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丑哥在我们公社被钦定为知识青年的纠察大队大队长。
公社领导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不用他谁也摆不平知青的那点儿事儿。明明知道他是个能打善唠的刺儿头儿，属于贫下中农重点教育的对象。可是没人有胆量去抓这个烫手的山芋，公社主管知青的副社长说了：
“这叫以夷治夷……！”
你还真别说，自从丑哥当了纠察大队大队长以后，这双牛公社的社会治安比哪儿嘎哒都好。集体户小青年偷鸡摸鸭勒死狗儿的事儿算是绝了，集体户的小青年似乎都给丑哥这个面子。大家伙儿嘴馋了就去别的公社打牙祭，还冠冕堂皇的说：
“这叫兔子不吃窝边草……！”
（哈哈）
唉，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们都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再好的孩子也架不住饿呀……不合天理！
记得知识青年刚来到乡下那会儿还是觉得很新鲜。
国家够大方的、每个人125块钱的安家费用，相当于普通工人的整整三个月的工资了。一个集体户差不多都是二十左右个人，这两三千块钱的安家费就让屯子里的干部眼红着呢。所以头一年贫下中农待我们就像屯子里的小祖宗一样，管吃管喝管烟儿抽，让年青人感到是进入了共产主义社会大家庭一样。刚好进屯子的时候又是在年底，东北农村的年底比过大年三十还要热闹，有点儿钱的人家都要杀口猪。那种过年过年的火爆喜庆的气氛，让我至今难以忘怀。当年那些被宰杀的肥猪惨烈的嚎叫竟然就同交响乐一样动听……屯子里的老少爷们儿个个都是喜笑颜开。
大人孩子都满世界窜着喊着：过年喽～过年喽！
当时我们这些初生牛犊般的知识青年基本都是走家串户的吃！知道东北杀猪菜为什么那么香吗？嘿嘿、正是那种冰天雪地里的低温与屋内大锅灶的热气形成的反差。这种强烈的感观刺激是太不可思议了，一米多长的肥猪被业余的杀猪人用嘴愣是吹成了一个巨大的黑颜色的皮球。再架在锅台上一边往皮球上泼开水一边用锄板刮猪毛，眼瞅着一个黑皮球就变成了白皮球……只是转眼之间就大卸八块了。
坐在热烘烘的炕头上，捞起一块一指多厚的颤微微的膘白肥肉，呼出的烫嘴的热气都是奇香无比。六十度的散装白酒喝起来就像白开水一样，那叫一个爽！
那一年的年底我才十六岁半，头一次喝白酒。屯子里的贫下中农户长摇头晃脑的说：
“你小子得有一斤的量……！”
如果不是丑哥拦着我，我真想奔着一斤去了。第二天醒过来才知道我是被丑哥背回房东家的，差点儿丢尽了集体户的人儿……哈哈。
可惜的是、人一生只有一个1968年的冬季，那一年榆树县意外的大丰收，而我们也就意外的过了一个十几年不遇的丰收年。乡亲们说：这都是托毛主席他老人家的福！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反正年青人是信了……不知为什么！
人呐，千万别以为有了好的开端就一定会有好的结尾。
转过年后、集体户的日子就一年不如一年了，安家费也不知是怎么就无影无踪了。地里的庄稼收成也不好，居然还吃起了反销粮。反销粮这玩意儿不说你一定不明白，就是庄稼人打不出粮食，交了公粮之后就没有自己吃的了。没有吃的怎么办？贫下中农倒是不着急，如今是新社会，是穷人的天下，共产党不会让穷人饿着。农民把打下来的新粮食往上一交，回过头来国家再把库存的陈米放给你。
这就叫反销粮。其中的猫腻我就不说了，反正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
唉，如今几十年过去了，最让我忘不了的还是那满屋飘香的杀猪菜呀！现在每天每夜的山珍海味都吃够了，可再也没有吃出过那种喷香的味道。每当我发牢骚的时候，老婆都会不客气的说：
“你呀……就应该在山区呆一辈子！”
“回来干啥……？”
是啊、人生就是让人琢磨不透！吃不饱的时候每天都盼着能够吃上一碗红烧肉。现在红烧肉吃多了，又担心起三高症了。孰是孰非让我这个不上不下的小人物都觉得很是为难，更何况像丑哥那样有头有脸的人物。
前几年丑哥还张罗过同学会。
丑哥就是不凡、毕业十几年了仍然是一呼百应。二三百人集聚一堂那叫一个热闹，当然最精彩的一笔还是丑哥酒宴后的结束语。就是一句话：
“各位吃好喝好，这单我买了！”
好家伙，这样级别的三四十桌的酒菜那得多少钱哦？丑哥就是丑哥！啥也别说了，大家鼓掌吧……诺大的餐厅里掌声雷动。
不过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有些人就是愿意捡了便宜还卖乖，一个当年和我们是对立派的家伙就在私下里嘀咕：
“玛滴，又是慷国家之慨……！”
我真想上去给上他两个炮子，就像当年文攻武卫初期时候那样。他曾经被我打的满地找牙……小样儿，我掐半拉眼儿就没看上他。
据说这小子后来去当了什么记者，专门揭露官场腐败现象，文笔相当犀利！可惜的是生不逢时，被相关人员找茬儿送进了监狱。听说后来就不明不白的死在了里边了……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因为大家都知道他被判的罪行是长期多次强奸妇女罪，名声忒坏！
据说还是丑哥为他处理了后事。
“唉……”
“丑哥、好人！”
中学的同学们一提起丑哥来，无不是点头称赞，当然他也是哥们儿里混的最好的一个。当年最怕警察的人，如今管起警察来了……想一想都让人感慨万分！
不过丑哥的今天那也算是他拿着自己的生命换来的。
他的光荣事迹还上了省报头条，曾经被评为全省十大优秀青年。据说公安战线他是蝎子粑粑毒（独）一份！
这让我这个老同学都觉着脸上有光！
哈哈哈哈
这才叫人生如梦啊……对不？
干好事不见得长寿。
做坏人也不敢肯定就会遗臭万年……
这、就是人生！
（未完待续）
老顽童讲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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