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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个人的爱情之荷花劫

第三个人的爱情之荷花劫

作者: 书影流香 | 来源:发表于2020-08-05 20:37 被阅读0次

    连续很多次做理疗都碰到小米,我问南南,是不是因为喜欢听我们俩聊天特意把我们安排在同一个时间段和同一个房间,南南说冤枉,时间都是客户自己定的,她们没机会做特别的安排,至于房间嘛,就当是巧合喽。我和小米相视一笑,说这真的就是缘分。

    有时候觉得女人之间的友谊很简单,不用一起喝酒打球,也不用一起拼搏战斗,只要彼此聊得在一起,就可以得到最真诚的笑容和真温柔的对待。我喜欢小米,第一次见到她就觉得喜欢,特别是她每次说完话之后扬起的嘴角,那排整齐洁白的牙齿,让人艳羡和心动。

    小米却说自己是个哭包。她说她超级喜欢看我朋友圈,好多次在哭的时候翻到我的朋友圈,然后一边流泪笑着点赞,她问我朋友圈里发的那些段子和小诗是自己写的还是抄的。我说当然是自己写的啊,前些年我还写过小说呢。小米就让我把小说给她看。我哪里敢,那些不成熟的情感和早就不合时宜的观点以及过于完美理想化的结局,我自己都不愿意再多看一眼,哪里敢给别人看?我谎称装电脑的时候弄丢了,小米也不深究,只是过了一会儿,她特别郑重地说:可不可以请你把我的故事写下来。

    我们从理疗中心出来的时候是下午三点,我们从饮吧出来,已经六点过了。小米说她要去鼎山看荷花,问我是否同去,可我得回家看孩子。打车回家的路上,我心中的触动还没有完全平复,我开始后悔,我怎么就答应了要给小米写故事呢?我明明就不是一个很好的记录者,万一写得不好,小米该怪我说大话了。

    今早,小米发了好多鼎山公园的荷花图给我,恍恍惚惚间,突然就莫名有了一滴眼泪落到手机屏幕上,我深吸了一口气,对自己和小米说,我准备好了,我要开写故事了。

    我叫小米,今年29岁,大龄未婚女青年。妈妈整天念叨我让我找个人嫁了。找个人容易,找个人嫁却是好像是难于登天的,长相人品性格家世都得过得去才行啊,年龄越大,好像要求越高,结婚越难,你说是不?看看这段时间的连环新闻,家暴、当街爆打那都不算什么的,单杀妻案都是好多桩,对于恐婚一族来说,日日一层雪上霜,再说说近期流行的这电视剧《三十而已》,出轨、冷暴力、海王,一个男人一种渣法,简直一集一个婚姻劝退小贴士。作为别人眼中的剩女,我其实还是挺难过的。

    很多年前,我曾经离婚姻只有一步之遥,它就像一个美丽的七彩泡泡,泡泡里有房子车子有旅行的计划有可爱的孩子, 我做好了准备伸手去拥抱它,它却破碎满地不见踪影。

    那是2012年,我当时的男朋友是我的初恋,我们是初中同学,他读书那会儿成绩不好,毕业后念的职高,我在重点中学读高中,可这一点都没有影响我对他的感情。我大学一毕业他们家就说结婚,我想考老师,他妈妈不同意,后来我落了榜,他们全家人似乎都松了口气,一起去吃火锅庆祝,当然,我男朋友说是抚慰我那颗受挫的心。吃饭的时候他们说起了结婚的具体安排,男友妈妈希望我们国庆节就把酒办了,我父母也没有什么意见。我的父母对我的这门亲事唯一表现出不高兴的是在我高考结束把男朋友带回家的那天晚上,爸爸觉得我恋爱谈得太早,妈妈觉得对方学历太低,可我当时哪里理会父母的意见啊,我对他们说,我的爱情是纯粹的,世俗的偏见绝对不能将我打败。父母永远都是斗不过子女的,如果子女愿意去争取的话,所以我赢了。

    男友家的家庭条件比我家好一些,我妈妈开玩笑说主要是因为他们一没有花钱培养孩子好好读书,二是让孩子早早开始挣钱。我笑着赞同妈妈说法。后来男友妈妈在我在我还没毕业就放话说,我们一结婚他们就在城里为我们买三室一厅的婚房时,妈妈笑着说:“还算他们有心。”

    所以,这天结婚的安排大致说到一半,我妈妈就问:“亲家,之前不是说给俩孩子买房吗?你看买在哪里合适。你们出首付,我们来装修嘛,让孩子们自己还贷款。”男友妈妈说:“我的好亲家,婚房的是你不要操心,我都定好了,全新的二手房,不用装修的,婚一结,拎包入住。”

    我终究没有拎包入住。双方父母因为房产证上加不加我的名字而闹得十分不愉快。那顿饭后,男朋友到我家来,态度好脾气好耐心好,表示一切依我,只是明确表态房产证上只能写他的名字。

    婚姻泡沫就这样碎了。哪怕看起来只有一步之遥,我终究没有机会迈过腿去。现在回头想想,其实从头到尾,我图的就是他们家的一套房子么?

    不必纠结我有没有讲那些让人心碎的细节,也不要问我还有哪些让人伤心的情节,我主要想跟你说的,是后来的故事。

    因为没有考上老师,又遭遇分手,我的心情很沮丧。还好,很快在妈妈某位朋友的帮助下,我进了一个规模还算不错,在城里很有名气的公司。可惜的是新人不能留在城里,和同来的几个大学生相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毕业的学校差一些,所以被分到了一个很偏远的小镇。公司在小镇没有集体宿舍,我只能在镇上自己租房子,还好,在同事小刘的热心帮助下,我很快找到了喜欢的房子,虽然那是一栋很老旧的小楼,木门木窗,看起来一点都不结实,但当我第一次站上阳台,我就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了——梯田和山峦铺陈在远方,眼前是好大一片开满荷花的池塘,池塘边还有人在悠闲地看书呢!我可以想象,从此以后,每到夜来,清风微拂,空气里的稻香与荷香溢满胸怀,那该是怎样一种让人可以忘记所有烦恼的惬意与美好啊!如果恰好月圆的晚上,我可以喝着小酒,朦胧着醉眼在阳台上轻声唱着喜欢的歌,想想都让人无限沉醉。

    我到现在依然怀念那样栋小楼呢,可惜上个月再去的时候,发现它早已被拆迁了。

    住宿的环境不错,可公司的环境却不大理想。小镇的站点规模很小,门店和办公室加起来都当不了总部的十分之一,站点的员工只有六个人,一个分管经理,一个会计,两个外务业务员,两个内务业务员。我是其中一个内务业务员。对了,还有三个销售,都是临时工。五个男同事,加上我,四个女的。当我发现他们每天除了做手头上的工作以外,还总是喜欢开一些带颜色的玩笑的时候,特别不能理解。尤其是那个分管经理,一天到晚西装革履油头粉面,却动不动就占那几个营业员口头便宜的时候,我真心觉得办公空气的质量差到了极点。他多次想要和我说些不三不四的话,特别过分的一次就是他拿着半支热气腾腾的冰激凌,舔了一口,一弯一绕地不知怎么就绕到了我的身边,阴阳怪气地说:“小米,你还没有男朋友是吧?要不要哥哥给你物色一个?我可看得出来哦,你虽是未婚人士,却享受过已婚的待遇,对不对?”

    我一鼓怒气直冲脑门,又被他弄得快要哭了。

    “嘿,老楚,跟你说不要逗小米好多次了,人家才大学毕业,经不得你逗。”

    这个说话的人是我要讲的主角了,他叫陈希,当然,这是假名字,你就当他叫陈希吧。他大约30来岁,按理说这个年纪不该还只是个业务员的,可他恰好是和我并排坐的另一个内务业务员。他并不以自己是个小小业务而像我一样谨小慎微,他很活跃,只要他在站点里,总能听到他的声音,他总是笑着和每一个人说话,无论是客户还是同事。他很心细,哪个同事穿新衣服戴新首饰了了,黑眼圈了长痘痘了,胖了瘦了状态好不好他总是一眼能看出来,并第一时间给予赞美和安慰。他很爱帮我,每次分管经理想要跟我乱七八糟说些什么时候,他总是:“老楚!”

    每次他一打岔,分管经理都不会和再我乱说下去。老楚是卖他面子的,站点里谁不卖他面子呢?

    中秋节很快来了。我们站点和临镇站点联谊。我前男友赶在那天来看我,他说他爱我,说他想不通为什么我能为了一套房子放弃这么多年和他的感情,说我应该是打心眼里看不起来他,看不起他的学历不如我,说我学历高又如何,如今还不是只能在农村工作……

    我把前男友赶走,带着阵阵心绞痛去参加两站联谊。那一夜满月当空,吃完了饭我就和同事们和朝小镇唯一的ktv走去。我喝了好多酒,点了好多歌,我头昏眼花地看到全世界都在旋转。老楚过来邀请我跳舞,可是我不会跳舞啊,我说我只会蹦迪,老楚说我教你你还怕不会吗?于是他把我拉到了舞池中央,我记不得踩了他多少次脚,只记得他原本安然放在我腰的手上冷不丁地不老实起来,我心里一激灵,酒醒了。我说楚经理,我真学不会,咱们别跳了,我自饮三杯。老楚把嘴凑到我的耳边,说:“小小米,我这不是正在教你吗?我可以教你的东西可多了。”

    在我不确定自己到底该把他狠狠地推到墙柱好一些,还是把他推到桌子棱上更容易点的时候,陈希过来了,他一手把我拉开,另一只手拿着酒杯,不容置疑地说:“老楚,跳什么舞,我们来喝酒。”

    我转身离开包间时,酒已经醒了六七分,我摇摇晃晃地往回走。陈希一直跟在我的身后,不靠近,不说话,不停歇。我没有直接回出租屋,我一路往荷塘走去。我不确定当时自己有没有一种想要投塘自尽的想法,总之,我就是特别想往那里去。中秋了,荷花早已枯尽,荷叶倒还萧萧索索地残留一些,满月照着,微风吹着,我一点欣赏风景的心情都没有,眼泪就像风中的残荷,想停也停不来。

    陈希对我说:“小米,你不要生老楚的气,他心不坏,就只是嘴臭。”

    听到陈希突然说出来的话,我哇地一声就哭出来了,我气的哪里是老楚?我气的分明是自己!我气我在爱情的面前瞎了眼!气我连个老师都考不上!气我找个工作还得到这鸟不拉屎的农村来!气我没有勇气好好跟父母道个歉!气我今天没有一巴掌甩到前男友的脸上!气我糊里糊涂地胡乱喝酒,这才让老楚觉得有机可乘!

    我越哭越带劲,我像是要把所有的愤怒和委屈都哭出来似的,越哭越带劲。陈希也不劝我,他就站在离我差不多一米的地方,安安静静。哭完了,我开始跟陈希讲我前男友的事情,讲着讲着我又哭了,一边哭一边讲,终于累了,陈希把我送回住所,看我开门进屋以后,才轻轻下楼离去。我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三点过。

    陈希已婚,这我老早就知道。他爱人也是我们公司的,在总部做文员。他们还有个女儿,他一直都把胖嘟嘟的三岁女儿的相片摆在电脑桌上,一有空就会冲着照片宠溺地笑一笑。按理说我不会也不该对他有任何想法的,对不对?在我荷塘夜哭的之前以及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是这样认为。

    但那晚之后,同事们都说我整个人都变了,变得更加开朗可爱了,他们大约是觉得这个豪爽喝酒、投入唱歌的小妹妹,原来和他们也没有什么距离感嘛,其实我知道,是那一顿痛哭,让我彻底跨过了那道久久憋闷在心里的失恋的坎,决心了要做回那个快乐的自己。当然,我渐渐发现我的快乐莫名其妙,隐隐约约地来自一个我不敢想不敢说的方向。

    说来奇怪,也是自从那夜ktv之后,老楚就很少和我说些不三不四的话了,有一次他竟然说媒要把表弟介绍给我,我找了个很不靠谱的理由,拒绝了。老楚呵呵一笑。

    然后公司年会来了。我们回总部庆祝。公司举行了一场篮球赛,陈希是乡镇代表队的主力。陈希的爱人也来了,坐在总部观众席的位置。那一场球陈希打得特别好,无论是抢球转身,还是奔跑投篮都表现得非常完美。让我不安的是,他每进一个球,都会笑着看向我一次,每看过来一次,老楚都会对大家说,快给陈希加油,他向我们看过来了,他又看过来了,快给他加油!只有我一个人心里怦怦跳得厉害,生怕对面的人儿看出什么破绽。

    哪里有什么破绽呢?一切都不过是疑心生暗鬼罢了,他的爱人并不疑他,他的眼神再热切明显,除了我,谁都不明白。

    如果接下来是电视剧的话,剧情该怎么走呢?是绿茶妹鼓足了劲想要登门入室呢?还是正妻撸起袖子很快开撕小三?可我看那个《三十而已》的剧情,我最看不上的就是林有有,许幻山已经说得那么清楚那么明白了,她还要一个劲儿地往上凑,我是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现实生活里,我什么都没有做,篮球赛结束,我当什么都没有发生。不是也确实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啊,一些关怀,几句话语,几个眼神,这都算些什么呢?我很珍惜我那份虽被前男友看不上却来之不易的工作,我希望我能尽快调回总部,早一些回到父母的身边,回总部后我还得和他的爱人做同事呢,我都想好了,到时候我就对他爱人说: 陈哥可好了,当初可照顾我们新人了。

    我的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我在生活中也不动声色,可我就是管不住我的眼睛啊,年会之后回到小镇,我的眼睛就长到陈希身上了。怎样的他都是好看的,只要他在店里,我就是心安的。同事们没有看出异常,只要陈希来店里,几个人的眼睛不在他的身上呢?

    有一天上午,我和小刘因为一点小事起了矛盾,谁都没有好好说话,然后就争执了起来。陈希过来没两句就把小刘说开了,然后他冲我眨眨眼睛,我知道他在让我不要生气。我很快气消了。没想到的是晚上小刘请站里的所有人吃饭,唯独没有叫我。老楚关门的时候见我还在办公室,挺惊讶地说:“怎么还不走呢,小米,一会儿小刘该打电话催了。”我尴尬地笑了笑,看向陈希的位置,早就茶凉了。

    现在我已经记不得当时心里的落寞了,大约就像那一塘枯荷吧,一点生气都没有。晚饭我随意吃了碗泡面,吃着吃着就莫名其妙地哭了,我觉得自己不该被坏情绪控制,突发奇想,到ktv包了房间唱了一夜的歌。因为忘带手机出门,也不知道唱完歌时候是几点。一出歌房,发现早已下雪了,飘飘扬扬的雪花在街灯下飞舞,老旧的长街空无一人,我既觉得凄凉又莫名地兴奋。

    数着雪花一路往回走,走到楼下时候发现屋里的灯竟然亮着,我也没甚在意,小镇的冬天天黑地特别早,我出门的时候忘了关灯也是常有的事,我慢慢地上楼,摸索钥匙开门,不得了,门一推开,竟然发现陈希站在门口,双眼通红,满头的雪花还没有完全融化。

    “你怎么在我家?”

    “你去哪里啦?”

    我们俩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不行,你得先跟我说你为什么在我家,我出门明明锁好了门的啊,你怎么进来的?”

    他眼睛往窗户边一扫,我随他看过去,发现我的半边窗户竟然是空的,玻璃不翼而飞。我满眼问号。

    “我早上听你说胃疼,怕吃饭的时他们劝你喝酒,下班前就去给你准备了药,偏偏吃饭的时候左等右等都不见你来,后来问老楚,他说他走的时候你在办公室,然后我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我就去办公室找你,办公室没人,我心想你该去餐馆了吧,我回到餐馆,还是没有看到你,你继续电话不接,微信不回,我急啊,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再去问老楚,老楚说这会儿都不来,该不是小刘没有请你?我这才想起你们上午拌了嘴,我太粗心了,我没有想到小刘,哎,我也没有心情去多说什么,胡乱吃了一些,就来你家里找你啊,门敲破了你都不应,我就猜你散步去了,我就骑着摩托车上街找啊啊,方圆十多公里,来来回回好多趟,还是没有你踪影,你让我怎么办呢?你电话又关机,天又下着雪,夜又深了,我不敢再来敲门了,生怕惊扰了你邻居,怕他们乱想乱说,就只好把窗玻璃下了,我就是想进来看看你到底在里屋没有,看看你到底安好不安好……”

    对,正是因为那一夜意外的雪,正是因为那一扇不牢固的窗,正是那一双噙满热泪的眼,正是这一段语无伦次的话,我沦陷了。

    我做了陈希和他的妻子之间的第三个人。

    我不想解释不想申辩,我不想说爱也不想说怨,我只承认这个事实。

    后来?后来就是快乐与负罪同行的一年多吧,再后来我就一心想调回城里,不想每天在前进与后退中煎熬,其实我从来没有想过前进的,我从来没有想过破坏他的家庭,这是真话。我只能后退。

    14年五一,陈希爱人来我们站里,说是公司让送资料过来,我们站点和临镇站点的同事都来欢迎她,晚餐的时候,大家点了好多菜,人人都十分热情,说要陪他们夫妻不醉不归。只有他的爱人,才能得到如此深重的爱戴。

    这更坚定了我离开的决心,我一边求我的父母托关系找熟人,一边在半夜里看书到两点准备考老师。那段时间陈希竟然也很少来找我,他在店里的话也少了很多,执着于调动和考试的我虽然在意,却不敢分心。

    我依然没有考成。你说是不是我这品行不好,配不上当老师啊?我猜是。还好工作调动成功了,虽然没有直接回城进本部,但却换到离城最近的镇,我和父母都很满意。至少我告诉自己我应该满意。

    从我备考到考试失败再到调动成功,前后不过两个月,陈希左右瘦了20斤。我走的头一天,他和几个同事一起过来帮我收拾东西,把所有东西打包好之后,他跟着同事们一起下了楼,又借口手机拿丢了折返回来。我们在阳台上喝酒看月亮看满池塘的荷花吐露芬芳,然后我听陈希说,他差一点就成功了,就只差一点点。

    “你也考老师?”

    陈希无奈地笑了,随即他点上了烟:“上次我爱人过来,你记得不?回去之后她就开始开始跟我闹离婚了。她在我的房间里发现了一个星座塔,那是我准备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你们女人怎么都那么精灵呢?一个星座塔有什么异常的,她就一口咬定我有人了。”

    “你们家定然没有处女座的人吧?”

    陈希愕然:“对,她就是这么说。我就跟她解释啊,可我发现我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有你,我并不需要找借口。”

    其实跟你讲到这一幕,我不知道脑海里为什么会出现海王梁正贤的样子,但请你相信,陈希不是梁正贤那样的人,不是说没有那么多钱,当然,也肯定没有那么多钱,差半个地球那么远的,我想说的是他除了没有那么钱以外,也没有那么多的渣。我是相信他的。

    陈希继续:“然后我就同意离婚,我说我只要女儿,房子和车都给她。她说她离不开女儿。我也离不开女儿啊,可我又想着女儿这些年都是她在带,也还小,离开妈妈肯定是不行的,我就同意了把女儿给她,她又反悔了,我问她到底要怎样?考虑了两周,她说离,我们就去离啊,上周二我请假就是回去离婚的,她带了女儿来,我抱着女儿哭了一个上午,11点半的时候我说进去签字吧,她却给了我一巴掌,抱着女儿转身回家了。”

    他已经抽完了三根烟,我劝他说:“她对你还是有感情的,离什么婚呢?回去认个错,日子好好过。”

    “那你怎么办呢?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我忍住泪水,只看向楼下的荷塘,天色已经很晚了,这天却热得出奇,一缕风都没有,远方的霞倒是美极了,就像我这两年触摸不到不到的梦,我勉力笑道:“我不是好好儿的吗?你看我调去了那么好的站点,再过两年说不定就回总部了,到时候还得和她呆一处,还得请她处处指教呢。”

    陈希红了眼眶,那是雪夜之后,我第二次见他这样红着眼睛和我说话:“那以后,那以后,你会不会忘记我,你不能忘记我,你要记住,从此,我便是长在这里的一棵树了,我哪里都不去,你累了倦了就回这里来歇一歇,我争取枝繁叶茂一点,这样你无论你哪天回来,我都能给你遮遮阴。”

    我觉得他那个比喻很到位,他真的就是一棵好有趣的树啊,而我是一只流浪的鸟,那两年他给了我太多的惊喜和安全感,即使我要离开,即使我马上离开,但想到在那个荷香四溢的小镇,有那样的一棵树安然地永远长在那里,故事虽然结束,可是绿荫长存,也算是一种温暖的慰藉。

    第二天一早,我早早地租了辆长安,约好司机师傅七点来帮我搬东西,可天还没有亮,陈希就到楼下了。他跟师傅说自己车坏了,要顺路进城交点资料。我们一路沉默,好几次他试图来拉我的手,我都避开了。想都没有想到的是,师傅竟然把车开进了沟里了,更没有想到的是剧烈摇晃冲撞的瞬间,陈希竟一把揽我进了怀里,自己迎头撞上了玻璃,师傅连忙开门把我们弄下车,下车后见他眼角鲜血直流,我被吓得一边捂他的伤口,一边哇哇大哭,他一个劲儿地说没事儿没事儿,一边开玩笑说叫我不要给司机师傅制造恐慌,一边劫后余生般地紧紧握住我的手。

    那是我印象中最后一次离他那么近,从那以后,我们只在公司年会或者大型的活动中会远远地看向一眼,彼此安好,便无他话。而每年荷开盛季,他必然每周给我发一张极美的荷花照过来。仅此。

    我得好好解释,我这么多年没有结婚,不是因为他,只是因为有过他,其他人,就很少能走进我的心里来了。其实年前我妈妈跟我安排了一场相亲的,相亲后彼此都感觉不错,谁知疫情期间相亲对象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网恋,我就莫名其妙地被晾在了一边。

    而疫情期间,陈希发生的变故,我差一点点就完全不知道,差一点点就连最后见他一面的机会都没有。说起来,这还得感谢我当初最不喜欢的老楚。

    那已经是四月下旬了,我们公司恢复上班已经两周,在我收拾办公室的时候,突然就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小米,是你吗?哈,果然是你!”

    我回头一看,老楚!我又惊讶又开心。

    “怎么,惊喜吧,我今天正式到你们站上班,没想到事隔多年我们还能共事吧?”老楚狡猾一笑,油腻未改,但看起来竟不再那么讨厌。

    些许叙旧之后,老楚身体突然向我倾斜了45度,我条件反射地向后退,老楚尴尬地往后退了一步,说:“呀,小米,你怎么想老哥哥呢?过来,我认真跟你讲个事儿。”

    我尴尬地笑了笑,硬着头皮靠过身去,只听他神秘地说:“你去看过陈希了没?”

    我心里一紧,故作镇定地说:“我去看他干嘛?”

    “嘿,你还不知道吗,疫情期间他又是发烧又是咳嗽,他老婆怀疑他买菜被感染了呢,捂得紧紧地送他去医院检查,结果一出,万幸,不是新冠。”

    “那是什么?感冒?”

    “这几年,我就老说他不要抽那么多烟不要抽那么多烟,不要喝那么多酒不要喝那么多酒,他老不信……”

    “他到底怎么了?”

    “肺癌,晚期,哎……小米,你是不知道这几年……”

    轰!你知道一个人突然失去五识是什么感觉吗?老楚说的话我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我也一个问题都问不出来,只有眼泪不受约束,像决了堤的河水流个没完没了。

    我约老楚一起去看陈希。推开病房,看到瘦骨如柴陈希坐在病床上的那一瞬间,我觉得我快要窒息而死了。我跟在老楚的身后,在老楚之后把水果和红包递到陈希爱人的手里,然后接过他爱人递过来的凳子,有礼貌地安静坐下,静静地听老楚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我不敢抬头,压低眼睛一个又一个地剥着葡萄,憋着气保持微笑,努力不让一滴眼泪流出来。

    过了一会儿,陈希开始一个劲儿地打隔儿,他爱人起身去给他热中药,老楚也站起来随着她出去了,我知道他是想问一些关键的问题。病房里就只有我和陈希了。

    “小米,不要哭。”陈希温柔而又微弱地说道。

    我抹了抹眼睛,想抬头给他一个最最自然最最熟悉微笑,可当看到他双眼已经装满泪水那一刻,我所有的防线都崩溃了:“怎么会?怎么会这个样子……”

    “不哭,小米,乖,不哭……”他的气息很不顺,脸胀得很红,似乎随时都会剧烈咳嗽。

    “好,我不哭,你不要再说话了,你休息,你好好休息。”我把葡萄碗放在一边,情不自禁地走到他身边去,默默看着他,努力地扬起嘴角,挤出他说他最喜欢的微笑。

    陈希也笑了,他的气息渐渐稳了些,他向我伸出右手,像第一次我们见面那样,我回过手去,握住了满手干枯和颤抖。他笑了笑,眼泪也顺着眼眶流下来,他说:“看见你来了,我就觉得我不会死了,我还要做你的大树呢,是不是?要死,也得要秋天再死去,我要等到所有的荷花都枯尽了,我才会死的。”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小米,我怕,我怕死之前忍不住叫你的名字,我怕害得你……不得安生……”

    我泣不成声。

    故事讲到这里,差不多结束了。

    本来我约了老楚,约了小刘和其他老同事,说好星期六又去看他。可他却在我和老楚去看他后的第二天夜里走了。老楚说他走得很安详,就是什么也话也没留下。

    我永远也没有等到第二个可以去看他的星期六了。陈希再没有机会等到今年的以及此后每一年的荷花盛开。

    是啊,我其实一直也想搞清楚陈希为什么对荷花那么执着?

    在听闻他的走了以后,我请了两天病假,在家里哭了睡,睡着了梦里哭,醒来了继续哭,跟你说我是个哭包吧,可我觉得我这一辈子的眼泪在得到他生病的消息,再到他去世,在这漫长二十天里,应该全部流干了。

    后来就真的流不出泪来了。我开始颤抖地开他的微信头像,翻开他的朋友圈,想将他这这半年来的动态每一条又一次逐一看完,无论是心灵鸡汤,还是疫情概况,无论是公司的业务推广,还是他女儿的成长足迹,他说他是大树啊,这些动态就是他留给我的根。我一直翻一直翻,不知不觉间竟翻了2018年,他不是一直设置的朋友圈半年可见吗?我当然是继续往前看啊,时间来到2014年7月28日,我看到一条之前我从留意的动态,上边写着“是劫还是缘”,配图是黄昏时我租屋楼下的那一片荷塘,花开冶艳,他拍照的角度,应该正在我的阳台。继续往前翻,朋友圈最后一条,2012年8月13日,这该是他朋友圈发的第一条信息,之前我从来不曾翻到过这里,只见他写着:“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莲叶田田,连碧接天,所谓伊人,缘何眉敛?”配图竟然是半屏的荷花和不远处我居住的那栋小楼,而穿着粉红色连衣裙的我,不偏不倚地站在阳台上,低眉敛目,满面愁容。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突然明白了荷花对他的含义。

    2014年7月28日,我离开小镇的前一天,他和同事们帮我打包好东西之后借口东西丢了折返回来,在我的阳台上与喝酒直至深夜,他抽了整整一包烟。

    2012年8月13日,我刚到小镇的第一天,搬到租屋后在阳台上赏了整个傍晚的荷花,想起前男友和不太如意的工作,自然不会开心。原来我一站在阳台,看到荷塘边悠闲看书的人竟然是他啊!而他,竟然也正好看见了我。

    你说,这到底谁是谁的劫,谁又是谁的缘呢?

    后记:故事写完了,连夜发给小米。小米向我致谢。她说她想把故事打印出来烧给陈希,可惜不知道陈希埋在哪里。我的心情也很沉重,写作的时候几度落泪,我不知道该怎样安慰小米,就调侃道:“埋在哪里都不重要,你就当他埋在你心底,换个话题啊,我觉得你考不起老师不是因为你说的什么人品,我就觉得你是个重感情的善良的好姑娘嘛,你考试不成功,主要还是因为上的大学太差的缘故。”小米果然哈哈大笑,隔着屏蔽,我仿佛看到了她笑中带泪的眼睛,我觉得我其实也看到了陈希,看到了他们两相对视时,眼神里饱含的那一份不合时宜的、无可奈何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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