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是一祥,是你给我取的名字,在你的生活里没有我,在你的记忆里有我吗?妈妈,你不但在我的记忆里,而且永远刻在我的心里。
妈妈,听说你给我取名为一祥,是希望有我之后家里一切祥和。的确,当我降生时,家里处处充满祥和欢乐的气氛。
我那已三十出头的爸爸整天乐呵呵的,伺候着你,照顾着我,从来不知道累和疲倦,好像有使不完的劲,用不完的精力。尤其是我那年迈的爷爷和奶奶更是高兴得不得了,逢人便炫耀自己胖乎乎的大孙子。
爷爷奶奶家穷,虽然爸爸个子高高的,相貌也不错,但没什么技能,只能靠出卖劳力换回点儿微薄的收入,三十好几了还是光棍一个。
自认为将光棍一生的爸爸随乡邻来到上海打工时,不到二十岁的你相中了爸爸的朴实和勤劳才让爸爸脱了单,有了家,很快就有了我。
临近预产期时,爸爸带着你从繁华的大上海回到爸爸那位于穷乡僻壤的家时,你傻了:一座低矮的茅草房里,除了几盏能发出幽暗黄光的白炽灯泡和一台经常闪着雪花的黑白电视机外再也没有其它的家用电器,生活相当不便。
吃水要到屋外近一里的井里去挑、煮饭烧桔杆茅草、洗澡只能趁天黑提一桶水在土墙的一角抹,不能冲,水多了会浸湿土墙导致倒塌、热了只能不停地摇着手中的芭蕉扇、厕所就是一个土坑围上一圈竹篱笆,夏天时,一蹲下,苍蝇蚊子扑面而来感到又痒又痛,有时还会留下一个个的大红包,那漫游在蹲板上的蛆爬上脚,有的还会继续往上爬,上厕所就跟打仗一样必须快。
就在我出生后三个多月,在一个炎热的中午,干了一上午农活年近六十的爷爷奶奶还在房门外就听到我哭得撕心裂肺的,扔掉扛在肩上的锄头,放下背上的背篓,虽已汗流浃背,也没顾上洗一把脸,边跑边喊“春兰、春兰、春兰”,没人应。
当奶奶跑到我跟前时,看到哭得满脸通红的我,一把抱起我在家里寻了一圈,没有找到你,我的妈妈。
奶奶像疯了一样,抱着我就往外跑,满村子地找(实际上,村子里也没什么人,近四百人的村子只有二三十人,大部分的人都外出打工去了)。
虽然天气炎热,我肚子也饿,可幼小的我蜷在奶奶的怀里不哭不闹的,可能是瞑瞑中知道自己从此以后就没有妈妈吧。
妈妈,当奶奶抱着我在村子里到处找你时,一个正在喂奶的年轻妈妈看到我可怜,撩开衣服,让我吃了我一生中最后的一顿母乳,可能是母乳太甘甜了,我吸着就不想放,奶水被我吸干了,我才不舍地吐出了奶头
接过吃饱奶的我,奶奶抱着我在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喊“春兰”,就是没人应,奶奶只好抱着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了。
刚回家,爷爷忙放下提着装满猪饲料的木桶从奶奶手里接过我:“找到了吗?”奶奶摇摇头,伤心地哭起来了。
爷爷忙问:“你给儿子打电话没有?”“没有,真是急糊涂了。”奶奶从衣兜里摸出一个“棒棒机”拨通了爸爸的电话,得知你未与爸爸联系过,爷爷和奶奶几乎同时说出:“可能是跑了。”奶奶从爷爷手里接过我,亲了又亲,泪水落在我的脸颊上。
天快黑时,距家不远打工的爸爸失落又伤心地推开了家门,奶奶抱着我迎上去:“你联系到春兰没有?”爸爸失望地摇摇头,从奶奶手里接过我,流着泪看了又看我,亲了又亲我,无声地进屋并反锁着门。
爷爷奶奶喊爸爸出来吃饭,爸爸就是不出来,奶奶一句“你不饿,你儿子就不饿吗”击冲了爸爸那颗爱子的心,才将房门打开,把我交给了奶奶,“你不吃吗?”爸爸啥也没说,流泪关上了门。奶奶抱着我进了厨房,喂我吃了人生中第一顿的粥,实际上不是粥,是米汤。
从此,我们家就不再祥和,再没有了欢乐。爸爸低迷了好久,每天恍恍惚惚地,差点患上抑郁症,还是坚强的奶奶劝醒了爸爸,爸爸才走出家门,外出打工挣钱为我买奶粉,一年回家一次。
从此,奶奶就是我的“妈妈”。
妈妈,就在你走后的第二天,奶奶背着我和爷爷上山干活,太阳出来后,怕我热,奶奶放下我,将背我的被裙铺在地边一棵树下,把我放在上面后进地干活去了。
不多一会儿,奶奶听到我的惊哭声,放下锄头,跑到我跟前,发现有一根毛毛虫正朝我的鼻孔里钻,奶奶抓起毛毛虫,用力地扔在地上,狠狠地踏上一只脚将其碾得粉碎融入泥土里,扯起被裙再次把我背在背上。
从此,白天,我就在奶奶的背上,晚上,我就在奶奶的怀里含着她没有奶水的奶头,听着奶奶哼着乡土味的儿歌,慢慢长大了。
长大了,有点儿懂事了,下雨天或农闲时,我随奶奶串门时,邻家婶子和小孩听到我喊奶奶妈妈时,引来一阵的讥笑声和议论声,这才知道奶奶不是妈妈,妈妈是一个叫春兰的女人,跑了。
我哭着问奶奶:“奶奶,我妈妈呢?我妈妈呢?妈妈为什么要跑?”
奶奶强压泪水,抱起我,用哽咽的声音对那起哄的人说:“就你们话多,走,祥祥,我们回家。”奶奶没告诉我你到哪里去了,我也再没提过这件事,但我知道,我有妈妈,那就是你,春兰。
从此,奶奶几乎不带我串门,就和爷爷奶奶在那不大的茅草房里打发时间,一天天的我就长大了。
在爷爷奶奶精心的呵护下,我健康地长大了,我快十二岁了,身体倍儿好,感冒都很少患。
爸爸为了不让我像他一样没什么文化,从我上幼儿园起就在镇上读,为了方便我,还在镇上租了房子,晚上奶奶陪着我,早上,送我上学后,奶奶就回到距家五门里的家和爷爷一起干活,傍晚来学校接我。
直到小学三年级了,在我的一再请求下,奶奶才没有来接我,但,奶奶会做好晚饭等我,吃完饭,奶奶收拾家务后就守在我旁边看着我做作业。偶尔还会笑,因为,奶奶多少认识几个字。
这么多年了,爸爸挣的钱几乎用在我学习上,家还是以前那样。
现在好了,前年,在政府的资助下,我们家有了宽敞的房子,还添上了冰箱、洗衣机、彩色电视机、甚至还有奢侈空调、当然还有像城里人一样的厕所和淋浴房,一切都很方便了。
妈妈,你知道吗,我快小学毕业了?
一个周末,我正在填写老师发的家庭成员表妈妈一栏时毫不犹豫地填上了你名字“春兰”,被奶奶发现了,奶奶指着你的名字,恶狠狠地说:“你写的什么?马上改。”
我用祈求的眼神望着奶奶。
奶奶看到我没有改的意思,嗓门提高了:“改,必须改。”
我流着泪,低下头,将笔头放在妈妈你的名字上头,停了好一阵子,才将你的名字涂掉,写成了“叶红”。
因为,在我十岁的那一年,爸爸带回来了一个叫“叶红”的女人,也就是我的后妈。
虽然,我嘴上喊她妈妈,但我知道,我自己有妈妈,那就是你“春兰”,可我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因为,自你走之后,爸爸将与你有关的所有东西都化成了灰烬。
妈妈,我的亲妈妈,你在哪里?我多么希望你回来,但这个家已经容不下你了。
妈妈,我的学习成绩很好,是个阳光快乐的男孩。
妈妈,在我人生路上的某一个十字路口与你相遇时,你会认得我,你的儿子,一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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