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含泪和卢老师告别后,卢老师对他的激励一直在他心里回荡: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简陋的屋子里,堂屋和房间里被古月用笤帚、扫把打扫得一尘不染,房梁上的蜘蛛网也被清扫干净了,墙壁上还贴上了几幅山水画儿,这是卢老师送的,说是学校发给老师的,留在教师宿舍用不上,就送给古月了。
油灯下的屋子里洋溢着一种家的温暖,妈妈知道古月回来了,将从山地里收回的花生拿到街上换了些肉和菜,隔壁的小玉也过来一起帮妈妈在厨房忙活了起来。
小玉姑娘今年十五岁,长着一张清秀的脸庞,眼睛大大的,勤劳懂事。她读完了小学也没有再上学了,在这个山村,许多的老辈人都认为女孩子家读书没用,小小年纪就在家里帮忙,直到十八岁嫁人,世世代代的这种观念就这么地延续了下来。
村里人们的一生都在大山的山窝里沉浮悲喜着,谁也没有出过山外,不知道山外的世界,也不敢想踏出生养自己的地方,在村里人看来,这山水秀丽的地方就是自己的命运归宿,谁也不去期待改变点什么。
小玉姑娘是个煮饭的能手,她从小做着家里大部分家务,砍柴做饭下地都是好把式,给家里帮了不少忙,村里有些人家已经上门提亲了,但是小玉姑娘死活不同意,他家里也就先由着她了。
看得出来,小姑娘喜欢古月哥哥,从小就是跟在古月身边长大,村里谁也不敢欺负她,因为古月的健壮,村里人谁也不敢惹他。古月自小长得高高大大的,十二岁时已经有一米七八了,到念中学时一米八二的个头,是个灌篮高手。虽然家里贫寒点,穿着一身打着补丁的衣服,可是棱角分明的脸庞和独特的忧郁的气质让这小伙子看起来玉树临风的,村里人都说:王家的儿子像他死去的爹,只可惜家里太穷了,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出息了。
晚饭做好了,妈妈和小玉姑娘还有古月一起,开开心心的围坐在一张小桌子上,肉香飘在屋子里,使得这个贫寒的家庭此刻充满了喜悦。
小玉姑娘眉眼里都是笑容,她美滋滋地看着王古月,手里不停给古月哥哥碗里夹菜,一边哆哝着嘴巴问道:
“古月哥哥,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啊?要是不回去就好了,我真的好想和你在一起”
古月笑盈盈的摸摸小玉的头,说:“哥哥以后就不回学校了,你和哥哥一起照顾好婶婶好吗?”
小姑娘眼睛一亮,高兴的叫起来:“好呀好呀,是真的吗,古月哥哥?”
古月心里的苦也只有咽下来了,看了看妈妈,她似乎没有觉察出来,默默地扒拉着碗里的饭菜。
这是一个淳朴而温厚的妇人,一生经风历雨,虽然丈夫很早逝去,但是乐观坚强,在她那满是岁月痕迹的脸上很少看见有什么苦闷,她总是微微带着笑意,待人亲切真诚,平时少言寡语。她深深爱着自己的儿子,然而却从来不会说出来,她用自己的性格和踏踏实实的行动影响着儿子的成长。
古月在油灯下看见妈妈已是银发累累,心头不由一阵难过,他夹过肉放到妈妈的碗里,说:
“妈妈,以后儿子要让您过上好日子,不让您一个人操心了。”
妈妈低着头吃着饭,淡淡的说:“吃饭吧,多吃点。”
小玉不满地摇着古月妈妈的胳膊:“婶婶,你就答应嘛,哥哥说了以后不去学校了。”
妈妈黯然地点点头:“先吃饭吧,读不读书,自己决定。”
古月心里一阵疼,他觉得妈妈可能已经知道了原因,为了不让他难过才这样说的。他感到一阵惭愧,可是,却也不能和妈妈说明原因,妈妈太苦了,不能让她再为自己难过了。
小玉哪里知道这许多,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美事了,抓住古月的手道:
“明天我要和古月哥哥去赶集,把婶婶的庄稼卖出去,这样可以给婶婶买一件衣服呢。“
小姑娘很懂事,她见古月妈妈一个人这么些年,心里挺疼她,家里人不知道的时候常常偷偷帮忙,当然更重要的是,她喜欢古月哥哥,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男人有她的古月哥哥好,所以家里人给她物色对象的时候,她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古月哥哥。
可是,古月哥哥还在读书呢。
每次总会这么沮丧的想着,她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坚持:等到古月哥哥读完书回来。
现在,古月哥哥不读书了,以后都可以和他在一起了,像是老天知道自己的心意似的。
小玉真的是开心极了。
“小玉!”、“小玉!”
门外传来一阵阵叫喊声。
“是我妈。”小玉皱起眉头,很不喜欢的样子。
古月怜爱地看着这个可爱的妹妹,催她:“回去吧,明天再和哥哥一起玩。”
小姑娘充满不舍地抓着古月的手,点了点头。
屋子里只剩下妈妈和自己了,空气显得有些凝滞,古月心里忐忑不安,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不上学的原因。
妈妈抬起那双和蔼的,然而也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儿子,淡淡的说:
“明天去赶集吧。”
这声音里却带着无尽的忧虑和歉意,然而却也是一种认命的无奈!
左刘村属于岗头镇最偏远的村庄,村子四周被称作雅戈湖所围绕,将左刘村生生从港头镇切割开来,这导致了左刘村形式上虽然隶属于港头镇管辖,而事实上却属于村自治的情况,港头镇官方除了偶尔前来视察外,甚少过问左刘村。
雅戈湖湖水深不可测,湖水烟波浩渺一望无际,湖中央的空中常年蒙着一层厚厚的云雾,为这个神秘的村庄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多年来,除了本镇外村通婚家族来往村内,或极少数湖外世界渔民误入期间,再少有人踏入村庄了。
村庄各户人家散落于山间各坳,以组为单元群居,星星点点,如同星星之火遍地燎原。山上山下,丛林秀织其间。多年来,村子里的人们在此繁衍不息,但村中人极少对外通婚,也极少走出村外,这主要是因为人们在祖先的敦敦告诫之下,形成了“外人不可信”的警言,年轻一辈虽然并不清楚这句话的来历,但是在大人们的影响和限制之下,也很少去追问其根源。
每月一次的赶集,是左刘人唯一默许可以步出村外的日子了,这天,人们将田地收获的庄稼、圈养的牲畜或打来的猎物用牛车拉到岗头镇镇中心赶集集中地公开交易、出售,从而获得钱币,购买其他生活必须商品。
由于左刘人众所周知的天然封闭,外村人都喜欢左刘庄稼人的东西,因为左刘庄稼人出售的农作物天然真实,价美物廉,而且左刘庄稼人不像左刘的少数贪婪的公家人,从不囤货居奇,他们大多老实,只卖公道的价格,不讲价、不争论,说一不二,卖完了就等着下次赶集出来,所以货物煞是畅销。
清晨的阳光洒在山间丛林,鸟儿鸣叫得格外欢乐,对左刘人而言,最不平凡的一天开始了。
村里变得热闹起来,人们吆喝着,牵着牛车,载着货物,从村里朝着通往镇上的一条架在山与山之间的桥上走过,步行十余公里到达镇赶集中心。
小玉起来得很早,她给家里做好了饭菜,又帮忙拾掇好家里赶集的货物。她心里心心念念都是古月哥哥,连妈妈对她说的话也全都当成了耳边风。
出门前,小姑娘专门到梳妆镜前照了照:
十几岁的美少女,高高的额头,一看就是个聪慧的丫头。
略显黝黑的肌肤,都是因为太阳下劳动晒的,反倒更显脸庞的俊美。
清澈水灵的眸子,灵动而淘气。
樱桃小嘴儿,说气话来比谁都快,谁都说她不过。
小玉左看右看,想着古月哥哥会喜欢这样的自己吗?忽然想起妈妈从镇上买回来的红绳,一直都没有用,便从床上的枕头下翻出来,小心翼翼地扎在脑后。
小玉妈妈看见了,嗔怪道:“平常你不爱戴,怎么今天给扎上了?是要给妈妈在集上找个好女婿吗?”
小玉切了一声,转身走出家门,嘴里撂了一句话:“今天不去赶集了,我要出去舅家了。”
趁着父母不备,顺手就从牛栏牵起一头牛,一溜烟跑到古月哥哥家里。
古月正在犯愁,从庄稼收回来的东西并不多,两麻袋花生、一麻袋芝麻、一麻袋玉米,还有一小袋芋头。
看得出来,妈妈今天显得很开心,因为这些东西卖出去,家里的境况又会好一些了。
可是,牛卖了,又拿什么来拉呢?
“古月哥哥、古月哥哥”,小玉急冲冲地赶到了古月家门前,死死拽着不太听话的小牛,喘气如兰。
古月眼里一亮,真是个懂事的好妹妹,可是,把她家的牛牵来了,她家里怎么办?
“没事的古月哥哥,”小玉眼里满是骄傲的神情,“我家里还有两头老牛呢!再说,还有我哥哥会跑的牛呢!”
小玉边说边拖着犹豫不决的古月哥哥,将屋里的几袋庄稼抬到板车上,再将绳子套到牛脖子上。
小玉家里在村里算得上殷实,她父亲官记柱算是半个公家人,早年时念过几年书,能写会算,被村里招进去做算账会计。
仗着公家的身份,家里还分了山里平地上十几亩田地,庄稼收成可观,每到赶集日子里,总能卖出不少钱,生活过得有滋有味。
儿子官记臣神通广大,不知道从哪里买来一辆三轮小货车,平常替人拉货挣钱,听说这年轻人还跑出过雅戈湖对面的陆京市,-----那个在左刘人口中传说的富裕奢靡之地,即使是岗头镇上有头有脸的生意人都很少有人到过。
所以官记臣算是这个闭塞的村庄里少有的有勇气有见识的能人。
一阵暖流淌入心脏,这两年在镇上读书,他已很少和记臣见过面了,虽然两家是邻居,然而在山村,却是隔着山的稍近一些的邻居,去一趟也少不了要十多二十分钟,所以偶尔回家里,帮妈妈去山外做事,也很少顾得上这个童年最好的伙伴和小学最好的同桌了。
记臣和小玉一样,像是老天专门赐给王家的天使,他们对古月和古月妈妈真的是没话说,是村里唯一对他们最好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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