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馆幽记 忘川边的等待

作者: 顾从安 | 来源:发表于2019-04-26 01:09 被阅读11次

师傅又不知道跑哪喝酒去了,我吃着零食看着电视,十分惬意。电视上演着的是最近很出名的剧,只是剧中的女主角让我有种十分熟悉的感觉。

是谁呢?我拿着零食想,但是好像没有在记忆中搜寻到一丝痕迹。我一向记性不好。

折丹咬着他的蟠桃从外面进来,看到那个女主角,随意地说了一句:“这不是地府的那个女鬼吗?”

“什么女鬼?”我问。

“你不知道?以前地府的奈何桥边上不是有个在等人的女鬼吗?等的太久了,所以我才有点印象。”折丹咬着桃子含糊不清地说道。

听折丹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有这么一回事。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经过一番软磨硬泡,师傅才答应在他去地府喝酒的时候带上我。这么多年,我还没有去过地府呢,好想去见识一下传说中恐怖异常的鬼界。

“记住,在地府不要管闲事!”师傅再一次嘱咐我。

“知道了,师傅,这是你第一百回说这句话了。”我揉揉耳朵抱怨道。

师傅抖了抖他的衣袖说:“要是被我发现没有做到,罚你一个月不准吃零食。”

哼,臭师傅只会用零食来威胁我,不过,事实证明是很管用的。我马上点头说道:“师傅放心,我绝对不会多管闲事。”

师傅听了我的回答不再说什么,我们便出发了。

地府的样子比我想象的要威严。高高的大殿,秩序井然的鬼差,如果不是时不时能听到的哀嚎和永远昏暗的天空,我会觉得我是在人间帝王家。

师傅带我见识了一下地府后就溜了,我只好一个人溜达。

走着走着,我来到一条大河旁边,乳白色的河水若云雾般流淌,有些乳白的水汽氤氲至岸上,沾湿了岸边开满的彼岸花。

我听师傅鬼界的朋友说过彼岸花,它盛开在忘川河畔,火红而妖娆。那么,这条河就是忘川了。

忘川上有座桥,叫奈何桥,奈何桥上有个孟婆,她的孟婆汤可以让你遗忘生前的所有记忆,只有喝了孟婆汤,你才可以重新投胎做人。

我很想尝尝孟婆汤是什么味道,但是,我又怕真的忘了师傅该怎么办。

虽然孟婆汤不能喝,但是可以看看孟婆呀。我沿着忘川走,很快就看到了奈何桥。

奈何桥是沟通黄泉路与地府的唯一一条路,所有鬼魂都要从奈何桥上过。本来以为是一座高大宽阔的石桥,没想到,真正的奈何桥只是一条木制的古朴小桥。

没有很多鬼魂通过,甚至孟婆可以悠闲到跟我聊天。

孟婆看起来就是个慈祥的老婆婆,她在桥边搅着汤,偶尔问问我人间的事。

在这期间,我四处看了看,发现了那个在忘川边的女子。她就站在桥边不远处的忘川旁,不声不响地看着黄泉路的方向。

我有点好奇,便问了孟婆。

孟婆看了看那个女人,叹了口气说:“她在这等人,等了好久了,有七百多年了吧。”孟婆说完,看着没什么人来,便放下汤,向那名女子走去。我也跟了上去。

“姑娘,别等了,他不会回来了。”

女子听到声响,才收回眺望的目光,看向孟婆:“不,他答应过我,会来找我的。”

“唉!”孟婆叹了口气:“何必呢,如今七百年过去了,他还是没来,想必以后也不会再来了。”

我听的一头雾水,等什么?他是谁?秉承不懂就问的精神,我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听到我的问题,女子才发现我的存在,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回答道:“我在等我的爱人,他是我最爱的人。”

听到这个,我好奇心又上来了,缠着她,让她讲讲她的故事。她拗不过我,只好开口。当然,一旁的孟婆很有八卦精神的忘记了她的汤,留了下来。

她叫施音,是施家三小姐。她的父亲施仁官拜三品,是当地响当当的大人物。施音从小锦衣玉食,养在深闺长大,从未体会过情爱,直到那日庙里上香,她看见了他。

庙中桃花正盛,施音欣赏桃花,殊不知有人赏花也赏人。他情不自禁地吟出诗句,施音回头,看到了他,便是一眼万年。

两人并立桃林下,从诗词歌赋说到柴米油盐,施音从未想过会有跟自己如此契合的一个人,就像是天造地设一般。

这是一见钟情吧,施音想。

两人如同飞蛾扑火般相恋,缠绵悱恻,西烛共剪。然而,这件事还是被施老爷发现了。

他将施音锁在深院,不准她再与他往来。

然而,爱并没有因此而熄灭,反而在心中野蛮生长。施音在丫鬟的帮助下逃出了施府,带着浅浅一包首饰,想跟他隐姓埋名,逃到远远的地方。

没想到事情暴露的这么快,施老爷派出几十名家丁,放言捉到他,就将他乱棍打死。

两人逃到江边,无路可逃,于是约定在黄泉相见,便双双殉情。

“那日他跟我说,无论谁先到地府,都不要喝孟婆汤,等着另一个人,在地府相聚。”施音最后说。

“可是,你等了七百年,他还是没有来不是吗?”孟婆忍不住说:“傻孩子,别再等了。”

施音没有说话,只是又重新望向黄泉路的方向。

“婆婆,七百年了魂魄也没有经过,是什么原因呢?”我好奇地问孟婆。

“人死之后,魂魄必会到地府,沿着黄泉路,来到我这奈何桥。如若魂魄不来,一是被法术、法器所困;二是放弃投胎,甘愿做孤魂野鬼;三是魂飞魄散,不复存在。”

我听了这话若有所思,正当我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听见师傅的声音传来:“从安,走啦!”

我回过头,发现师傅正站在奈何桥上。我跟孟婆道了个谢,正想过去,却被施音叫住了。

“小妹妹,你是要回人界吗?”施音语气略带急切地问。

“嗯。”我点了点头。

施音有些犹豫,踌躇了一会说:“小妹妹,你可以帮我找他吗?不求你尽心尽力,只求你稍微帮我打听一下,好吗?”

她望着我,眼神中带着深深的乞求与希冀。我受不了别人的哀求,只能点头答应。

看到我点头,她脸上展露出难得的笑意。

“你先跟我说说他的情况吧,比如,他叫什么,家住何方。”

“他叫……他叫……”施音很快开口,却突然中断:“他叫什么?……我明明深入骨髓地记得他的所有,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记得了……”施音往后退了一步,仿佛深受打击。

我不解地看着她,怎么会忘了深爱之人的名字呢?

在一旁的孟婆开口了:“想必你站在忘川边上太久,忘川的水汽已经开始侵蚀你的心了。”

孟婆走到忘川边上,看着河水说:“来到地府之人,必定要喝孟婆汤,忘却前世云烟,才能重新投胎。如果不愿忘记,就必须跳入这忘川水中,等待千年。你会看见你的爱人千百次从奈何桥上经过,却无法与他相见。忘川的河水会渐渐侵蚀你的内心,使你慢慢忘却那些重要的记忆,忘记对你重要的人。在这一千年里,你每日都要跟遗忘做斗争,太多太多人败在这里,忘记了他们坚持的信念,乖乖回到我这,喝一碗孟婆汤。”

孟婆走到施音身边:“我看你痴情,便偷偷对你法外开恩,但没想到还是抵御不了忘川河水。你已经遗忘了他的名字,说明忘川河水已经渐渐在起作用,再过三月,你记忆中的那个他,将会不复存在。”

施音听了孟婆的话,感到难以置信。半晌,她冲过来拉着我的衣袖潸然欲泣地说:“小妹妹,求你帮帮我,一定要帮帮我,我不能忘记他!我不能没有他!”

我这个人最见不得女孩子伤心,我连连点头,表示一定会在期限内找到他。

“从安,你在干什么,还不快来。”师傅已经在催了,我只好快步跑向师傅。

师傅见我过来便问:“你在那干什么,为师叫你都不理了。”

“啊,没事,只是听她们讲故事而已,没什么,没什么。”我急忙解释:“师傅,不早了,咱们快回去吧。”

师傅看了我一眼,没再说什么。

回到小馆,我趴在自己床上绞尽脑汁在想怎么找到施音的爱人。目前已知的线索只有施音施家三小姐的身份,或许,我可以从这里着手去找线索。

然而,我低估了这件事的难度,两个多月过去了,虽然我找到施家所处地界,也知道了施音爱人的名字——江潮生,但是,他的魂魄在何处,我却怎么也找不到。眼看时间就要到了,我不忍辜负施音的信任与托付,只能找师傅帮忙。

我磨磨蹭蹭地走到会客室,师傅正在那喝酒。我挪到师傅旁边,弱弱地喊了声师傅。

师傅看都没看我一眼,说:“终于忍不住来找我啦。”

“师傅,你怎么知道的。”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说。

“哼,你那点小心思还骗得了谁。呐,这个你拿去吧。”师傅指了指桌上放着的纸条。

我拿起一看,上面是江潮生魂魄所在的地点。“哇,师傅,我太爱你了!”我激动得恨不得扑上去亲师傅一口。

师傅不耐烦地向我挥了挥衣袖:“赶快走吧。不用那么激动,该罚的,为师还是会罚的。”

听到这话,我顿时像被浇了一盆冷水。虽然我现在很想扑上去揍师傅一顿,但是还是忍住了,谁让我打不过他。我只好怀着无尽的怨念跟对零食的不舍,去找江潮生的魂魄。

根据师傅的说法,江潮生的魂魄被封印在一座荒山的某个地方。我来到那座山,放出了师傅给的寻魂蝶。这寻魂蝶是师傅地府的朋友给的,鬼差们用它来寻找在人间游荡的魂魄。

幽蓝色的寻魂蝶悠悠地向山林深处飞去,我在后面跟着,大约在山中走了几十分钟,它才在一个很不起眼的、杂草丛生的小土堆上停了下来。

就是这了吧。我收回寻魂蝶,在心中默念师傅教的破除结界的口诀。

土堆开始振动,有些许白光从土壤的缝隙中发出。我掏出师傅给的符咒,一掌拍在土堆上。符咒一接触土堆就马上消散,土堆振动渐渐减弱,有丝丝黑气渗出,上面的草木接触到黑气迅速枯萎,土堆上面一片焦黑。白光暗了下去,土堆又恢复了平静。

完了?我看着眼前的场景有些疑惑。正当我想上前查看情况时,一阵黑气向我扑来,同时还有一颗透明珠子掉了出来。我一不留神便着了道,陷入沉沉的黑暗之中。

……

嗯?好像有谁在说话?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处在一间书房里,书房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他的前面还站着一个管家模样的高瘦男人。他们似乎看不到我的存在,我走近了一点,方便听他们的谈话。

“老爷,三小姐的尸体找到了,你看?”高瘦男人问。

“随便找个地方埋了。我养她到这么大,竟然跟外面的野男人私奔,我施某人没有这么不知廉耻的女儿。”施仁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漫不经心地说。

“是,老爷。”管家应了声就要离开,施仁叫住了他。

“那个野男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他哥哥已经把他的尸体带回去安葬了。”

施仁听了沉吟片刻,然后说:“你去找个高人......他让我名誉扫地,我可咽不下这口气。他们不是要在阴间相会吗?那就让他们永远不能相见......”

没想到当年是这样的,我正感叹着,突然眼前的场景开始摇晃扭曲,耳边出现各种怪异的尖叫。施老爷与管家的面容变得狰狞异常,活像个妖怪。那两人张着血盆大口向我扑来。

虽然有些被吓到,但我还是迅速掐了个指诀。手腕上师傅送我的铃铛铃铃作响,怪物痛苦地捂着耳朵哀嚎。不一会,一道白光传来,我忍不住闭上眼,重新睁开时,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我又回到了那片山林。

四周一片寂静,我小心地走过去,捡起一片焦黑之上的那颗珠子。江潮生的魂魄就被囚禁在这颗珠子里面。

我用力捏碎了珠子,一缕白烟过去,我眼前便出现了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

“你是江潮生吗?”我问。

他显然还没回过神,只是呆呆地点了点头。

确定是我要找的人,我抓起他就向地府飞奔,期限就快到了……

路上,我跟他说明了现在的情况,他比我还迫切地想见到施音。

有了师傅给的腰牌,我顺利地来到奈何桥旁,可是,施音却不在她之前呆的地方。我四处张望,看到了那个正在往奈何桥上走去的身影。

“施音!”我跑过去挡在她面前。

还没等我开口,江潮生就激动地冲了上来:“阿音!我终于见到你了!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施音看着眼前的江潮生,眼中没有半丝情绪:“你是……谁?”

……

“喂,丫头,你在想什么?”折丹的声音突然将我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没有,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情。”我讲目光重新投向眼前的电视剧:“我记得这个女主角不久前才宣布恋情是吧?”

“我哪知道,我才不像你这么八卦。”折丹啃着蟠桃说。

“哼,你才八卦呢,小心我告诉师傅!”我吃了一口零食说。

“你这个小丫头,怎么老是告状。”说着,折丹便叹着气回了房间。

我吃了一口零食,想着,又是无聊的一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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