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秘密在此。相当简单:用心看得比眼睛还多。本质是眼睛看不见的。
——圣修伯里《小王子》
And now here is my secret,a very simple secret:It is only with the heart that one can see rightly;what is essential is invisible to the eye. ——Antoine de Saint-Exupery 1990-1994:The Little Prince
他下意识动了动胳膊,发麻。
睁开眼,看到一张沉睡的脸。
她像只小蜗牛一样,蜷缩在他怀里,眉头微微皱着,睡得不是很沉。
他看着她一脸孩子气的睡相,心里一阵莫名的心疼。
她睡觉的时候特别像个孩子。以至于他抱着她的时候,总感觉她是不是饱受委屈。
如果她被世界善待了的话,她怎么会连睡相都不是安静的?
“好冷。”她醒了。
他把暖气调高了两度,帮她掖了掖被子,然后把她往自己怀里拼命揽。
“几点了?”
“3点多,还早。我早上飞马来西亚的航班取消了。”
“那我可以做早餐了?上次你说喜欢鱼子酱沙拉,要不要试试?“
“好。“他微微一笑,在她额头亲了一下。
4点,她起来做早餐。
他窝在沙发上,看着她在厨房忙活得有条不紊,时不时用手指挽一下散下来的头发。
他想,这真是一个猜不透的女人。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他以为她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女人。一双手纤细白嫩得像是弹钢琴的手,十个美容过的精致指甲上分别点缀着一颗水钻。
总之很难将她和家庭主妇联想在一块儿,不过现在的职业女性不会做饭很正常。
然而他大错特错。她不但会各式西餐,最厉害的,熬的老火靓汤简直让人惊叹。后来他还发现,家里的书柜上有不少烹饪书籍,某些页还作了折页和记录。
4点20分,早餐好了。他和她坐在餐桌上,慢慢享受这个难得的惬意早餐。
彼此都没有说话。
他喜欢看她咀嚼食物的样子,慢条斯理,风平浪静,看不出任何情绪,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在这房间里。
他喜欢她的安静。可是今天,他忽然觉得一切太过安静了。
他忽然期待她突然抬头,冲他说一句无关痛痒的话。
对面这张淡然又熟悉的脸,他竟然可以忍受这样子的安静,整整八个月。
吃完,他自觉地去洗碗,并且收拾厨房,然后去洗了个澡。
她把自己今天上班要穿的职业装备好放在床头,然后把他昨晚换下的衣服叠好,打包放进他的袋子。
“今天有雨,你出门记得带伞。”他接过她递过来的衣服,叮嘱道。
“我又不是小女孩。”她笑,然后走过来抱他。
kiss goodbye后关门的那一瞬,他看到她脖子上昨晚缠绵留下的红印。
外面飘着细雨,他打开车门,把衣服放在副驾驶。
启动,倒车,开车。
这时候雨开始下大了。
他骤然停车,车轮因为紧急刹车发出一声摩擦声,在清晨的早上,特别刺耳。
他摇下车窗,呆望着她家楼上阳台那道模糊的灯光,心里排山倒海一阵堵。
就这样堵了10分钟,他从储物抽屉拿出一包烟。
南京炫赫门。
他点着一支,狠狠吸了一口,含着不吐。
这是她抽烟的方式。
八个月,他只见过她抽一次烟。
他在她面前从来不敢抽烟,因为她一闻烟味就咳嗽得厉害。
那天晚上,他有点感冒,睡得比她熟。半夜迷迷糊糊中摸了一下身旁的位置,是空的。
他一下就醒了。
打开卧房的门,没走几步,就看到客厅里忽明忽暗的星星点点。
她蜷缩在客厅的地毯上,食指和中指间夹着一支点燃的烟,烟上的烟灰快要掉了。
他不知道她会抽烟。
可是接下来他发现,她根本不会抽烟。
她不吐,只吸,像深呼吸一样狠狠吸一口,然后,闭着眼,吞了进去。
紧接着,呛出眼泪。
那是他第一次见她哭。还是那样安静,那样面无表情。
没有失声痛哭,没有歇斯底里。
除了安静,还是安静。
他当时站在原地,怎么也不敢靠近她。
他在怕。
他不怕惊扰她,也不怕她赶走他。
他怕的是,即便他走过去,拥她入怀,给她安慰,她一样是窒息的安静。
他无法接受她在那个状态下的安静。
他抱着她睡了八个月,可是好像从来没有给过她一丝温暖一样。
他始终无法忘记她那天的眼睛。
没有感伤,没有痛苦,没有仇恨,只有空洞。
如雨倾注的空洞。
一如现在下着的大雨。
他学着她一样将烟生吞硬咽。
他感觉到喉咙像是烧着了一样,那种撕裂般生疼的感觉,一直从喉咙到气管,再到心脏,然后蔓延到肝和肺,弥漫全身。
他闭上眼,脑海浮现她空洞的眼。
没有被烟呛出眼泪,可他被这种狠狠的心疼,疼到掉泪。
他在想,如果他能早点认识她,她会不会就不会这样抽烟。
可是“如果”,是个太残忍的命题。
他不知道自己抽了多少支,吞了多少口。直到他看到她阳台的灯灭了。
然后,他把车开到街拐角的干洗店,把衣服送进去,拿回上次洗好的衣服,放进后备箱。
回到车里,把手机开机,上面信息显示,妻子昨晚打了六个未接电话,还有一条短信。
他放下手机,加快了车速。
第三个红绿灯路口的时候,雨停了。
他看了看表,五点五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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