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粽子

作者: 徐小多杭州 | 来源:发表于2019-02-11 17:49 被阅读495次

    年初五。我家掌事的回娘家去了,留下我与儿子。掌事的说了:中午不回来吃饭。你们自理吧,反正想吃什么都有。

    说说容易,“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是历朝历代考核“主内女”是否优秀的标尺。“下得了厨房”不仅是体力活,还是非常有技术含量的脑力劳动。我和儿子虽身高半丈有余,体硕脑健,终究不属于历朝历代的考核对象,平时更多的需要循规蹈矩,奉行“君子远庖厨”。现在突然要转换角色了,父子自然心有千千结。

    大不了“君子不食”?偏偏长的是一副市井皮囊,刚到饭点就耐不住寂寞,“咕咕”之声不绝于耳。那就随机应变,因陋就简,煮几只粽子吧。

    对这一决议,我们父子大约化了一个时辰才达成统一意见。若我们也是“过午不食”的,恐怕再要进食只能等明天了。

    不就是粽子吗?——锅放炉上,粽子置于锅,注水若干,点火,等熟,——如此而已。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家平日里的管道煤气总是阴阳怪气的,哪怕你心急火燎,那火苗总是慢条斯理,很绅士,很淑女。如果遇到饭点,杭州城里千家万户的伙头军仿佛同时接到了“开火”的命令,煎炒烹炸一起上阵,我家的炉灶就更惨不忍睹了。每一孔的火苗比一元两只的一次性打火机大不了多少。

    今天,约莫是过了饭点,也或许是过了年,煤气灶大了一岁,懂事多了,干活特别给力,很给我们两位大老爷们长脸。“啪”的一声,蓝盈盈的火苗就“腾”的窜了上来,还夹带着“呼呼”的风声。

    父子坐等粽子成熟,有一搭没一搭的开聊,从国际到国内,从中央到地方,从上天到落地。无话找话,有话找茬。

    “爸爸,柴炉烧饭,为什么气味特别香”。

    “用柴烧,柴火燃烧不尽,烟头就散出来。如果用松树枝,那就有松香味。以前在农村插队,那柴火烧的饭,那叫香。没菜也有几大碗饭好吃。你怎么想起柴炉了”?

    “你闻一下,好像有人在烧柴。是不是”?

    果然,客厅里飘进淡淡的一股柴火香气。

    我们住的小区,十有八九是“拆村建区”的拆迁户,原先都是农民。我隔壁就是。他们,尤其是上了岁数的老人,住在洋房里,还一直固守着原来的生活习性。譬如,在夏天晚上要聚众乘凉聊天,在冬天中午要集合晒太阳;譬如,房前屋后撅块地,种些青菜,丝瓜,辣椒;譬如,扯着嗓子大吼大叫的对话,在楼梯过道上留下烟蒂和痰迹;譬如,过年了偷偷放鞭炮……

    小区里,在自家厨房烧柴炉倒是从未发现过,但根据曾有的作派,合理的怀疑是很正常的。

    “太不像话了!”我愤愤地说,“这就是素质。那些老农民为了省点钱,到处拾柴禾烧炉子。柴火炉烧饭再好吃,也不能影响他人生活。如果城市里家家都烧柴炉,空气怎么好得起来?”

    “道理是对的。不过,总不能敲开人家房门去骂他们”。

    “打12345,去投诉。城管部门要作为,抓牢一个罚一个,罚得他比烧煤气还贵”!

    “香到底香的哦。”儿子在越来越浓的柴火气弥漫室内时,好像十分陶醉。我却显得无法忍受,“你去查一下,是哪一家?查准了!我打12345。”

    于是,客厅里的父子向四处嗅起了鼻子,像是两个流清水鼻涕却没有带纸巾的感冒患者。

    “爸爸,好像是在烧棕箬壳。”儿子十分自信的一口咬定。

    “什么?棕箬壳?”

    猛然,我和儿子停止了猎狗般的专业嗅探,不约而同的拉开厨房移门冲将进去……

    煤气炉上,几乎烧干的锅中,粽子的外包装——棕箬壳已在高温的锅边呢喃着“吱吱”的绝唱。锅中,一股青烟袅袅升起。

    我很狼狈的看了一眼儿子。他很坦然,——大不了吃烤粽子。须臾,我们哈哈一笑。这责任不在我们,在煤气公司。谁让它今天煤气供应那么超常,那么让我们意料之外?找到推托的理由,心理取得平衡,这事就翻篇了。

    事后,我家掌事的回来了。我如实汇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但在叙述时,我作了一番自省:我们有许多时候的道貌岸然和义愤填膺实在是很可耻的。明明是无知的自以为是和片面的断章取义,我们却对涉事的他人无法容忍,很有点要口诛笔伐的意思。而事情因自己而起,却一副云淡风轻的宽容,一笑了之的走过场。

    “严于利己,宽以待人”。说说容易,许多人一辈子也做不到,譬如像我们爷俩的“下得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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