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保险单上，司机们总是这样描述他们的事故：“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辆车，撞了我一下又跑了”；“我刚到十字路口，一个路障突然弹起来挡住了我的视线，以至于我没看见别的车”；“一个路人撞了我一下，就钻到我车轮下面去了”（Toronto News, 1977）。
我们多数人都对自己感觉不错，成功常常被归因于自己能力不错，而失败则是由于各种不可控因素。“无论年龄、性别、信仰、经济地位或种族有多么不同，有一件东西是所有人都有的，那就是在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相信，我们比普通人要强。”（Dave Barry, 1998）
关于自我服务偏见和高自尊的解释说明有很多，看看有益，感兴趣的读者可以自行搜索阅读。本文目的不在科普，只是觉得故事可以由此发生，有了下文。
白式微从前不习惯等待，烫手的地瓜总是一拿到就立刻啃一口，舌头不知受害过多少次，依然不长记性，大概是由于父亲的疼爱。拿着父亲从房檐边折下的冰凌，白式微常常想：我一定会遇到一个和父亲一样疼我的人。
后来，她遇到了苏甫田。他比式微的父亲高，一样宽广的背，确是挺直了的。式微跟父亲说：“他发着光。”父亲笑笑，摸摸她的头，转身拿起了相框：“你母亲嫁我的时候，穿了一身红衣裳，不知多漂亮，也发着光。”
苏甫田是外乡人，他告诉式微自己是来给表亲家帮忙的。苏甫田来之后的半个月里，常去式微家院后的大槐树上坐着。
式微家的院子在村子最中间的地方，后院朝南，正午的时候，父亲常常在后院晒果干。式微第一次从院里看到树间苏甫田的身影时，笑意就从眼里陷进了心头。从那以后，式微晚饭之前总去镜子前照照。她和父亲是在院里的小石桌上吃饭的，从前她总是正对着后院的方向，忽然有天换了个位置侧着坐。父亲问，她说：“最近阳光有点刺眼了。”她不想苏甫田觉得如此容易就得到了她的应允，应允什么，她自己也不清楚。
她在去村口小店的路上碰到了苏甫田。
“去买东西吗？”苏甫田笑笑。
“嗯。”式微注意到他肩上的一点灰，很想帮他掸掉。
“我回家。”
式微被苏甫田的回答拉回了注意，可是她并没有问啊，她瞬间有点开心。然后才注意到苏甫田的话。
“回家？你要走了吗？”式微急忙问，问完又后悔自己怎么没有掩饰住慌张。
“哦是我没说清楚，回我表叔家。”苏甫田挠挠头，似乎没注意到式微话中的急切。
式微更后悔了，匆匆跟苏甫田说了句再见就故作平常地走了。
那天傍晚，她没有看到树上的身影，她鼓足勇气，想好了说辞之后走到后院外直接仰头寻找。知道一片叶子落在她头上，她才感到脖子有些酸了。父亲叫她进屋，说这会儿外面凉。
“也许他认为今天在路上已经和见过了，所以傍晚就不用再来。”式微在自己心里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十分安心。
可是从那之后，白式微也再没有见到过苏甫田。她换回了原来吃饭的位置，常常发呆，饭菜放凉了才吃，父亲说要去热热，她说不用。
她没有想过，苏甫田是背着她家坐的，他望着的方向，是南方。
（于野 写于 2018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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