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在农村,从小就随父母到地里干活,深知体力劳动的艰辛滋味。小时候随父母种地,最初是跟在后面点籽。我常问母亲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她说什么时候籽种完了就能回家。
于是我就加快了播种的速度,刚开始还是一镢头撒一两粒,后来改成一坑两三粒,感觉这样还是很慢,再后来到了地头趁母亲不注意就偷偷抓一小把的豆子埋入地里。就这样不一会儿种子袋子就空了。在母亲疑惑的眼光中太阳尚未落山我们就能回家了。
一场春雨过后,看到满地一簇一簇绿油油的豆苗,我的劣迹败露,难免父亲的一顿责骂,当然屁股上也少不了挨母亲几笤帚把的惩罚。
干农活就是与泥土打交道,与烈日打交道,和草虫打交道,和牲口打交道。农人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年复一年,压弯了腰,累驼了背,肌肤被太阳晒得黢黑,有时还得褪几层皮。
那个时候,我记得学校老师皮肤是白的,声音是脆的。在我心目里老师是很崇高、神圣的。我期望长大了自己要是能成为一名老师该有多好,至少可以不用起早贪黑在地里劳作。
我学习挑担是十二岁左右的事情。据说挑担早了会影响孩子长身体,大人一般不提倡过早挑担。挑担靠肩膀有力,也凭全身有劲。肩膀有力是靠压出来的。由刚开始的弯着腰两个手提着筐系子放下换肩,到后来挑担上下坡自由换肩不用手靠惯性闪开摇摆着扁担是挑担技能质的飞跃。劳动的时间长了,会在劳动过程中总结出不少窍门,能省下不少力气。
陕北十年九旱,农人收入微薄,那时候的我们过着十分清苦的日子。春耕、夏锄、秋收、冬日积肥……所有农活,我一应俱会。
干农活不仅需要一身力气,更需要不怕苦、不怕脏和累的勇气。尤其是施农家肥,用双手抓屎撒在田里,有时候还要掏厕所并用粪桶挑在山上。劳动往往是一身汗水一身泥,虽然每天吃的是粗粮淡饭,但是繁重的体力劳动让我有了一个强壮康健的好身体。干上一天的活儿,吃嘛嘛香,倒头便睡……
深秋夜晚,一轮金黄的大月亮挂在天边。父亲借着月儿的光亮,从边窑里钉在墙里的木橛子上摘下镰刀,再从水缸里舀了一铜马勺水,圪蹴在硷畔上的大石头跟前蘸上水磨起镰刀来,一边磨一边还不时用手指头在刀刃上轻轻刮一下,不一会儿镰刀刃口就磨的锃亮,寒光闪闪。
翌日清早,窗户蒙蒙亮,睡梦里听到父亲叫我起床,让我和他一起到地里割谷子。我一骨碌爬起来三下五除二穿上衣服。父亲腰里别着镰刀,肩膀搭着麻绳,我则挎着一军用铝壶水。
我们走在弯曲不平的山路上,偶尔听见远处传来几声不知名的鸟叫。路过有坟地,我有点害怕,不敢回头却忍不住回头看,头发根紧呜呜的。父亲走在前边,我跟在后面紧紧拽着他的手,走了好一阵子,远处的山才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到了地里,父亲说先要选最好的谷穗留作来年的种子。我问他怎样的才算是最好的呢?他笑了笑告诉我:“越是饱满的好谷穗头垂的越低!脑朝的高高的是莠子。”仔细想来,做人的道理何尝不是如此,反复回味当年父亲的话,品农人的经验,悟人生之道理。
每到漫长漆黑的冬日夜晚,母亲便坐在炕头一针一线给我们做鞋。那时候农村的夜晚单调而又漫长,外面天寒地冻,寒风呼啸,厚厚的雪包裹着村庄,但是窑洞里却很暖和。灶火口里塞着一根木棒,通红的火苗欢快地舔着灶膛,大铁锅里冒着的热气透过石锅盖的缝隙喷射弥散,土炕被烧得暖暖的。
一盏煤油灯摆在炕头锅下的小板凳上,灯树上橘黄色豆大的火苗闪烁跳跃,母亲戴着顶针,手持拿锥子,不时用针在头发里划一下,熟练地纳着鞋底,每次灯光暗下来,她就用针拨一下灯芯,窑里便一下就又亮了起来。
我爬在一边写作业一边看母亲做鞋。一本书里夹了好多鞋样,单鞋棉鞋,大大小小,各式各样,厚鼓鼓的一大本,压在席编下面。我无聊时最喜欢翻看里面的文字,我到现在都记得很清楚那杂志是《支部生活》,里面有张海迪的照片关于她的事迹。
我从小到大不知道穿过母亲做的多少双布鞋,这千针万线做成的每一双鞋不知道汇聚了母亲多少的爱意,注定成为我们生命里不可抹去的回忆。
现在,虽然远离了体力劳动。可曾经的农村生活带给我的收获我将受益终身。我坚信,生活中没有过不去的坎,劳动让我学会了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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