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段,在我的书摊前,几乎天天见到一个细高个,50多岁的男人。看上去总是郁郁寡欢,一脸的凄苦相,眼神无光,默默无闻。我奇怪,这人每天都在这耗着,没事干吗?从他面部的表情来看,说明他是一个有很多故事人。我好奇心强,越弄不明白的事越想知道真相。我隐约觉得,这人好像在哪里见过?可一时又想不起来,真令我挂心,决定再见到他时一定问个明白。
那天,书摊前乱哄哄的,生意特好。十点多钟,我从人群中隐约看到,那个令我挂心的人又出现在面前。我和他对望了一下,相互点了点头,他就选个地方默默地翻起书来。我无暇顾他,继续忙我的生意。中午后书摊静了下来,只剩下几个人,我惊喜的发现。那个令我挂心的人还在看书。我想机会来了。我转到他身后,轻轻拍拍他的肩膀,亲热地问他:“朋友,太阳偏西了,还没吃饭吧?”
“不急,——早上9点半才吃饭。再停个把钟头,没事。”他边说边合上书,放入简易书柜,站起身面对我。
“人这一辈子,啥最金贵——身体。”我对他说。
“你的观点,我有同感。总算遇到知音啦。”他拉着我的手抖了几抖,激动地说。
我急忙热情的拉他到椅子上坐。我也顺便拿了一把椅子坐在他对面,热情的攀谈起来。他凝视了我片刻说:“我想起来了,印象中咱俩原来是同行,——我也干过民师。”
他这一说,我才恍然大悟:怪不得好象在哪见过,就是说不准。我想引他入正题,问:“还在学校吗?”
“早不干啦,我老婆一丧,我就彻底明白啦,名誉再高也没用,挣钱再多,我妻子也不能复活!因此,我心灰意冷,当年就辞了职。咱们那批民师,劲真没少掏!我教的学生现在有的成了大学教授,有的在市里当领导,各行业的人都有。也算得上为国尽力了。我干了16年,按正常情况,人的好时光也只有二三十年,占据一半多。在学校这十几年,思想也僵化了,就像孙悟空的紧箍咒一样,特别是离职的民师见了面,说起现在的处境,没几个理想的。不知哪位贵人,还能想着我们这些老家伙。”
“你妻子咋丧啦?得了啥不治之症!”大会上人多,我怕他说话太出格,赶紧岔开话题。
他满脸乌云,眉心拧了圪塔,在冷风中,看着空中,激动地讲起往事:
73年底,我高中毕业。春节后初八,我们五个刚毕业的高中生,在校管会的推荐下,进了几个大队合办的育英学校,小学和初中在一起。那时学校年前毕业班结业,春节后招生,育英学校有两千多师生。学校师生的人数,教学质量,这个学校在全公社是数一数二的,当时,我庆幸自己运气好,干部和群众高看,才推荐了我。我暗下决心,今后一定不辜负领导和群众,对我的殷切希望,就是累死,也要把书教好。我激动得几夜没睡好觉,出门见谁,都是笑着打招呼。唯恐失了礼,怠慢了他人。一连几天,我腮帮子咧酸,也乐此不疲,心里总是美滋滋的。当年的两个学期,由于我的认真负责。我教的班级,德智体被学校评为全校第一,得三张奖状,我也被评为优秀教师,还出席县文教局召开的优秀教师表彰大会,得了一张红彤彤的奖状。高兴的见谁都是乐呵呵的,走路时边走边唱,睡觉能笑醒。一连十多年,我的教学成绩都那样。
78年,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我批作业到十点多钟,路上不见行人,没有月亮,只有繁星在天上眨眼,秋风贼凉,我穿的单薄,牙直打颤,周围死静死静的,偶尔传来几声猫头鹰骇人的叫声,令我直起鸡皮疙瘩。忽然,我听到路边小树林里传来女人的唔唔声。我用手电光往树林中来回扫,壮起胆子,跳过路沟,拨开小树枝,循着声音,来到一片坟前。仔细一看。一个大坟边蹲着一个大姑娘,披头散发,衣服上沾着泥和枯树叶,嘴被头巾堵着,胳膊被反手绑着。我想,救人要紧!上前拉掉她嘴上的头巾。又解开她的胳膊。他整理好衣服,把乱发理顺,拍拍身上土,扑通一声跪到我面前,带着哭腔说:“谢谢大哥!您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一辈子也忘不了您!”他连磕几个头。我赶紧把他拉起来,问她咋回事,他说。我们三个姑娘看罢电影结伴回家,去小树林解溲。我拉肚子,站起来晚,她俩在一边站着等我。那时,从坟后钻出一个身穿一身黑的坏蛋,带着一把抓帽子,只露两个贼眼,他从身后把我捺倒,我吓得大喊救命!她俩没经历过这阵势,乱哭乱叫,呼爹叫娘,兔子一样全吓跑了。我怕他欺负我,又咬又打又踢。他体壮如牛,用麻绳把我胳膊反绑着,用头巾。塞住我的嘴,幸好不该我倒霉,畜牲听到路上有人的脚步声,又看到你的灯光,他吓得喘着粗气,夹尾巴狗一样钻进树林跑掉。我出了一身冷汗,真吓死我了。”我用灯照了照她,全身在颤抖。我想好事做到底。就把她送回了家,他家人千恩万谢,临走时,全家人送我老远。我们是邻村,也都挂面叫不上名字。
不久,邻居给我介绍一个对象,说姑娘和你有缘分。他中等个,长相漂亮,文化不多。强调说干农活和做针线,是把好手。谁知正是那天晚上我救的那个姑娘。她说我心肠好,文化高,托媒人求亲。我要求不高,看姑娘条件不错就答应了。相处一年后,相互都很满意。第二年就结了婚。三年内,我夫妻俩添了一男一女俩孩子。活泼可爱,给家里增添了好多乐趣。那时,土地已经承包给个人,我家分了八亩多地。父母种20多亩,根本没法管我们。我妻子又管孩子,又管地,真是忙得脚打锣。我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可我是个责任心极强的人,学校的工作,百分百的要干好,一天到晚都耗在学生身上。只有给她说些好听话。可她总说,你放心吧,地里的庄稼,肯定比别人家打的还要多。孩子,我照顾的像铁牛。她确实做得令我十分满意。我为了让他干活省力,照顾孩子方便,我找木工做了一个大大的婴儿工具车,四个轮子的,能拉能推,前后俩斗。前斗放农具,后斗放孩子,五尺长,三尺宽,二尺高,上边拴上一个大油布伞。真是又轻快又方便。邻居们看我家的车用着方便,就模仿着做了几十辆。别人都夸我会想点子。只有星期天,我能帮妻子干少量的农活。她从来不抱怨,再忙,从不让我请假,我庆幸自己找了一个好妻子!别人羡慕我,说我是前世修来的福分!祖上积德,才娶到这么能干的妻子,我总在一边偷着乐。我真心爱他,真令我陶醉!
不是我夸妻子,在农村的男人,能遇到象我妻子那样的女人确实不多,她的作为,确实是百里挑一的好女人,孝敬公婆,与叔伯,妯娌,邻居亲友,都相处得很好,又会做人,又会办事,又持家又能干。家里钱尽我花。可是她一却十分刻苦自己。那时她老肚子疼,三天两头拉肚子,还不吃药,饿一顿,熬两天就过去了。我也没在意,也没时间带她去大医院检查,我让他去乡医院看看。她总说:“谁见过拉肚子,能拉死人!”我想也是,所以就没当回事,他照样拉肚子,我就把这事扔在脑后。谁知,这就是祸根。后悔自己太大意了!
从那时起,她一天比一天消瘦,可她比原来干的还欢,我的心都在工作上,家的事。管得微乎其微。她从来不靠我,都是一人承担,从不发牢骚,还一天到晚忙农活,忙孩子,忙家务。就是阴天下雨,从不休息,给我和孩子做千层底布鞋,每年都做,她和孩子的占两箱,给我做两箱。她说:“你是咱家的顶梁柱,跑路多费鞋,再说我的身体,说不定哪天就走了,我不在,你穿上我的鞋就忘不了我!”我当他说玩话,两人哈哈一笑也就过去了。我看鞋箱,棉的,单的,圆口,方口,穿鞋带的,真是又大方,又细密。他不但给俺家四口做,还给我的老人和兄弟姐妹做,也忘不了她娘家人的。人们都夸她心灵手巧,心眼好。她把屋里屋外收拾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全家人穿的衣服又体面又整洁。我想,戏里的恩爱夫妻。也不过这样,好多次,我都在梦里笑醒!
我在学校干了16年,客厅正面墙上,除了正中位置有幅毛泽东的画像,两边挂满了奖状,左边是两个孩子的,右边是我的,从上到下满满的,贴不下,又贴到了夹山墙上。那时我每逢坐在堂屋客厅吃饭,聊天,看到满墙的奖状,心中无比激动,幸福和满足感油然而生!妻子见邻居和亲友们,就会指着大红奖状,一张一张的念,一张一张的数,不厌其烦。自豪满面,眼睛笑成一条缝,我心里甜哪,一边陪着笑,一边不失时机地的夸,说都因有个又能干又懂事的好老婆,才能挣回这么多奖状。她那未老先衰的脸笑成一朵花。屋里的桌子上,抽屉里,闲旮旯,到处都是我的奖品。茶杯洗脸盆,毛巾,我们把用不完的奖品送给邻居和亲戚。收到奖品的人,都夸我夫妻实诚厚道。我家在村里威望越来越高,我心里总是乐滋滋的,真是精神好,心情爽工作更卖力。
我在学校一天要干十个小时,早晚自习,各一小时,上下午各四个小时。担主科的还要担付科,每天一个教师不少于四节课,还要备课批改作业,当班主任最苦最累,每天在教室时间不少五个小时。备课批改作业,只要是工作认真的教师,一天到晚都没有休息的空。就那样,我也很高兴,毕竟太阳晒不着,雨淋不着。家里干活的人都羡慕。我很满足,很自豪。一天一天的地愉快工作生活着。殊不知我的快乐,都是妻子像牛一样默默无闻地干,才换来的。所以,我暗暗发誓,一定要对妻子好,一辈子不能亏待他!但实际上根本做不到,只能想想,嘴上说说,事实上与想的刚刚相反,我有愧。
可她还是三天两头拉肚子,总是手捺肚子,厕所里她拉的大便带有鲜红的血滴,干瘦如柴,体重不到80斤,风一吹就能把她吹跑。这时我才认识到她病情的严重性,决定到省城大医院做个彻底检查。不治愈坚决不回家。向校长请了假,他很痛快的答应了我,并嘱咐我,安心的给妻子看病,说:“你的工作我会安排人先带着。”
第二天,我就带着妻子去了省医学院附属医院,好一番折腾,检查结束,专家做了会诊,最后主持大夫把我单独叫到诊室,严肃的说,你们拖的太久了,现在已成结肠癌后期,癌细胞扩散全身,再大本事的大夫,也无能为力。我如雷轰顶,瘫坐在椅子上。好一阵子,我才缓过神来。医生正静静地等着我。
我慌乱地问大夫:“最好的治疗方案是啥?”
大夫说:“马上住院治疗,可那会花很多钱,你妻子的病,要吃进口药,打进口针,最多能延长一年左右时间,你们要在家,顶多能活几个月。要住院治疗,一年下来,得花七八万。你说咋办?”
当时我六神无主,抱着头苦思冥想,而后又站起来,来回转,泪水打湿我的前襟,心在流血,最后我给医生说:“这个事太重大,带钱也不多,回去和双方老人商量一下。”
下午带着一周的药,拉着闷葫芦的妻子,拖着软绵绵的身子回到了家。
晚上我找到校长跟他讲了妻子的情况,说要辞职,校长想了好久,长长叹息了一声,表示很惋惜,很不情愿的答应我的要求。回家我对妻子说,我请了长假,校长答应我,等你病好再上学校,她信以为真,夸校长心好!说等他的病稍微好转,就让我去上班。我心想,都是我耽误了你的病,不是我争强好胜。想落个好名誉,一病发现就去大医院看,咋说妻子也不会这样,每想到这些,我的心,像针扎般的痛,满肚子的愧疚。
当晚,我瞒着妻子,去找我父母兄妹商量,他们积极筹钱,把积蓄交给我,都说,这么好的人,就是多活一天,倾家荡产也得给她治。我知道,这是骨肉情深。我泪流满面,只好收下他们的钱。
第二天,我怕妻子知道病情,骑上自行车,独自到岳父家。向岳父母及妻子的兄妹说了我妻子的一切。他们都埋怨我。没尽到丈夫的责任。她的娘家人更是心疼他们的闺女,都哭成了泪人,凑了钱让我赶紧回家照顾我的妻子。必须尽快去省城大医院。我千恩万谢后回了家,又找朋友和邻居凑。总共凑了6000多块,明知是杯水车薪,可我也无奈,真不行就贷款,也要延长他的生命,妻子就是我的天,他要去了,我可咋办?还有两个孩子,越想越心酸。
回去的第三天。我把两个孩子交给岳父岳母,又去了省城医院!住院的第二天,妻子趁我不在,向护士套问她的病情,那个护士不小心说漏了嘴。妻子知道真相后,死活就是不治疗,威胁我,如果不听他的话,不是跳楼,就是钻到车轮下!我俩生活了十几年,他的脾气我是一清二楚,说再多的理由都白搭,我无奈,又给岳父母打电话商量,他爹娘边哭边说:“我的闺女我熟悉,她从小就是一个特有主意的人。她认定的事,天王老子也改不了。就听他的吧,反正也就这样了。我们全家,都知道你对她的好。你也别太难受,怨我闺女命赖。”
当天下午,我办完出院手续,带着病入膏肓的妻子,及住院用的东西几大包又返回老家。由于我和妻子人缘好,当晚好多人,听说消息看我们,有同事领导,还有我教过的学生,街坊邻居亲朋好友,一波一波的来来去去,一直到将近12点才消停下来。我累得身子像散了架。可我心里很感动,很欣慰。
我想,从此我要承担起家里家外的所有事务,让妻子卧床休息。可她死活不干,照样拖着皮包骨的身子,倔犟地跟我一同劳作,忙家务。她像上足劲的机械表,一刻不停。我在自责和煎熬中过日子,怀疑进学校是不是个错误,自己争强好胜当模范值得吗?每当我提到这个话题,妻子都会温柔的批评。我们又度过了半年妇随夫唱的美好时光,真希望,永远的那样生活下去,直至老死!
可那是梦想,现实是残酷的。她时常肚子疼,开始,吃几片止疼药还管用,慢慢的,止疼药片吃超量,增加次数都没用,我只能看着他,捶打肚子,满头汗,最后用头撞墙,用小擀面杖顶肚子。我真想替他受罪,可我做不到。只有安慰她,帮她揉肚子,捶打疼的地方。我无能,我的心在流血,像万根针扎般难受,陷入无尽的自责和痛苦中!
半年后的一天。那天星期天,妻子支使两个孩子给她姥姥家送豆角茄子去了,我心疼妻子,让她在床上休息。她那天一反常态,很高兴留在家里,我推着自行车出门时,她叫住我,我扭头问啥事?她深情地看着我,说:“没事,!”她拖着虚弱的身体,一直送我到门外,我骑车离家老远还看到她依着门框,深情地望着我,是那样的恋恋不舍。我给他摆摆手,示意让他回去,他没听我的话,仍久久目送我走。我去地里管理棉花苗要打杈薅草,心急火燎,也没多想,跳上自行车,只听到两耳呼呼风声,路旁高耸入云的钻天杨,和地里碧绿的庄稼,向身后飞快甩去!
我干到一点多才进家,院里静悄悄,厨房也没炊烟。我预感到要出事。边跑边叫妻子桂花的名字,一脚把门狠狠踹开,冲进卧室一看。那景象,我至今难忘。窗帘拉着,房间昏昏的,我模糊的看到床上有东西在晃动,我扑到床前拉开灯,真相大白,妻子用麻绳吊着,黑紫的舌头,拉出一拃长,两眼无光的瞪着。她穿着新棉袄,新棉裤。一个小方凳,在床的一头倒着。我向窗口高叫:“快来救人啦,快救人呐!桂花上吊啦!”同时,我蹦上床,抱着我妻子,取下放在床上。人已经硬了,手和脸都冰凉冰凉的。我崩溃了,天旋地转,趴在妻子身上哭昏了过去。
我醒来后自己躺在孩子的床上。我的家人和街坊邻居有坐有站。我爬起来,跌跌撞撞来到外间,抱住妻子又是撕心裂肺的一阵大哭。突然间,看到满墙的奖状,我不哭了,指着红红的奖状,恼怒地跑上前。跳着把奖状撕了个精光,还不解恨,把奖状拢到到一堆,掏出火机啪的一声,几十张奖状马上变成熊熊火苗儿,嘶嘶乱响,满屋都是烟熏火燎的烟气,好多人都咳嗽起来。有人端来一盆水,哗地浇到火苗上,很快成了一滩,水汪汪闪着光的死灰,我用双脚啪啪地跺,水灰溅向四周。我彻底疯了。
我昏睡了一周才醒过来。妻子的殡葬之事,全靠爹娘兄妹亲戚邻居帮忙料理。我真恨我自己,连最后也没陪妻子。我后悔死了。我想妻子去了,留下孤独的我,还不如随他而去,我心灰意冷,觉得如入冰窖,面前到处都是妻子的影子,我要找我妻子,歇斯底里的叫:“桂花,你太狠心,撒下我和俩孩子,你就那么放心吗?你等等,我也要去。”我要去挖开桂花的棺木,躺进去,好好陪她,我要下床,身子酸软无力,根本抬不起腿。我啪啪拍着自己两腿,拍脑袋。满屋的哭声,都是两汪泪水地望着我,几个人七手八脚把我弄到床上,盖好被子。我模糊的看着亲人们,听到床边哭着叫爸爸的一双女儿。我想,不能死。我不负责地走了,儿女咋办?孩子没娘就够可怜了,不能再没爹!孩子的哭喊,如兜头浇了一桶凉水把我激醒。我要活下去,把儿女养大,还要孝顺我父母。
三天后,我恢复了正常,带着年幼的儿女去妻子的坟前,祭奠,祷告?我发誓,再难也要把儿女养大成人。我回家后,用了三天时间不吃饭不睡觉。看着妻子生前的照片,画了一张两米高,一米宽的画像。挂到客厅,墙上,桌子上摆满妻子给我和孩子一针一线做的鞋子。看到鞋子,我就想起桂花的音容笑貌。一年到头,每天祷告,从不间断,从此表达我懊悔的心,向妻子谢罪。十几年了,天天如此!我知道自己又傻又疯,别人把我看成异类。我只有这样,才能减轻我的愧疚。
现在,儿女两人都考上大学了,也安排了理想的工作。两个孩子,都让我跟他们一起生活。可我舍不下妻子。我留在家,地也不种,在街上蹬三轮拉客,有一碗粥喝就行,也不指望赚钱!儿女自有儿孙福,不管他们,我要守着妻子到老死,赎罪,赎罪,再赎罪!
他的故事讲完了。我俩都沉默不语。我不知用什么话能劝醒他,让他走出阴影。这时空中有只孤雁在云空下,在冷风中,呱呱的叫着向南飞去。我俩的目光都被它吸引着,久久凝视着,直消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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