枣红马对旧日的青驴老情人轻车熟路,单刀直入,用充沛的精力把饱满的精子注入到青驴子宫。
他的表现得到了许大蹶子和嘴里叼着烟卷刚进饲养大院有福气看到这激情场面的村长啧啧称赞表扬,“好马,好马,”村长用二指从嘴角夹下卷烟再用食指弹了一下抖落烟头的一段灰白的烟灰,“的确是一匹好马。”
的确是一匹好马,这匹马来自内蒙古的锡林郭勒草原,这里是世界上马匹起源、马匹进化和马匹训化的重要地域之一。蒙古马属于粗糙型马,肌腱明显且有力结实,额头宽阔,头骨重,四肢粗壮,大草原恶劣的自然环境,使得蒙古马有着顽强的生命力,这也成为它们生存下来的保障。
十年前,老丁暴打并且打断了把自家的牲口农具拉到生产队大院的土改队队长,在民兵枪栓哗啦啦响拉响的时候他提前了大概一分钟从屋前的杏树爬上房顶,把房后榆树腰身拉成弓一样,抓着树枝弹跳到邻居家的后墙溜走。在山屲处能看见整个村庄和村庄到山脚大路小沟的一个山洞里躲藏了两天,期间生吃了一个进错洞的山鸡并喝了它的血,在两个白天一个深夜考虑了三条路线。其一,西藏,山大沟深,地广人稀,但条件恶劣,雪盖高山,空气稀薄,藏人凶悍,估计有去无回。新疆,是犯人逃命躲避的乐园,地域广阔,地形复杂,但路途遥远,路程艰辛,凶多吉少。内蒙古,同样广阔,人烟稀少,但蒙汉民族杂居较广,易躲易藏也亦逃,还有一点是听说村里的黑嘎子就在那里贩卖牲口,把内蒙的驴马拉到内地,把内地的锅碗瓢盆驮到内蒙,卖到一个个蒙古包里。
去内蒙古的路上,一路徒步,把火车,和拉煤的卡车司机套近乎坐车厢,终于如煤土雕塑一般到了草原,身体虽然极度困乏,但心中终于放松下来。
在这片广袤的大地上,他给蒙古民族摘向日葵,在草地下挖了一年煤,最终给一个大户人家放了两年牛马,吃了两年饭。第三年他以雇主的名义给家里写信,家中来信,“母思儿心切,耳聋眼花,”读这句子就知道是村上李秀才写的,上面又写“民兵队长被红卫兵殴打致死,已无恙。”这已无恙便是告诉他,可以安全回家了。老丁想三年没见母亲,随即向东家告辞,东家以几头羊和一个二岁的枣红马抵工钱。老丁尤其同意,因为这个枣红马是他接的生,母马难产而死,这两年自己就是小马的娘,小马不能没娘,娘不能没有小马,即使东家不给这些羊,他也高兴。于是老丁赶着羊群一路走一路卖,最后剩下这匹代足的枣红马,即现在这个枣红马的父亲。
回到家,老母已经西去,原来他收到信时母亲已因思儿心切病危,家人担心他心中过于悲痛而出什么意外,特在信中大而化之。总之现在已经阴阳相隔,人间不相见,甚于参与商。
这个匹小红马日渐长大,体格强壮,个头高大,鬃毛飞扬,全身通红,一身俊朗之气,似有赤兔之势血汗马之威。那时候村里依然大锅饭,私人生产物品一律充公,他怕枣红马被充公,给母亲磕过头后一直行走在老虎屲一带的山里,给庄户人家拔麦打短工混口饭吃,也用枣红马碾场拉犁挣几个烟渣钱,再后来遇到发情的驴马,便让枣红马出个台卖个身再多挣几个酒钱。由于枣红马的雄壮,就能播下雄壮的种子,就能长成高大的马子或骡子,于是枣红马便成了这一带的“名妓”,老丁整日骑马穿行山里,吃喝不愁,烟酒不缺,走哪住哪,住哪吃哪,倒也过得快活痛快。
不过一日骑马走过一处坡头,枣红马突突打起响鼻,止步不前,老丁手拍马屁股,它也原地打转,再用腿脚夹马肚催促,它却前蹄刨起地面,尘土飞扬,一步不前。
老丁朝坡下仔细看去,终于发现一个团灰黑的东西卧在一处荆棘丛里。老丁下马,顺坡滑下,找到那处,吃了一惊。
这是一个人,衣衫被划得褴褛,头发披散。用指头探试呼吸,没有气息进出。但体温尚有,脉波尚跳。老丁急忙把它抱出荆棘丛,放平放展,掐人中,压胸脯,呼了几口气,终于使她鼻孔有了气息,终于使她眼睛慢慢睁开,终于她哇得一声哭出了声。
她跌伤了腿,老丁抱着她上了坡,骑上马,朝老虎屲老虎村寻去。
“黑娃子吆,黑娃子啊,”远远地就听见一个凄凉悲痛并且显得非常着急的声音穿过夜色绕过山梁逶迤而来,“我的黑娃啊——”
转过一个弯,便看见一星灯光在山坡飘摇。近了,是一个人影提着一盏马灯,再近,是一个女人,马灯的暗光照着朦胧的脸庞,一条灰头巾被山风吹得兜起来似乎要拔地而起。
黑娃的出现使女人停止了呼喊,但却引发了更凄凉的捶胸顿足,“我的娃啊,你怎么啦,你醒醒啊,你说说话啊。”
“大嫂,好着哩好着哩,”老丁劝着。
“妈,我好着哩,”黑娃张口对抱着自己肩膀眼睛盯着自己的娘说。
黑娃爹老栓本来腹痛不止,满炕打滚,头脑昏昏沉沉,不知人间,但被黑娃的久去不回担起心,又被黑娃娘满村满庄寻了一遍仍不见影子揪起了心。按理说黑娃一早下山去八里地外的号称“走江湖”郎中哪儿巡诊问药,应该中午就回来,最迟晌午肯定到的,黑娃一般不会左逛右转的,何况又是给爹抓药,何况她走时再三叮嘱“爹爹,你就忍一忍,我很快就回来了。”但就在黑娃娘寻了马灯急撩撩边骂边出门“这个死娃子,这个死女子,跑哪儿去了呢”的这时候,老栓被惊了一跳,胸口被吓出一身汗,额头被吓出一头汗,竟然在她娘走后不知不觉爬到了大门口靠着老榆树坐下来了。
“娃他爹,你怎么坐在这儿?”黑娃她娘一眼看见了靠在榆树上的黑影。
“娃呢,娃呢?”黑影应答着。
“好着哩,爹,好着哩,”黑娃在老丁背上答应,“咦,我爹的药呢,我爹的药呢?”黑娃想起了给爹抓的药,又想起自己打算抄截路回家,不小心脚底一滑,在山坡上打了几个滚,手里的中药包包飞到空中散落草丛,自己从一处悬崖掉下去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爹你怎么样了?”黑娃懊悔地问。
“好哩好哩,”黑娃爹经这么一问,才发觉自己肚腹一点都不痛了。昨天修梯田回来,一身的汗一腹的热并且一整胃的饥肠辘辘,把放了几天的冰冷洋芋冰冷糖萝卜(甜菜)一通吃,吃了个通心凉快,晚上心胃便绞痛不止,上吐下泻。傍晚这一惊一吓出了一身汗驱走了体内的寒气,刚才又一喜使痉挛的心胃肌肉五脏六腑舒展开来,此时通身的舒坦。
“哎,这是那家的娃?”黑娃娘听黑娃爹这么一问,才急急忙忙跪下来连连磕头,“恩人哪,恩人哪,你是黑娃的恩人哪,你是我们家的活菩萨哪。”
一家人谢过恩人,一家人又掏心窝挽留老丁:一说救了黑娃,也就是说救了黑娃娘,当然也就是说救了黑娃爹,根本上说就是救了黑娃一家人,现在你是我们全家的恩人,没齿难忘。二说现在天黑路远,你往哪里去都不好走,望山跑死马,何况今夜没有一丝月亮。再说你又往哪儿去借宿?权当就在这儿借宿。
老丁想着也是,晚上便和黑娃爹睡到窑洞里,黑娃娘搬到黑娃的小泥屋里和黑娃睡到一起。老丁虽然睡着,却一直醒着,因为从洞口一阵一阵黑娃疼痛的叫声,疼到了老丁的腿上,疼到了老丁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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