑，不到几分钟，梓儿已经在家门口了。

  平复惊魂未定的心，擦干眼泪，忐忑地走上楼，听到爸爸熟悉的鼾声，梓儿如释重负。

  妈妈看到梓儿一愣，然后小声地说：“你怎么又跑出去玩了，你爸爸以为你在学习，还让你弟弟不要吵到你，刚刚买了很多东西给你。你从来就不用我操心，你长大了我们也管不了你了，你要懂事啊。”

  听着妈妈的话，看着爸爸微陀的背，和两鬓的白发，那紧皱的眉头和不安稳的睡颜，本已止住的泪水再次涌出，侧过身不让妈妈看到，胡乱应了句便回到自己房间。

  现在，它又走了……梓儿期待的叛逆期转瞬即逝切一去不复返。

  隔着窗户静静地凝望着黎明的天空，太阳覆盖月亮微弱的银光，散射万丈光芒，“坏”学生深深地隐藏于黑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