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我的书摊周围总有一个怪异而落泊,五十多岁的汉子。每个更会的下午,我都要见到他。他从来不找折叠椅或马扎坐,就是有几个座都闲着,他同样脱只鞋垫屁股下,席地而坐,坐的不舒服了,就蹲一阵,就是这样来回交替,在书柜前,选一阵,看一阵,他能这样熬几个小时。他穿衣打扮,极随便,穿的鞋,两只不是大小不一样,就是颜色各异,有时穿着女人的高跟鞋,再冷从来都是光脚,脚面黑黢黢的,脚底发黄的老茧有一钱厚,有的地方还翘皮。个子中等偏上,脸长而瘦,有些干白,没有油水。穿衣,从来都是旧的。我没事时就琢磨他,这人到底是个啥人呢?有一天,我对他才有些了解。
平时的更会,有个爱好书法的中年男子自称老黄,他也是书摊前的常客。那天下午,他刚蹲到书摊边翻字帖,怪人穿鞋掂包仓皇而走,好象不愿与爱书法的人在一起。
我就好奇地问:“喂,老黄,刚才那人,有几次见你就跑,为啥?好象很怕你。”
“我也不是老虎,他怕我干啥?”老黄油光满面,眼睛犀利有神,热情健谈,好探讨书法及书法名人。他拿本颜真卿的字帖,笑着说:“这家伙,叫刘鸿运,和我同村,多年的老同学,你看他在陌生人面前,说话比谁都能!见了熟人,一声不吭。你不知道,他的家庭,糟糕的很!家里有个吃屎不知香臭的媳妇,有个半憨,二十多的儿子。他很能喷,天皇五帝,古今中外,还会点皮毛中医知识,反正没他不懂的。但是,他地里的草,长得比庄稼还高,喂羊割草都往他的地跑。他的日子过得全村都有名,吃照顾第一户。他不是怕我,他怕我揭他老底,所以一见我就跑。”
有一天,他象往常一样坐在言情小说书柜前,我一看,他换了装束,一身半旧西装,领子有些发白,脚穿棕色翻毛皮鞋,八成新,鞋口系着蓝布条,还是腋下夹个旧黑人造革包,中间手抓的地方脱了胶,包里装得鼓鼓的。
“朋友,今天大变样啊!”
“你别笑我啦,都是捡的。俺村街中间,有一老头几天前死啦。丧事过后,他儿子把他爹的穿戴被子,拉了满满一三轮车,全扔在河沟边上。那天,我刚好骑车到跟前,我捡了一大包,够我穿用几年。东西都不破,我弄回去,棉的晒晒,单的洗洗。这也挺好,又省劲,又不用花钱。”
我说:“那是,这好事难遇!”我看他,无忧无虑,没有奢求,很为他的人生观赞许。但后来听说的事,就使人大跌眼镜,令人不耻。
停一段,又见到他,装束完全变了一个人。全身咖啡色的服装,黑皮鞋耀人,鼻梁上架了一个金边眼鏡,背的真皮黑挎包。他刚下小鸟电车。我看见他,急忙打招呼:“诶,朋友,鸟枪换炮啦!在哪发的财?”
“一般般,一般般。”他走路说话变成富人的派头,春风满面,拿本铜板纸画报,搬了个折叠椅,往上一坐,大腿翘到二腿上,边看画报上的女明星,边刁着烟卷喷云吐雾,边挑眼看路上的年青女人。听到他身上有歌曲铃声,他撩起衣服,从皮带挂的包里取出一个大屏手机,放到右耳边接电话。俨然一个富人。
后来半年多没见他的身影,我很想知道他的近况。那天,刚巧见到老黄,他还是那么热情,俺俩相互寒暄后,我就心急火燎地问他:“老黄,你那个老同学,最近咋不见啦?”
“你说的是刘鸿运吧,那小子,是个十足的人渣。我肯定,你半年没见他了吧?这小子那样的家庭,那的人,骆驼蹄子还想走猴路。前一段,他忽然间有钱啦,把他烧得不知如何花,胡球日弄!”
“他咋发财啦?快说说!”
“他的傻儿子,去郑州打工,傍晚下工路上,被货车撞死了,给他挣了十五万。所以,他就想起了歪点子,瞎胡混,吃喝嫖赌都占全,把傻老婆撵跑。这还不算,他平时买些小礼物,小零食哄人家十岁八岁的小姑娘,又拍人家的裸照要协人家,诱奸四五个。有一个小姑娘的妈妈发现女儿眼噙泪,走路叉拉腿。就反复问,女孩说出了实情,父母当晚就报了案。半夜时分,刘鸿运就被抓走了!”
我听后,惊呆在原地,心里怎么也转不过弯来!他这样令人下眼瞧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变得摸不着北了呢?咋不按常规出牌了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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