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时分,等许大蹶子领着老丁走进翠花她娘院子的时候,翠花娘的铲勺响了最后一声,翠花娘端着最后一碟菜——土豆丝进了上房,摆到桌面乌亮的炕桌上。
村长正背着手在院子里转着圈等待,一会儿踱步到厢房的屋檐下,看屋檐下一个没有蜜蜂的蜂巢干兮兮粘连在椽子上,再看看一张连接在两个椽子间的被蜘蛛抛弃的残破蛛网脏兮兮的挂着在哪儿偶尔哆嗦一下,上面沾着一个没有脑袋的苍蝇的空洞躯壳。一会儿又踱步到鸡窝旁,瞅着一只花黄的母鸡在鸡舍间走来走去,它好像也把翅膀背在身后悠闲踱步,偶尔抬起脖子扭头看看鸡舍外面,看看村长腰间敞开的衫子摆动几下,摆动时露出的肚脐眼,然后不肖的低头在脚下沾满鸡粪的支架上啄几下。
村长收回目光,把头朝左朝上,从墙根立着的一棵榆树的根部沿着树杆看上去,看到粗细不等互相交叉干干瘦廋刺向蓝色天空的树枝发抽一锅烟时间的呆。然后把脚步移动到灶房们侧,把目光移动到灶房门框望一下,再把目光跳进去灶房里面,看到放学的翠花蹲在灶口前一边往灶口里面塞进麦草一边吧嗒吧嗒吧嗒拉着风箱。最后把目光贴在翠花娘的背影上和不断扭动的屁股上。
他看到翠花娘绾在后脑勺的乌黑发髻象牛粪一样一圈一圈整齐地盘着,如同一个小黑瓷碗扣着,然后透过它看到了前面黑黑的浓浓的眉毛和发亮的大眼睛,大眼睛下面修长高棱的鼻梁,鼻梁下面虽然有些单薄但红润的两片嘴皮,此时正正微微张开塞进一根从铲勺上取下的土豆丝咀嚼着试探生熟和盐的多少,他甚至还仔细看见了上唇上面微微的汗毛并闻到了一丝散发的幽香。
村长的目光从发髻下落过细细的光滑的脖颈,透过蓝布衫他看到了白嫩光滑的不太宽阔的后背上,后背左右两个肩颊骨,哪两块骨头很尖很突,如果增加些营养,比如每天吃一个或者两个鸡蛋,没天吃一顿小麦磨的白面,丰满了便显不出骨头了。目光从后背两侧游弋过去,象雷达象探照灯又象鹰的眼睛扫描到了两朵更加白嫩更加柔软的象冬天熬了的猪的皮冻但还没有铲去表面的哪层细嫩的白油稍一动弹便颤抖不已,仿佛不托住不含住便要掉落,现在它正弹跳着,弹跳着。村长感到舌下涌出了舌津手心渗出汗水心里跳了一下的时候耳朵后面传来了许大蹶子和老丁走进院里的脚步声。
有请有请,村长用手势和目光把老丁让进上房。上炕上炕,许大蹶子用声音把老丁让到炕上,坐到挨着墙根面对着地下的上席。
村长也上了炕,盘腿坐在炕桌前,面对着窗户。许大蹶子随后也上了炕,斜对着村长坐着,即能让窗户的光照到桌上也能让村长的目光看清炕桌上的摆件并随时抬眼能看到窗户和窗户上的亮。
桌上摆着:一碟盐、一碗热油浇过的红辣面,一疙瘩蒜,一盘有几条红辣椒丝的土豆丝,一碟切成细丝的胡萝卜咸菜,一碟切成小方块的洋姜咸菜,两样咸菜比平时多炝了清油,有了光滑的面子。炕桌四边已经摆了六碗饭,饭是手工擀成的切成方块的面片,里面有洋芋块,有飘着黄的白的碎碎的鸡蛋花花,上面飘着绿色的葱叶丝和点点滴滴的黄油花花,这显然是用清油炝过了,炝得恰到好处,因为油香随着冒起的热气四散开来,钻到胃里唤醒了饥饿。
“吃,丁大师。”村长招呼着。
“老丁,吃。”许大蹶子洋溢着。
三人边吃边聊,最后老丁吃了三碗,许大蹶子吃了三碗,村长吃了两碗,当小翠娘端上第九碗时三人都停了筷,村长从鼻子到嘴巴到胡子到下巴一起摸下“翠她娘,够了,快叫小翠吃起吧,吃起吧,吃完了上学起吧。”
撤了桌,翠花和翠花娘二人蹲在灶房里吃着。村长卷了烟,许大蹶子用村长的草纸裁成的烟纸卷了烟,丁大师在烟锅里填了烟渣,用的都是村长的烟渣子。村长的烟渣好,抽起来绵软,二人评价着,一起出了门。
老丁叫许大蹶子给枣红马加了半格子苞谷粒,看着它吃完,牵了它,遛到村口,再遛到饲养院门口,再去再来一共三圈,然后进了饲养院。
饲养院这一头,老丁一手牵着马缰绳,一手在马背上马脖子上马肚子上甚至马肚子下捋着。那一头,许大蹶子从牲口圈里牵出了青驴就地转了两个小圈。
二人,不,二驴,也不是,一驴一马对视着。
此时老青驴仰着头,看到了久别的一团火红就在对面,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这股味道散发着雄马的荷尔蒙,刺激,有力,迷惑,眩晕,甚至能使全身麻酥颤栗。去年这个时候哪团火红附在它背上,冲撞了它的裆部,播种了一粒或几粒种子,发芽长大,产下了骡子小青,现在小青已经活蹦乱跳,能干些简单的轻省活,甚至能和骡子大头搭配拉着磨扇磨地了。
去年哪种感觉令它激动颤栗,刚开始的刺痛而后的快感,但是因为第一次的惊愕恐惧压住了它的心,它以为它要压碎它,它以为它要咬断它的脖颈,它感到它用一杆长枪在封锁它撒尿的通道,坚硬有力,膨胀在里面,似要撑破它。它恐惧地挣扎,叫嚣,扬踢蹬着,往前突破。主人许大蹶子一手用肩部推它的头一手一下一下拽着缰绳,扯得它鼻孔生疼。但突然它感到胯下有了舒适感,撒尿的洞里绵软起来,什么感觉,什么感觉?正当它要体会,那团火红从屁股滑落,那杆长枪从尿洞抽出,自己的洞里好像有洪水涌出。以后的日子里,它总是在回想那团火,回味那种稍纵即逝的味道。在犁地的时候,在拉磨的时候,在驮着麦草走步的时候,也在涝坝边饮水的时候,更在月光投进驴圈的栅栏门和墙上的瞭望气洞而自己停止咀嚼麦草谷草的时候。它想着,它何时能来,它想着,它何时来了再上自己一次,它想着它一定能来而且马上就要来了,因为它的体下越来越躁热。
它终于来了,他果然来了。现在就站在对面,昂扬着头望着。
枣红马昂扬着头望着,鬃毛似乎要立起来。它嗅到了一股驴骚味,不,一股驴的幽香在春天的清凉空气里飘过来,和着麦芽的香味,掺着草芽的气息,钻进鼻孔,扩散到了五脏六腑,喷张着它的全身的肌肤,甚至传导到体下,簌簌地如蝴蝶的翅膀扇动,麻麻地象鹅的翎毛掠过。胯下用来撒尿的哪个东西开始一节一节吐出来,犹如苞米吐穗,犹如青竹拔节,犹如车胎打气一般慢慢膨胀起来,慢慢坚硬起来,终于能摔动了,甩着圈啪啪地打响肚皮了。这是一个信号,青驴发出了几声恢恢的颤音,如同烧热的烧酒浇到那根黝黑的长茄子上。火辣辣的激动,直穿胸腔,干柴烈火爆发了。
高大的马头拽直了缰绳,缰绳拖了老丁一个趔趄从手中滑落。
宝贝,我来了。
亲爱的,我来了。
两情相悦,耳鬓厮磨。青驴和枣红大马互相嗅着对方的脸颊,耳朵,脖颈,煽动着鼻翼体会着对方的温情,发着嘶嘶恢恢的缠绵呻吟,枣红马啃咬着情人的脖颈,传达了同房的信息。
青驴转身,枣红马一个腾跃,双腿跨在了青驴的后臀,表现爱欲的象征物迅速伸长下垂,再左右摇晃,上下点头,终于,挺立直插仙人洞口,长驱直入——
枣红马昂扬着头嘶叫着,青驴紧立着前腿呻吟着,嘴角的涎液川流下来。
紧接着,饲养院的所有雄性们高亢地叫起来。紧接着,饲养院的所有雌性们快乐的呻吟起来。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