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彼岸花开(6)迷思

作者: 雨庐 | 来源:发表于2017-11-20 10:22 被阅读46次

“王古月,有信!”村东头,邮递员站在一个石墩上叫着。

左刘村等待信件的人们三三两两地坐在地上,等着叫自己的名字,这是邮递员钦定派件的地方。

“王古月,有没有人来?”邮递员举起信件,再次摇了摇手,朝人群中细心地捕捉着任何可能属于这封信的人们。

“给我吧!”

一个银铃般的然而却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人们寻着声音看去,一个唇红齿白、扎着麻花辫子的妙龄少女站了起来,她今天穿着淡蓝色的毛绒上衣,在这凉爽的清晨,衬托得她越发靓丽显眼。

“啊哟,这闺女真俊呢!谁家的啊!”有人惊叹。

“这不是官记柱家的闺女吗?这官记柱真是好福气哟!”有人不无艳羡的说。

小玉姑娘没有理睬这些人,快步走到邮递员身旁,把手一伸:“给我!”

邮递员睁着眼睛,从没见过这么俊的姑娘,一下子看傻了眼,没有回过神。

“喂,看什么看!”小玉姑娘提高了嗓门,毫不礼貌地,“快把信给我!”

邮递员拍了拍脑门,不好意思地正待将信递给小姑娘,忽然又将信举起:“不对啊,你叫什么名字?”

小玉傲气的说道:“官小玉!”

“我说呢,这个信是王古月的,不是你的嘞。”

“王古月的就是我的!”

“王古月是王古月,你是你,怎么成了你的嘞!”

“那好吧,王古月是我哥,我哥的就是我的!-----这总可以了吧!”

“这-----不对啊,你姓官,这人姓王,怎么就是你哥了?情哥哥还差不多嘞!”

邮递员是个四十多的中年男人,忍不住调笑着小姑娘,真是个美人胚子啊,谁不愿意和她多说两句呢!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笑声。

有人就议论开了,“还别说,官家闺女和王家的儿子可亲着呢!”

“对啊对啊,听说戴家旺家的儿子看上了这闺女,也不知道提了亲没有!”

“还真有这事呢,昨天我还问戴家旺,他还骂了一声,是什么来着?”

小玉姑娘扭过头看着这个罗里吧嗦的好事者,只见他斜着脑袋瓜子眨巴着眼睛在想,“什么来着,啊对了,说是------小婊子货!”

那人似乎很得意,说完带头哈哈大笑,人群中一些猥琐的人也起哄一般笑起来,越发的肆无忌惮。

小玉姑娘紧紧攥紧拳,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心里默默念着:古月哥哥,你在哪里!

“啊哟!”

随着一声毛骨悚然的惨叫之声,一个少年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这少年看样子十五六岁,却生得浓眉大眼、高大威猛,他手持一根铁棍,直接就敲在那个刚刚还哈哈淫笑的人的头上,鲜血像虫子一般迅速爬了出来。

“啊呀不好,官记柱家的儿子!”

有人发出一声惊恐的叫声,人群一下子混乱起来,

“快跑啊,这小子厉害着呢!”

“走吧走吧,不要多事!”

人们跑的跑、散的散,就剩下这少年、小玉和中年邮差了,那个被打得头破血流的多嘴多舌的人自知是自己该死,趁着混乱捂着血淋淋的脑袋跑得无影无踪。

少年圆眼怒睁,对中年邮差大喝一声:“信呢!”

邮差早就吓得两腿瑟瑟发抖,慌忙把信递给他,推着自行车便跑了。

“哥哥!”

小玉无比惊喜,扑在了官记臣的怀抱里,嘤嘤哭泣起来。

此刻,官记臣的眼神柔和得像五月飘絮,他抱着亲爱的妹妹,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安慰地说着:

“别怕,有哥哥在!”


想起昨天的事情,小玉姑娘心有余悸。

原来桌子上放着的糕点啊、礼品啊之类,都是戴家旺送过来的!

除此之外,还包了一千块定亲礼金。

这个老坏蛋!

小玉恨透了这家人,对戴家乐她可是一点儿都不喜欢,连看一眼都不愿意!

可是她妈妈竟然收了戴家旺的礼物和钱,这和卖女儿又有什么区别!

小玉姑娘的心再次被愤怒填满了。


一千块钱对于左刘村民来讲,是一笔数目可观的钱。

这可是相当于左刘庄稼人大半年的收成,也相当于官记柱在政府兼差五个月的薪水。

尽管这对于戴家旺来说,却只是一两次买卖的收入。

戴家旺的兴旺发达从八年前的那一天开启。

八年前的戴家旺是左刘村里一个铁匠的儿子,也是有名的混子。

他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常年混迹于岗头镇一些地下赌场,过着昏天黑地的生活,直到他的父亲,老铁匠寻来。

那天,一个散发着臭气的灯光昏黄的地下室,一群赌鬼赌红了眼,杀气腾腾地围在桌子上骂骂咧咧的厮杀着。戴家旺在这次的赌局中,赢了点小钱,心中正得意,他雄心勃勃的计

划,再赢几局,便回家去,在镇上买个女人回家,安生的过两年日子。

门外传来一阵打骂声,伴随着一个人的呻吟声。

老赌鬼们这种场面见惯了,因为经常有赌客的家人找过来,而被看护的打手阻挡在外,轻则拳打脚踢,重则致人死亡。

被打死的人因为是地下某个赌客亲人,便由这个赌客过去签个字,由赌场付300块“安慰费”,就算是打发了,赌客收钱后等于是默认了封口,此后无论如何绝不对外泄露,否则将

招致黑社会追杀,性命不保。

故此,虽然死在赌场的人数不胜数,外人却也无法知晓。

没有人理会外面来人的生死,对于老赌客而言,赌博才是自己的生命,混迹赌场就注定了抛家舍业六亲不认。

屋外的惨叫声和着屋内赌博的叫骂声,在那个阴惨惨的蒙昧清晨,像深夜的一个噩梦,长久萦绕在戴家旺的脑海中。


“旺儿、旺儿!”老头儿脑袋贴在地上,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唤。

被打的老头儿白发苍苍,看样子七十来岁了,瘦骨嶙峋的,满面沧桑,显见得为了找人也是餐风露饮,受尽苦累。

他背着一个烂蛇皮袋,里面装着一些衣裳,腰上系了一根尼龙绳作裤带,他在一个酒馆听旁边一个桌子上醉酒的人偷偷听来的,醉酒的人提到了一个名字:戴家旺。

“戴家旺这个狗杂种,敢和老子玩老千,看老子怎么叫他死!”

喝醉的人迷迷糊糊的哼着,旁边一个人一边附和着,一边扶她起来:“对,叫他死,和记赌场就是老板也得给您点面子啊------您喝多啦,回去歇着吧!”

老头儿听到这个消息后,浑浊的眼神里顿时注入了神采,犹如干涸的土地下了一场雨。

通过艰难的打听、寻访、跟踪,老头儿终于找到这个地下赌场。

正当要闯入赌场时,被门内忽然窜出来的一个二流子当头一棒打倒在地,顿时血流如注。

另一个二流子从另外一个门里窜出来,一边用脚踩他一边凶狠的叫骂着:

“没眼色的老东西,这地方是你来的吗?还不快滚!”

老头儿任由鲜血从头顶流到脸上,他颤抖着嘴角哀求一般嗫嚅着:

“我要找人,我要找人!”

“我看你是找死来了,老东西,看你还嘴硬!”

持棒的二流子瞅准老头儿凸起的椎骨,狠狠地又敲了一棍。

噗的一声,血从喉咙里喷出体外,在墙上画了一朵鲜红的花儿。


那时的戴家旺耳边忽然响起“旺儿”的叫声,仿佛从天外传来,这是久违的声音,却也是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了。

不由得心里一激灵,以为幻听了,便侧着耳朵倾听,然后,过了一阵,他明明白白地听清了:“旺儿!”

“爹!”戴家旺如梦初醒,大叫一声,窜出门外,这一嗓子吓得那些赌徒都止不住起了鸡皮疙瘩。

老头儿斜着脑袋贴着地面,嘴里鼻子里、头上的三道血流汩汩滑落,瞬间便染红了地面,眼睛却和死鱼一样睁得老大,那是期盼,那是等待。

当他的眼珠里倒映出戴家旺的脸时,老头激动的抽搐了起来,他咧开嘴,近乎哀鸣的哼着,戴家旺走近老头儿,跪在面前,听见说的是:

“旺儿、旺儿........”

戴家旺脑里浮现老铁匠对自己的种种恩情,自己却半天也没有给过他安生,竟然也难过的落了泪水。

“爹,你回去吧,不要管我!”戴家旺哭着说。

“莫赌了,回........家。”老头儿伸出干扁的手抓住戴家旺,眼睛睁得越发大。

“回去?回哪里去?你们还能回去吗?”屋里走出来一个人,戴着墨镜,抽着雪茄,一副黑社会老大的派头。

“薛老板,放过我爹,赢的我全部退给你们。”戴家旺求着。

残忍的一丝笑从嘴角翘起,“如果我让你亲手杀了你爹呢?”像玩弄一个动物一样的快感令这幅面孔变得柔和起来。

“不可以,不可以!”戴家旺苦苦哀求:“请放我爹一条生路!求你们了!”

“哈哈哈哈,”薛老大歇斯底里的笑起来,从看门二流子手里接过木棒,伸向戴家旺:

“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吗?可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打死他”,薛老大残忍地命令。

戴家旺还待争辩,被背后一个二流子打了一棒,“他妈的,薛老大的命令你还违抗,别给脸不要脸!”

戴家旺捂着脑袋,浑身颤抖,他现在后悔极了,如有来生,再也不沾染赌博了,这些称兄道弟的人,现在一个个都如此肮脏和丧失人性。


薛老大好整以暇地抽着烟,今天的游戏他玩定了,而这种游戏他玩过多次了,每次他都从中获得了对主宰人的性命的快乐,他从中产生一种妄想,那就是造世主也不过如此。

那时候,他觉得自己就是造世主,生杀予夺。

“不是你死,就是他死,我数到五,你自己决定。”薛老大打了个手指,旁边的二流子开始倒计时数数。

“5!”

“4!”

戴家旺头上渗出大把的汗,浑身愈发颤抖得厉害,在死亡面前,他开始迅速摇摆不定。

“3!”二流子着重加重了声音。

“我还年轻,还没娶媳妇,还没享受过女人的滋味,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我不能死!”戴家旺心里迅速想着,这种想法很快就使得他冷静下来。

“2!”

“我爹都这么大年纪了,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还不如死了划算!”戴家旺看了看爹,只见爹绝望的看着他,嘴角蠕动。“他必须死,因为他是爹!”

“1!”

“如果不是他找上来,我怎么会死呢!”戴家旺终于为自己找到一个可以不死的合乎情理的理由,这几乎让他狂喜,如果说,在刚开始他对老头还有些微的亲情的怜悯之外,那么现在,他已完全视老头为无关紧要的人了,“是的,他必须死,为自己过来寻死付出代价!”

“想好了吗?”薛老大柔和的问道。

戴家旺站起来,脸上完全换了一副表情,这幅表情是轻松的,带着一如既往的无赖相,他冷冷地说道:

“当然,我怎么会为他而死呢?他今天必须死!”

薛老大再次爆发出一串哈哈哈哈大笑的声音,他早就知道,没有人可以逃得过自己的手掌心,他就知道,每个人在面对生死的时候,都会竭力保住自己,这一点也不意外,因为当年,他就是这么做的。他通过一次次的试验,证明了当初自己的英明,这使得他在人性之魔方面越陷越深。

狠狠地,“那好,打、死、他!”薛老大一字一字的说。

“旺、儿、啊!”老头儿拼尽全力嘶吼了一声,一口血再次喷涌而出,“回、头、啊!”

老头儿几乎无法相信,他今天将会死在自己的儿子手里,这令他死不瞑目!

戴家旺接过薛老大的木棒,看着躺在地上的老头儿,他此刻像一堆腐朽的破烂,如此令人厌恶。

戴家旺的手微微抖了抖,瞅准老头儿的头颅,拼了命似的砸了下去。


那天之后,戴家旺得到了薛老大的器重,在薛老大的指点之下,回到左刘村,开启了农作物收购与倒卖的生意,也开启了发财和荣华富贵的好时代。

那天之后的戴家旺,也忽然变了一副嘴脸,变得心狠手辣,渐渐在左刘村成为了人人都不敢得罪的“瘟神”。

对于他来讲,自己的儿子看上了官记柱家的女儿,是官记柱的福分,哪里容得他们不同意。

可是,那天,家乐回来垂头丧气的告诉他:

“官小玉看不上我。”

这几乎是在他威严的脸上打了一巴掌,想起自己亲自带着礼物给官记柱夫妇送礼,他们夫妇卑躬屈膝的样子,不由得一股愤怒从胸腔升起,在他戴家旺的心里,自己多年来顺风顺水,不要说让官记柱家的女儿做自己的儿媳,他就是想要全村人家的女儿成为自己的奴仆,也没人敢不从!

青筋暴起,戴家旺咆哮一声:

“官记柱算什么东西,他女儿就是个小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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