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汐昂首走进店里,神情相当气派,服务生见老板来了,笑脸相迎。
“蓝姐,来啦!”
“嗯,带个朋友来吃点东西。”
服务生连忙引着他们找了一张空桌坐下,把桌面仔细擦了擦,拿起菜单问她今天要吃点啥。她随便点了一些,然后没有经过余书忱同意,要了一打啤酒。
“要这么多酒干吗?今天又不用借酒浇愁?”
“你不会喝酒?”她很诧异。
“不是,只是总得有个适当的理由。”
“是男人就该喝酒。”
余书忱看了看她,心想主随客便,不能扫了主人的雅兴。
她见他下了决心,满意地笑笑,掏出一包白色的烟,优雅地抽了一支出来,叼在唇边,掏出打火机,点燃。
她把烟杆夹在纤纤的中指和食指间,深深地吸了一口,只见烟头上桔红的火光一闪,从她殷红的口中吐出一只旋转的烟圈。余书忱看得如痴如醉。她抽了一支递给他,他摆手说不要。
她脸上的笑意,一定是把他看成一个未成年的小屁孩,不抽烟不喝酒,情窦初开。
于是她在抽烟的时候,透过缭绕的烟雾,静静看着他的眼,成熟,深沉,带着未然的伤感。
她手机响了,掐灭了烟,和他说声抱歉,出去接电话。
余书忱趁机四处观望,不知是旁边冰粉店里淡蓝色的灯光吸引了他,还是那位乖巧美丽,有着娴静的目光,令人痴醉的笑容的女孩。
他试图隐藏自己真实的想法,让人觉得他流连的目光只是为了那满屋的淡蓝。但最后,他把所有赞赏都给了那位姑娘。她站在柜台内,穿着一件粉色轻衫,围着一条粉红的围裙,头扎天蓝色的头巾。在没有客人光顾时,她眼神恬静,望着街上川流的人群,目光清纯。当有客人来时,她的笑容又是那么饱含热情,笑得像令人沉醉的晚风。她的眼睛清澈明亮,脸庞清秀,仿佛她的心置身世外,一尘不染。
余书忱目光不动,呆呆地看着她娴熟优雅的动作。
蓝汐回来了,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窥看。取笑他这种令人不齿的行为:“你这是什么德行,觉得别人可以就上去大胆表白,像只鼹鼠一样畏畏缩缩地偷看,哪有一点大丈夫的气概?”
余书忱难为情地笑着说,美丽的存在需要依赖于别人的欣赏,我不允许自己对美好的东西视而不见。
她说你少在这里强词夺理,你这些陈词滥调只适合去欺骗懵懂的未成年少女,对人来讲,美是什么?美就是让人受用,人只会觉得那些能用来满足自己欲望的东西才是美的。
“欲望,那你认为我刚才的欣赏需要满足什么欲望?”
“性欲!”
“我告诉你我心里并没有想着一定要亲近她,我只是单纯的欣赏。”
“呵呵,欺人者必自欺。不光是你,这个社会上任何一个人都是一个矛盾结合体,人们内心的兽性渴望获得自由,可是人性却为了维持社会规则而不断限制它。所以和人类比起来,野兽的行为应该更单纯可爱,人自从走出了森林,给下体遮上了衣物,便变得虚伪可笑。”
余书忱被她驳得哑口无言,心里佩服她独到的见地,敢于挑战世俗的勇气。
“你给你家的宠物狗穿上了衣服,可它还是一只禽兽。人之所以为人,因为我们有高尚的爱,我们通过文字,音乐,造型,绘画等艺术方式来表达我们的感情。”
“问题的关键是宠物狗的衣服是别人给它穿上的,它自己可能觉得衣服对它只是个累赘。而人却是自己穿上的,我们羞于做禽兽,但是改头换面,却难改作为禽兽的本性,反而变得虚伪透顶。”
最后一次和晓婵见面是四月末的一天,世上的桃花皆凋谢了,闻说只有木兰天池的桃花正俏笑嫣然。
春光正好,蓝汐约余书忱去木兰天池看桃花。
难得她有踏春问花的雅致,余书忱欣然接受。
木兰天池在w城的远郊,峡谷幽深,林木茂盛,最是年年惜开桃花,远近闻名。
坐公交,倒渡轮,乘县际班车,折腾两个小时到一处简陋的游客集散中心,最后和人拼了一辆小巴,历经半小时颠簸,来的木兰天池景区门口。
最美人间四月天,暖风里夹杂着花香,熏人欲醉。天上纸鸢乱飞,孩童在茵茵的草地上奔跑嬉闹,游人三三两两,谈笑间衣衫飘动,秀发飞舞。
风景很美,但是余书忱和蓝汐却聊着和风景无关的话题。那晚舞池里孤独的舞者,给蓝汐的心灵带来极大震撼,世上竟有这等灵魂舞者。这些禁欲系的怪胎,为现代人所不齿,他们是精神世界的巨人,在蓝汐眼里却像蝼蚁般微小懦弱。
但是,人心不足,欲豁难填,物欲的世界随时会坍塌,灵魂的原力足可撑起无助的躯体。这些,蓝汐如今才深有体会。
排队,买票,蓝汐刻意探问余书忱和晓婵之间的关系。
说来也巧,余书忱突然驻足不前,踮起脚远望。蓝汐顺着他目视方向望去,只见晓婵和林如海挽着手在人群中若隐若现。
她们之间似乎能用视线和语言之外的其他方式交流。
隔着一箭之地,晓婵也发现了余书忱的存在,抛开林如海,颠颠地跑过来。
晓婵今天的装扮很素淡,穿着花格子的短裙,蕾丝边的衬衫,斜挎着一个长带子的小皮包,在阳光下,显得清纯靓丽,恬美俊俏。
她欢欣雀跃地跑过来,跑得气喘吁吁,脸色微红,在余书忱面前,一只脚尖点地,斜着身子笑弯了腰。
“社长哥哥,你怎么也在这里啊!”
看到她能开开心心地笑,余书忱便不忍心破坏这种气氛,也笑着:“难怪,我刚才一直感觉到你在旁边不远。”
“哈哈,我们还是这么心有灵犀。”她伸手来习惯地拉余书忱的衣角。
一路上晓婵不离余书忱脚跟,却把正牌男友林如海甩在一边。她拽着余书忱的衣角往前走,一边拨弄路边的花草,一边和余书忱说话。
她嘴里说得最多的话是,社长哥哥,今天能在这里看到你真是太高兴了。
余书忱言语不多,晓婵常常有问无答。她噘着嘴,从道旁小溪里捧起凉水滴到他脖子里,问社长哥哥你怎么不说话?他只是冷冷说了一句:“省点力气,前面的路还长呢。”她用手指着他耍无赖道,我待会走不动了你要背我。
余书忱说素素比以前重了,社长哥哥已经背不动了。
她不依,说能背多远就背多远。
他们沿着峡谷中的青石小路走,谷中树林茂密,林中有些阴森,空气比谷外微冷。
小路弯弯曲曲,傍着一条清澈的小溪,沿途鸟声人语,潺潺流水轻奏的音乐伴有人的碎步,真是意境幽远,诗意盎然。
晓婵拉着余书忱趴着去听水声,余书忱心不静,听不明。她以为他的耳朵贴得不够近,让他把头埋得更低一点。
再低一点,他们两张脸便紧紧挨在了一起。
晓婵轻声地问他,社长哥哥,你听见了吗?
那轻轻的水声,像流水的倾诉,像温馨缠绵的情话。这声音,只有内心清澈,方能听清。
余书忱看着她洁白玲珑的脸,清澈的眼,闻到她身上的味道,甚至听到了她的心跳。
“社长哥哥,你怎么了?”只有她能觉察到余书忱表情的细微变化。
他抬起头来,望着在溪流中翻滚的桃花,一片又一片,粉红的,干净的,花容正好。它们在水中时隐时现,像是在挣扎,在抵抗宿命的决断,在申述溪流的无情。
晓婵高兴地跪在地上,把手伸到水里去,捞起来两片,轻轻地摊在手中。那可怜的花瓣,微微打卷,叶面上沾着晶莹的水珠,看得人遗憾不已,那水滴,似泪滴。
余书忱物伤其类,无限感怀,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尘缘如是,凡人岂可强求。
晓婵卷起袖筒,泼弄着水花,前一刻对余书忱情绪的体察瞬间被玩兴代替。她娇美的笑容映着粉红的桃花,在余书忱眼里,大美人间的四月,唯独辜负了这娇妍的桃花,犹如他此刻的伤感落寞,她却未曾觉察。
林如海在一边吟诵着桃花诗,一边催促着大家前行。
“桃花尽日随流水,洞在清溪何处边?”
他们溯溪而上,目的是想寻到桃花源。
在幽谷向上的尽头,山势陡变,溪流一下子变得急湍,溪水淌过狭窄的石缝和乱石丛生的浅滩,在溪水中的花瓣,柔弱的身躯,不停地在石头上被摔打,有的被高高地抛出水面。在浅滩的后面,有一个墨绿的潭,潭上是一落数丈的峭崖,崖上一道喧嚣的瀑布悬挂,风吹水散,丝雨点点,薄雾升腾宛如仙境。
那崖顶凌空有一树鲜妍的桃花,她在水雾中,婆娑得像仙女。她在笑,眉边一弯弯彩虹,她在哭,撒下千千万万冰凉的泪珠。
余书忱去折了一枝花,送给晓婵,他说他救了这束花。
晓婵如获至宝,把花枝握在手上,嗅着,笑着,人面桃花相映红。
她好美,美得让人担心,太美的东西,太容易消逝。
所谓的天池,实际上是山顶的一个人工湖。
登到天池后,吹会风,划会船,放了一只风筝,线断了,它慢慢飘远,最后悠悠地落到丛林中。+�Z/��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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