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疯跑，楼上楼下的疯跑，像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这真的是我家么？你真的没有骗我？”
这回林染连头都懒得点了。
“你有班主任电话么？我要跟她聊一聊。天天挤兑我，说什么不好好学习没前途，现在我就要用事实打她脸。”
“哎哎，冷静点儿！什么事实啊？这是你……的么？这是人三十的！再说了，你这只是个loft，别搞得跟住着一别墅似的！”
林染依然躺在床上，双手垫在脑后，说话的语气中夹带着无奈，还有点儿伪嘲讽。
这里要交代一下林染口里的三十。这是我为了方便，给三十岁的暮云歌起的代号，我也有一个，叫十八。而且我们已经达成共识。顺便说一下，林染因为跟我非正式同床共枕遭到了我的毒打。说出去坏我清誉，我可是妥妥的单身一枚。当然这也是他告诉我的，“你一心为了国家建设，祖国昌盛，准备耗尽毕生心力，至于儿女情长，你志不在此。”
“三十……那……我现在就……就是三十啊！我们俩是一个人，她的就是我的。别墅有什么好，那么大，打扫起来也费劲，我才不住别墅呢！我就喜欢这么大的。哎，对了，你还记得么？有一年，高一还是高二来着，语文课，老师让写一想象作文，大概就是关于未来的自己！你记得么？”
“怎么不记得！你为自己画了一特大的饼！”
“胡说呢，我的饼一点儿都不大。你还连饼都没有呢！”
说起这个事儿来，还挺有意思的呢！老师留完作文之后让小组讨论什么的，我们前后桌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就开始不着边际的勾画。
“我要当大款，住豪宅，开豪车，香车美女……”
同学A脸上意淫的表情一漾一漾的，好像已经得到了一样。
“肤浅！”
同学B一脸嫌弃。
“我肤浅，你不肤浅是吧！那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哎哎，等等，我猜猜，肯定想跟二班那个叫陈冰的小子双宿双飞，结婚生子吧！”
“那又怎么样？我的理想就是贤妻良母，不行啊！有个小家，有个小孩儿，有对儿小夫妻，多美啊！”
“也是，以你的成绩，估计成就一番大事业是不可能了，可不只能当贤妻良母吗？美梦成真专业对口！”
“说得好像你能成就似的，我成绩不好，我还有个嫁人的退路，你呢？你退无可退。还香车美女，买个杂志看吧你！街头要饭是你最终的归宿。放心，要是在大街上看见你，别人给你一块，我给你两块。”
“街头要饭怎么了，你以为街头要饭的那些都很穷么？还给我两块，我还你三块，你也不容易，拿走，不谢！”
“一天到晚怼，你们俩干脆结婚得了。”
听够了的同学C忍不住插嘴。两个人终于住了嘴，但是还是你推我一把，我给你一拳的动着手。
我在一边翻着一本篮球杂志，当然不是我的，是林染的，沉默不语。
“怎么不说话，你希望未来的自己是个什么样的生活？”
“不知道啊！不过我还真希望现在马上就几十年后，不用成天背着书包炸学校，也没有高考，也不管上的是什么大学。反正那会儿我肯定有工作吧！”
“那可说不准！”
同学A作死地插了一句，我用手势示意同学B，可以弄死了，不用客气。
“工作不用太好，能够我赡养云老师跟老暮就行，当然了还要有点儿零花。那会儿我也应该有个房子了吧，如果是二十年，或者十几年后我们至少也有三十几了吧，三十几的话房子应该是配上了吧。不用太大，装修也不用太好，家具不用太多，但是一定要有很多阳光。养一些花草，我还要养一只乌龟……”
“为什么要养乌龟？因为它长寿么？”
还是同学A。
以前看过一本书，里面有一句话，叫“人，死于话多。”
“我每天早上出门的时候跟它再见，晚上回家的时候跟它问好。我的房子不能太干净，太干净了没有生活气息，但是也不要太邋遢，普通就行。墙上最好有一大幅画，不要人，不要景，只要线条。看够了人和景，回了家，我只想看到一些简单的舒服的东西。颜色不要太多。”
“可是，你说了这么多，怎么没有男人啊！”
同学B问。男人关心事业，女人关心男人。
“那是因为咱暮哥还没开那窍。你以为跟你一样呢，成天就想着早恋的事情。”
同学A。
讲真，我还真没想到。恋爱呀什么的我觉得太遥远了，等到了时候该有会有吧，没什么好期待的。再说了，不是说未来自己想要的生活么。男人是别人啊！我说的是就是自己。
林染在我们斜后方，一直没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我朝他那儿凑了凑，看了一眼老师，小声的问，“你呢？你希望未来的自己是什么样的生活？”
他看了我一眼，“不知道，也想不到。到时候就知道了吧！”
“我发现你这人……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懂不懂啊你！还是一学霸呢，一点儿前瞻意识都没有！你不想以后，那你想想眼下，作文怎么办？你脑袋里一点儿东西都没有，拿什么当素材，胸有沟壑，笔下才有千言。”
“我脑袋里没东西，你有啊！房子乌龟？我看你脑袋里只有梦！梦醒时分，泪湿衣襟说的就是你！”
“我这儿跟你好好说呢，你给我来人身攻击是吧！皮痒了是不是，想打架？”
“来呀！”
“暮云歌，坐回去！”
我朝他挥拳头，他朝我吐舌头，over。
……
“哎，那会儿你想的到底是什么呀，现在能透露了吧！”
“忘了！”
林染懒洋洋地说。
“没劲！反正我算是心想事成，美梦成真了。你还说我画饼呢，我现在真有了饼了。其实比这再小点儿也行，只要不用跟云老师住一起，哪怕只有十平米，我也满足了！我要的是自由。”
“你倒是想跟人家住一起，人家可能还不要你呢！”
“什么意思？我被赶出家门了？”
“差不多！”
“不会吧！我高考都考那么高，这么多年终于让她扬眉吐气了，干嘛还要把我赶出家门？是因为我考太高了，她接受不了？”
我随便打着哈哈，我才不信云老师能将我赶出家门，她恨不得将我变小揣兜里，时时刻刻监视。林染向来都是为了泼我冷水无所不用其极，扭曲事实都在所不惜。想不到他都长到这么大了，还保留着这毛病。狗改不了吃屎果然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这画儿真好看！”
我站在一楼客厅茶几前面，背着手，端详着墙上的一幅巨大的真的只有线条的画，忍不住感叹。
“你懂画儿么就好看！你知道上面画着什么？”
林染终于从床上下来，站在楼梯口。
“管他呢，看着好看倒行了！还有这灯，也挺别致的，尤其这枯树枝，是我喜欢的风格。这书架……买这么多书，能看完么？”
“你一毛孩儿，有屁个风格！别跑了，过来叫声叔叔我听听！”
我斜睨了他一眼，“我叫你大爷，你看好不好？大爷，我们早上吃什么呀？”
“你这混不吝的样子的确像个十八岁，得，这样也挺好的。比起之前毫无生机的你，这样也挺好的！”
林染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跟我说，但是声音很低，我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吃什么都行，选你爱吃的！”
快餐店里，我跟林染大快朵颐。
“对了，昨天那两个人是怎么回事儿？你为什么要将我拖走？看那样子不像是债主啊！尤其那个女的，长得真好看！就是那气质……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不舒服。不然我也不可能将她认成鱼丸儿。”
“不重要！”
很明显就是搪塞我，他这么说，我更想知道了。
“到底是谁？我看你这态度，他们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对不对？不会是你前女友吧！你前女友带着人家的男朋友被你碰上了，所以你觉得很尴尬。不过，那男的虽然看起来还可以……”
“你觉得他看起来只是可以？心里没有别的……”
林染终于肯从碗里把头抬起来，抽出纸巾，擦了一下嘴，问道。
“就是啊，好吧，比可以多点儿。我心里能怎么……不会是我……”
“你前男友！”
我刚端起碗喝了一口粥，被他这么一说，直接呛到了。咳得我眼泪都出来了，林染伸过他那长臂拍拍我的后背，被我一把打过，“咳咳……我的……咳咳……前男友？你怎么不早说？我都没有仔细看看。”
“看什么看，前男友有什么好看的！”
“那……那女的是他女朋友咯？我看你也认识，不对，她也认识我！莫非是传说中的三角……哇，三十不会是被人家打败了吧？这完全不是我的气质啊，居然有人敢从我的手里抢东西……呃……抢人，还成功抢走，她也是很有能力啊！你好好给我说说！我听听，下次再碰见，我好一雪前耻，弄她个片甲不留，给三十出口气。”
“老皇历了，别提了。”
“什么叫老皇历，别提了。你也这么怂的么？话说回来，三十在那儿被人欺负，你干嘛去了，袖手旁观呢？亏你还跟我一起长大，关键时刻作壁上观是不是？我能为了你刀山火海，你却不能为了我两肋插刀？”
“我倒想为你两肋插刀，你也得肯啊！我就是去找了他一趟，被你知道了，急赤白脸的差点儿跟我绝交！还我不肯，是你没良心！”
林染没好气的瞪了我一眼，将手里的面巾纸像泄愤似的丢进垃圾桶。这阵势，这怨气，我越发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你看，他差点儿破坏了咱俩的关系，就冲这一点，我也得知道其中的原委。你就告诉我呗。”
“真想知道啊？”
“想！”
“求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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