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37岁仍旧单身,只因不忘初恋,写下千古佳唱,是高中课本必背;
他一生经历九个帝王,起起落落,暮年狎妓无数;
他狂傲书就“慈恩塔下题名处,十七人中最少年”的春风得意;
他的“我生本无乡,心安是归处”被苏轼化用成为名句,“此心安处是吾乡”成了绕梁三日的绝唱,芳华不衰;
他曾写下《长恨歌》里“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孜孜情深;也还吟唱《琵琶行》中“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的惆惆佳句;更是留下《浪淘沙》里“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觉海非深”的千古痴情人。
他是谁?
想必你已经有了答案。
01
【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公元783年,白居易11岁,家里为了躲避战乱,全家搬到父亲白季庚上班的地方徐州,在徐州符离(今安徽省宿州市)定居。
在符离,他遇到了一个日后贯穿他一生回忆的女子,湘灵这个名字,从此进入到白居易生命中。青梅竹马的相伴,使彼此成为不可替代。两人私定终生,却被白居易的母亲以仕途为由阻断。
为了湘灵,白居易拼命苦读。贞观十四年(798年),27岁的白居易赴京考取功名,临行依依不舍写下《寄湘灵》一诗。
泪眼凌寒冻不流,每经高处即回头。遥知别后西楼上,应凭栏干独自愁。
他这一生为湘灵写下的诗词,不计胜数。
《冬至夜怀湘灵》
艳质无由见,寒衾不可亲。何堪最长夜,俱作独眠人。
《感秋寄远》
惆怅时节晚,两情千里同。离忧不散处,庭树正秋风。燕影动归翼,蕙香销故丛。佳期与芳岁,牢落两成空。
《寄远》
欲忘忘未得,欲去去无由。两腋不生翅,二毛空满头。坐看新落叶,行上最高楼。暝色无边际,茫茫尽眼愁。
这样的才情,怎能不高中进士?
两年后,白居易金榜题名,成为当时榜上有名最年轻的一位。白居易带着欣喜回家,母亲却又以门户为由,拒绝了他迎娶湘灵的请求。
后世称李白为诗仙,杜甫为诗圣,白居易为诗魔。可他的走火入魔,不仅仅是在诗词吟唱里。爱一个人爱得走火入魔,到37岁仍在等候,这在唐代法令“男十六,女十三当婚”的规定里,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就是现代,法律规定的晚婚年龄也是:女23周岁,男25周岁。
三十七岁那一年,母亲以死相逼,白居易终于撑不住了,他只能奉命娶亲。
面对大家闺秀出身的妻子,白居易也只是冷冷写下《赠内》一诗,与他写给湘灵的满腹饱满的情感相比,这一言一字三纲五常,多么冷清。
爱与不爱,泾渭分明。
02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白居易入仕之后,指斥时弊,讥讽权贵,这一股政界的清流实在太哗啦啦响了,连皇帝都对他心里生怵。
元和十年(815年),当朝宰相武元衡遇刺身亡,白居易上表主张严缉凶手,被认为是越职言事。
其后白居易又被诽谤:母亲看花而坠井去世,白居易却著有“赏花”及“新井”诗,有害名教。
四十四岁这一年,白居易被贬江州(今江西九江),也是这次经历,才有了后世人尽皆知的江州司马。而对白居易而言,这一个转折却影响了他一生。
从政界的一股清流到独善其身的自保,且乐乐的态度或许是在遇到湘灵之后,才有了根本的转折。
四十四岁,物是人非。他在符离再一次遇到湘灵。写下了《逢旧》诗二首:
(一)我梳白发添新恨,君扫青蛾减旧容。应被傍人怪惆怅,少年离别老相逢。(二)久别偶相逢,俱疑是梦中。即今欢乐事,放盏又成空。
曾经冠盖满京华的儒少,曾经提笔写下多少深情,有着诗圣诗魔盛誉的白居易,却用了最简单质朴的话来形容这一场遇见。
情到深处,语言成了累赘。
期许一生一代一双人,却终为此恨绵绵无绝期。
03
【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
“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许多人都听过这两句诗,却不知道这脍炙人口的句子正是出自江州司马之口。樊素、小蛮是白居易后来畜养的小妾。遇到她们时正是女子那青葱的年纪,像极了他初遇湘灵那一年。
不知这多年后的重逢,他是否在樊素小蛮两人身上看到了当年的影子。当时的明月与彩云,照不进如今的心房。
白居易年老体弱多病,决定把跟着自己的人和马放开,免得都跟着自己吃苦。老了老了,可还不忘年少时的频频回眸。
千载万载的岁月,风云千樯下的屹立,是命运的兴风作浪,教人遗憾丛生,遗憾,却不悔。是这份相遇多么美好,教今世遍寻所有的年轻女子,世人惯认的狎妓,以为只是调情,这补偿心理连自我都未曾的发觉,是苍白之下,一生的回味。
时间再倒退,五十三岁那一年,仕途得意的白居易,从杭州刺史任满回洛京途中,又特意绕道符离。他去看什么,怕是那一生的影子罢。
在自传文章《醉吟先生传》中,白居易写道:今吾幸不好彼,而自适于杯觞讽咏之间。放则放矣,庸何伤乎?不犹愈于好彼三者乎? (我不过是饮酒纵乐作诗遣怀,虽然放荡,但又伤到了谁呢,哪里有什么害处?)
回顾这一遭遭走来,乱世之年,他一共经历了九个皇帝。从翰林学士到江州司马,官场起起伏伏,人生三五十载。醒醒醉醉,人间千古终是笑一笑了得。
方勺《泊宅编》卷上记载:白乐天多乐诗,二千八百首中,饮酒者八百首。
这一生借酒浇愁,还是酒中自乐,或许只有那醉醉醒醒之间,才能重又见到那个翩然的身影,才能跨越时间的鸿沟,去到那回不去的从前。也许那酒醉中的世界,早已是他眼中的真实。
几番起落,到湘灵落发为尼。青灯长门,红尘莽莽,都落了个眼不见为净。
湘灵一生未嫁,青灯常伴,红尘莽莽都视而不见。心成死灰,却还是害怕再见。那个人,已经超越了红尘之外。她怕这一见又是那万劫不复。
白居易终是求见湘灵未果,写下《梦旧》遣述心怀。
别来老大苦修道,炼得离心成死灰。平生忆念消磨尽,昨夜因何入梦来?
明明什么都不想了,明明已经对这世界绝望,为什么梦里还会梦到?
问自己,还是问湘灵?是问苍天,还是问那芸芸苍生?这情爱半分里,天意竟无处可寻。
从十一岁的遇见,到五十三岁的再见。湘灵这个名字,伴随了白居易一生。滚滚的遗憾,都化为了眼中的炙热,随着历史的吟歌,渐渐沉淀下来,莘莘学子那朗朗上口里,是千年的情深。
不是从前的车马慢,是爱抵得上风霜雪雨,时间无能与它争锋。
因为一瞬,足以一生的铭记。
爱一个人可以如此。
从此我爱上的所有女子都只是你的影子。
04
【分享】
《梦微之》
夜来携手梦同游,晨起盈巾泪莫收。
漳浦老身三度病,咸阳草树八回秋。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阿卫韩郎相次去,夜台茫昧得知不?
这是白居易在元稹去世九年后,再次怀念挚友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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