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米油

作者: 先客 | 来源:发表于2019-08-18 23:25 被阅读3次

    魚和熊掌不可兼得,莊子時代熊可能還不如狗,不在保護範圍內,鍋裡沒肉了,來乎哉,熊也魚也。現代連狼都受保護了,人去動物園看動物還要買票,好像動物們才是主人。它們一旦有了智慧,人也一樣被他們研究。

    14年五一,被獵戶擺了一道,他看上的是房租,我們傻等,熊也不來,狼也不來。實際上禁獵期到九月15號才結束。他有沒有熊的配額我們都沒仔細核實,差點被違法。

    此行目的是砂金,動物花邊就此翻篇。往更高處走,離開艾尼,沿澤拉夫尚主流溯源東進,到靠近雪線的小村薩巴赫,以臨近傍晚,看看GPS,超過2600米了,今天從夏天走到了冬天。

    本想在馬德魯什卡特入住當地賓館。但問了十多個人,都不懂俄語,原來認識的謝力克正好又出門了。當地人到很熱情,帶我們到銀行,商店,學校,司機懂塔吉克語,就是問不出來賓館在哪裡。於是就人困馬乏,薩巴赫了。

    好歹有個前蘇聯時期曾經幹過地質的人家,一番寒暄,賓館就有了著落。主人俄語不溜,特地請來了另外一位年紀更大,俄語也更好的人做陪。他們也有屬相,互相一比較,我們的鄭工還是桌上最大的,56歲,其次才是蘇木羅特,從面相上看,蘇木羅特和他當爺爺的身份完全吻合,子孫滿堂,牛羊成群。我齒序第三,於是蘇木羅特就一本正經地給我提親,此地風土人情俱佳,那裡黃土不埋人,明天就可以召集相親蓋新房。人生相聚,差別噓咦,本是同齡人,遠近若臨壑。

    虔誠的穆斯林不沾菸酒,蘇木羅特家有的是水果,無酒雖不成宴,但在遠山小村,大有客從遠方來,情真意切,談興致濃,忘乎所以。

    認識蘇木羅特,也就揭開了薩巴赫的脈絡。澤拉夫尚是一條遠古而來的民族之河,絲綢之路上肯定是曾經的繁忙商路。源於塔吉克同吉爾吉斯南部交界的帕米爾西部冰山,在中國境內就是阿圖什的柯爾克孜,貫穿塔吉克中部,最終在薩馬爾罕附近進入烏茲別克,匯入咸海。3000多年前,我認為可能更早於波斯帝國時代,這裡曾經是古代馬特喬王朝的首都,雖然地域開闊,確實有王朝的龍脈,今天已經是非常小的村子了。甚至沒有留下什麼文字和歷史傳說。

    薩巴赫現有人口可能不到二百人,最聪敏能干的年轻人要么上学,要么打工,都在俄罗斯。村里没有行政机构,也没有村长,典型的小国寡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鸡犬之声相闻,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外来人口,例如今天突然来了四个中国人,对村里的宁静有所冲击,至少苏木罗特谈兴甚旺,和我彻夜品茶。

    想吃肉的话,图省事,就到唯一一家杂货店买美国冻鸡大腿,想大快朵颐的话,很麻烦,也很不可能,需要耐性。首先,中餐的标准这里无法实现,佐料,炊具都没有。按照穆斯林的习惯,杀生要超度,必须请阿訇念经,最近的话,也要预约三天,否则,当地人不一定让你下锅。

    萨巴赫的时间好像也快冻住了,就像不远处河谷上方的冰川。今天冰面上融化的一滴水,很可能前生于洪古时代的一朵雪花,下落几百米汇入河水,需要无数个昼夜,在消融和结晶中挣扎,所以,在4000米高度饮一杯天然水,很可能你就穿越了无数个世纪。

    第二天一大早,苏木罗特就在门外等着了。我们按计划去了九公里上游左侧,他淘出天然金的支流。那里是水从岩层里越狱的现场,几十米高的岩层就被水撕裂了。水在这里诠释了力量,如同狂奔的野兽,桀骜不驯,没有任何屏障可以阻拦夺路的激流。苏木罗特在这种地形没捡到狗头金,就是运气了。

    这条支流汇入泽拉夫尚的左岸,就是他们家的祖先故园,房子已经废弃了,巨大的果园还在。他的父亲就葬在果园里,传给他了一件铜质的薄头盔,我怎么看都像废品收购站里的四不像,苏木罗特指给我看,这是阿拉伯元素的象形文字,这是太阳和月亮的标识,对我就是盲人说马,没有可比性。将来验证的概率也没有,除非深究一代一路的国际考古学者亲临萨巴赫,前提是苏木罗特仍然和他的传家宝神志清新,口齿伶俐。

    该走了,本来没什么深交,大有李白此去别汪伦了。郑工腿不太好,苏木罗特就送了郑工一罐木米油,看我们眼热,就把他自己淘出来的金豆豆也送给了三哥。郑工把他的高倍放大镜回赠给了苏木罗特,我也送给苏木罗特一套可以加杆的洛阳铲。三五米取样就很省时省力了。

    现在该解释什么是木米油了。

    木米油只是音译,是一种深黑色油性的膏体,非常苦,可以外敷,也可以食用。俄语发音Мумийо,或者Мумию,去年才进俄罗斯药典,在阿尔泰共和国有量产。作为原料药,在印度非常普及,可能最早起源于阿拉伯。对风湿,软组织损伤有比较显著的修复功效,药学上可能还会继续开发其他疗效。

    2013年冬天在马德鲁什卡特河道里取样的时候,我跌进冰河,左手无名指扭伤,第二节错位了,也就成了我的疼痛计。山上温度比较低,在河滩里取样,沾水遇风都疼。

    按照苏木罗特的指导,早晚餐都喝一杯用木米油稀释的牛奶或粥,在发肿的指节上涂上木米油,包扎。感觉随即就结痂形成了一层膜,四五分钟后,感觉微热,明显感觉酸疼感减弱了。苏木罗特鼓励我,要坚持,一定会好。

    随我们来的塔吉克司机名叫沙吉巴,是个话痨,我们都睡着了,他一个人开车,还会自言自语。路况太凶险,三百公里基本上在悬崖上,往返需要整整两天。我刚介绍他的时候,郑工又问他叫什么名字,“沙吉巴呀。”司机很认真回答。郑工又问,依然如此。三哥忍不住就笑。司机觉得奇怪,我们都觉得很好笑。只能意会,不好说破。这就是语言的差异。以前在几内亚康康,我们住处外面有个很漂亮的黑人姑娘卖水果,叫萨袅,本来不买水果的同事,听说是这个名字,也隔三岔五去买点东西。中国人绝对不会起这么音译的名字,但在人家的文化里有自己的意义。普天之下道不同,径相远。

    苏木罗特过于热情,在他家礼尚往来太多了,上路就到中午了。天黑了,还有一半回程,除了车灯前的几十米,四周全是漆黑一体。沙吉巴很专注,话也少了,我们都不敢睡了,全神贯注盯着路面。

    走着走着,沙吉巴开始倒车,而且一倒就是将近一公里,三哥也是老司机,很紧张,让我问怎么回事。沙吉巴把车停在一处稍微宽一点的转弯处,才告诉我们要会车,对面是重车,我们应该给他们让道,只能这样了。一直倒车的时候,我们都不敢大声说话,稍有差错,就会翻到百米深的峡谷里。命运在别人脚下的时候,无奈且极端难受。

    会车足足等了十几分钟,我们对沙吉巴也有了好感。和他话也多了。

    沙吉巴问我们,苏木罗特和我们以前并不认识,为什么会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我们呢。木米油就是山的眼泪,海拔4000米以上的地方,悬崖峭壁上才会有,每年也只有三个月人才能上的去。采集回来以后还得去掉杂质,晾干。这一罐看着不多也得公斤,按价值算大概得四百多美金,顶的上他将近四个月的工资了。

    他越说,我们觉得越神奇。郑工就问我能不能带回国。需要不需要什么手续。既然不是固体矿石,也不是生物半成品,理论上海关,商检不会为难。稳妥起见,还是咨询了一下海关,重新准备好包装。郑工皆大欢喜带回国了。

    杜尚别市场上偶尔可以看到木米油,零零碎碎地,碰上了就买一点。

    2017年在塔吉克东帕米尔穆尔加布地区,在集市上发现当地老太太卖火柴盒包装的木米油。我就问他们能不能多买一点,大包装的。晚上,就有两个小伙子到宾馆找到我问,是不是真的要很多。我告诉他们,我在这里看矿,不会马上就走,市长,宾馆老板都是我的朋友,多等几天都无所谓,送来的时候,如果我不在,木米油可以留在前台,该付多少钱,他们可以帮我先垫付。

    两个孩子欢天喜地跑了。过了几天真送来了两公斤。我问就这么多吗,从哪里带来的。他们说今年就这么多了,明年还要的话,看能不能多采集一些。从托赫塔梅什上游温泉到穆尔加布足足有100多公里,不一定每天都有顺路车,两个孩子要么骑马,要么就得翻雪山走捷径了。这是我最大的一批采购,可见沙吉巴说的不假,物以稀为贵。

    乔总到杜尚别来,回国时问我有什么特产可以带的。我就给他介绍了木米油,他尝了一下,觉得很有意思。就带了两块回去。乔总认为,很苦,速效,应该有重金属成分,并且可能有一定的毒性,所以才会有效果,但是这种毒性是人体可以接受的以毒攻毒的有益例证,仍然有待于研究。

    国内的朋友听说了,对软组织莫名疼痛的怪病也问过我。这两公斤木米油就分别送给了临床医生和疑是骨刺症状的同学。后来到西安的时候,我还专门亲眼看她效果如何。她说两怕,一怕气味,感觉很凶。二怕晚上睡觉不留神把被单染黑了。

    看来,木米油应用之路还很长,不但需要治疗的勇气,还需要开发更方便的使用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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