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杏树长在人家屋后,距离沟边还有一定的距离,但可能是树根在沟里裸露出来太多了导致树干不稳,于是,那杏树向着沟的方向倾斜了过来,似倒未倒,越过了沟,伸到了沟的上方。
于是,从庄稼地里的小道儿出来,迎面便看到了那棵杏树。
印象很深的是早春时节,尖利的风儿还在田野间游荡,堤坡上的小草还在探头探脑,小麦刚刚返青,树上的芽苞还没睡醒。这个时候,心里对春并没有奢望,但就要走出庄稼地里的小道儿时,猛一抬头,一下子就吃惊了,接着便是满心的欢喜。因为,有一树繁花正笑着撞进你的眼里,跌进你的心里——那便是从沟对岸斜伸过来的那棵杏树了。
她的枝枝叉叉上全是鲜花,全开的,半开的,未开的,紧紧挤在一起,围坐着的枝条也便成了花鞭,垂挂着,挺立着。风儿经过,便又笑起来,花枝乱颤,似乎声音也溢进了空气里,令人心迷神醉。忍不住折上一枝,顺便捎带给外婆,她光线昏暗的老屋即刻春光明媚起来。
不过杏花开不了多久,总觉得还没看够,一夜风雨,便花落枝单,常让小小的心儿充满了怜惜与遗憾。但这种感觉是短暂的,因为在没有迎春花的童年,我从来认为,小路上的春天是杏花唤醒的,只要杏花一开,春天便来了。真的,草儿渐渐葱绿起来,各种花也接着次第开放。堤坡上开始热闹起来,蒲公英、酸浆草、野豌豆、野红萝卜……它们黄的、紫的、白的花儿真的“像眼睛,像星星,还眨呀眨的”。村子旁,更是桃红、梨白、藤紫……一片花团锦簇,喜气洋洋。
而待花褪春去,再去看那杏树,不知什么时候,枝上已经挂了许多小小的青杏。每一枚青杏都是一颗小小的心脏,掩映在心脏形的绿叶里,不容易辨出。在零食奇缺的童年,把猎食的目光投向自然是常有的事,即便如小杏,也不想放过。于是每次路过那里,便会扯着那杏树低处的枝,渴望摘下一枚青杏,安慰一下肚里的馋虫。
从蒙着白毛,心脏软软的小杏开始,到青中泛黄,即将成熟的大杏,那树上的果实是越来越稀疏。我坚信,不是我一个人这样干着,因为我路过时看到树下的杏核越来越多,沟边的瓦片、石子也散落不少——那是用来砸下杏儿的。当然,我也会停留下来,顺便拾起那些瓦片、石子,仔细搜寻一下,朝着看到的目标扔过去。多数时候只会悠悠落下几片病态的黄叶。不过,这并不影响内心的欢愉,如若真的落下来一个,倒觉得像中了大奖般的狂喜,虽然知道酸不可耐,还是赶紧用手一搓,迫不及待地咬上一口。立刻,酸味便在口腔里扩散,令人不由皱眉咧嘴。即便这样,也是不舍得丢掉的,总要一边走一边嗍,在品味中走完余下的路程。
那杏儿后来是否长得柔软甘甜,已经不记得了,唯有它的酸味,成为我关于那条路上对春夏季节重要的记忆之一。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