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骨病

“你好，请问你哪里不舒服？”医生接过诊疗卡放在感应机上。

看病的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佝偻着身子，满脸堆笑。

“医生，看病的不是我。我给我儿子挂的号。我感觉我儿子最近不对劲，两腿经常发抖，尤其是见到领导时，他抖得更厉害。我听他同事说他两腿抖得都站不稳了，见到领导，两腿一软，竟跪了下去。我要他来看医生，他还火大得很，说自己没病。医生，我儿子是不是得了软骨病。”老妇人敛住笑，屏气凝神地看着医生。

“这症状有点像，但他本人未到，没做检查，也不好下结论。你明天带他来检查吧。”医生面无表情地把诊疗卡递给老妇人。

老妇人还想问点什么，就听见医生已冷冷地喊：“下一个！”见她没走，医生有点不耐烦地向她挥手，催她让位给“下一个”。

回到家，老妇人闷闷地，她不知怎么说服儿子去医院做检查。

下午，她又听到邻居说自己的孙子今天中午跪倒在学校的小卖部。

天啦，难道这软骨病还会遗传？！老妇人感觉天旋地转，一下子瘫坐在地。她想起自己老公就是患软骨癌去世的。

儿子下班回来，看到瘫坐在地上的老妇人，惊慌失措。

“妈，您这是怎么啦？您不会又中风了吧？”儿子手忙脚乱地去扶母亲。

老妇人摇了摇手，说：“我没事。倒是你和你儿子，明天得去医院看看。”

儿子不解地看着母亲，满脸疑惑，他问：“我和我儿子好好的，去医院干嘛？”

“你还记得你父亲是怎么死的吗？”想起老公的死，老妇人脸上的褶皱又添了几条。

“妈，您胡思乱想些什么？！我和我儿子身体好得很，不会得父亲那种病，您就放心吧。”儿子扶起母亲，然后钻进了书房。

孙子这时唱着歌儿，蹦蹦跳跳地回来了。

老妇一把拉过孙子，用她那双枯瘦的手上上下下把孙儿捏了一遍，孙子被捏得痒痒的，扭着身子，不时地发出响亮清脆的笑声。

“你有没有感到骨头痛？”老妇人捏着孙子，满心担忧。

“奶奶，你不会是想打我吧？今天我可没做什么坏事啊！”孙子被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的好孙子，乖孙子，奶奶怎么会打你呢？你可是奶奶的心肝宝贝。”老妇人用那长满老茧的右手轻抚着孙儿浓密的黑发，轻声问：“今天，你跪倒在学校的小卖部，不是因为骨头痛么？”

孙子附在奶奶的耳边，满脸得意地说：“奶奶，那是我用的计策。我一跪，就免费买到了我想要的零食。奶奶，你说我聪明不？”

“没病就好，没病就好！”老妇人拍着孙子的背，轻舒一口气。至于孙子这样做，恰不恰当，似乎不是她考虑的范畴。

吃晚饭时，老妇人又忍不住对儿子说：“明天去医院看看吧，检查一下，有病没病，让医生下个结论，我也就放心啦。”

儿子不耐烦地答应了。

第二天一大早，儿子就和母亲一起去医院，经过拍片验血，以及医生的望、问、摸（摸头骨）后，得出一个结论：儿子健康得很！

检查完后，老妇人喜笑颜开。

在医院门口，碰到了儿子的领导，儿子的双腿又开始筛糠似的发抖。如果不是老妇人扶着，很可能会跪倒在地。

这是怎么回事？老妇人的脸上一下子又愁云密布。

领导走后，儿子又能像正常人一样走路了。

老妇人对儿子这种状况百思不得其解，她支开儿子，又折回去问医生。医生听了她的叙述，建议她带她儿子去看心理医生，医生说这很可能是一种心理上的软骨病。

回到家里，见到儿子，老妇人把医生的话向儿子重复了一遍，儿子瞪着眼睛，怒气冲冲地向着母亲吼道：“我没病，我心理上也没病，是你有病！该去看医生的是你！”

看着愤怒的儿子，老妇人像做错了事的孩子，绞着双手，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儿。

儿子转过身，余怒未消，气势汹汹地走出了家门。

看着儿子铿锵有力的双脚，那颗悬着的心又好像有了着落。

下午上街买东西，她看到几个认识的妇人凑在一起聊天，她也凑过去和她们聊。她们说前几天某某和情妇约会，被他领导碰到了，他跪在领导面前求领导替他保密。那个女的，是个有夫之妇，听说那个女的老公脾气很暴躁，一旦知道这事，会让某某吃不了兜着走。

她们说的某某，就是老妇人的儿子，她们不认识老妇人的儿子。

“原来如此！没病就好！”老妇人长舒一口气，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